周邮弹起来疯狂眨眼,连着倒吸三大口凉气。
“不是吧,不会吧,应该没注意到吧!”大脑飞速运转,立即列出数十种组合,周邮自我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江边要是看到我给他打这种备注,高低会来质问我的。”
可能还会把手机拍在他的脸上。
“所以,应该是……没看到……吧?”
他想得入神,没注意轻微的敲门声,有人推门进来,吓了他一跳。
邵莹莹笑他:“大白天的,做什么亏心事呢?吓成这样。”
“莹姐,”周邮无奈地说,“您下回进来敲个门行吗?”
“我敲了,你这么大的男孩子一个人在房间,我进来肯定会敲门啊,”邵莹莹温柔地说,“我来问你今天几点回学校?”
“随便呗,赶得上晚自习就行。”
“那你要不要等你爸一起吃过晚饭再回?他估计这会儿下飞机了,吃完饭刚好我送你……”
她没说完,便听见人话风立转,拐了个骨折的弯。
“啊!我想起来了,我和同学约好了要早点去!”
周邮跳下床,生怕周昌明回来早了走不成似的,拎上一大包生活补给,三下五除二把作业塞进书包,随便背一背,还拨冗给江边挂了个语音。
男生一边接通一边后退,冲邵莹莹比出口型:“莹姐,我走了”。
邵莹莹听见他打着电话:“喂江边,你在宿舍吗?等我一起吃晚饭。”
挽留的话跟着人走到门口,到底没插上空说。
陈阿姨听声儿走出厨房,和邵莹莹面面相觑,问她:“邵小姐,小邮咋出去了?”
邵莹莹只能苦笑:“他说回学校有事儿。”
“那还在家吃饭吗?”陈阿姨望客厅的钟,“哟,都这点了,周总不是说回来吗?”
“快到家了,”邵莹莹看见手机上周昌明刚发的信息,收起失落,说道,“他想回学校就回吧,就我们吃也行。”
陈阿姨去厨房继续忙晚饭,邵莹莹回房间把周邮皱巴巴的床单理一理,又捡起他匆忙离开时滚至桌下的笔。
然后目无焦距地站着发了会儿呆,关掉空调,带上了房间门。
这头周邮却没约到人。
“啊?你不在学校啊,那你在哪儿?”
绿灯闪烁,江边远远看见少年宫的教室门依次打开,加快了步伐。
“在老吴家,才帮他改完试卷从学校来,”他从书包侧袋掏出把太阳伞,“我不回学校吃饭,你怎么办?”
“啧,”周邮环顾路口,一下子没头苍蝇似的,哼了哼道,“那算了呗,我就……再说吧。”
西山太阳正热,晒得人火蒙蒙的。
江边仗着个子高,没跟接孩子的大爷大妈们挤,站在人群外围举高了伞当参照物。
周邮正打算挂断,听见他那边嘈杂得很,便又问:“你不是去老吴家吗,怎么感觉像是在菜市场?”
“在少年宫,接吴蕊下学。”江边望着带队老师手里的牌子,瞅见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孩儿出来了。
“吴蕊,这儿。”他扬了扬手,小姑娘向他跑了过来。
“啧啧,你又去给老吴带孩子啊。”周邮笑话他,“晓得了江阿姨,那您接着带娃吧,我觅食去了。”
江边骂他“滚”,牵起小孩儿的手远离人堆,正待切断通话,倏地想起来刚才的兵荒马乱里,周邮好像是说……没地儿吃饭?
他急忙喊:“哎你等会儿挂。”
周邮又拿起手机:“怎么了?”
“你要不找……嗯,还是算了,”江边低下头看向小姑娘,接着说,“你等会儿,反正先别挂。”
他转了下念头,弯下腰问小孩儿:“听说你今天在少年宫呆了一下午?”
吴蕊苦哈哈地撇嘴,朝他猛点头。
“那……要不要哥哥带你出去吃点好吃的?”江边摆出哄小孩的专用微笑,“你喜欢吃什么?”
小女孩一跃而起:“肯德基!”
周邮静静等在路边,光听见那头信号阻断一般的只言片语,然后一小会儿工夫,江边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
“喂?你过来找我吧,我们一起吃晚饭。”
到达约定地点时天色暗了不少。
像鸟儿翅膀形状的藏在山峦后的晚霞,随着渐渐落下的夕阳颜色越来越深了。江边站在甜品站门口的台阶上,和吴蕊一人一个甜筒吃着。
由对面街道投射过来的霞光映在他平时惯常冷着的面庞上,倒平添了一层温柔内敛的沉淀。
周邮走过来,扔下手里的袋子问:“我的呢?”
“你的什么?”江边看着他,“你干嘛带这么多东西,逃荒啊?”
“莹姐让我带的,”周邮点点小姑娘的额头当打招呼,“你俩吃独食啊,甜筒没我份儿吗?”
江边说:“第二个半价。”
吴蕊雀跃地接着道:“我是那个半价哒!”
“好哇,”周邮做出夸张的表情,“你们两个不讲义气,那我只能……”
他喊着“不仁不义了”,边作势要去抢小女孩手里的,吴蕊嘻嘻哈哈地躲到江边身后,周邮有意逗她,假装抓又抓不着,一左一右闹个不停。
江边垮了一张脸,说道:“周邮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话没说完,幼稚本人一个黑虎掏心,顺走了他手里的甜筒。
江边骨节分明的手还握着圈:“……”
男生已经跳出两步远,吃着胜利品冲他耀武扬威:“You can’t guard me~!”
江边面色凝固,倒是吴蕊做了他的嘴替:“哇,周邮哥哥!你吃了江边哥哥的口水!”
周邮差点遭一口甜筒噎死。
江边非常满意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拎起地上的袋子说:“好样的小蕊,哥哥今天奖励你去抽个盲盒。”
吴蕊山呼万岁地跳了起来。
周邮:“……”
我必跟此人不共戴天。
他们往商场里走,吴蕊就掉头看人:“周邮哥哥,你没事吧,你脸好红啊。”
“没事儿死不了。”周邮说,心道,我咳得肺都快出来了,可不得脸红吗。
他是极有小孩儿缘的,上回还听说,冬至那天包完汤圆回去后,小姑娘回班跟同学炫耀,“我的作文是我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哥哥教我的,他学习成绩可好了!”,为此周邮还在江边面前嘚瑟了好几天——
“听见没,漂亮哥哥,尔等凡人最多也就是个帅吧,快,来膜拜本上神”。
但眼下脸色不太好,还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吴蕊以为他生气了,松开江边的手走到他旁边,问:“哥哥,是江边哥哥的甜筒不好吃吗?那我的给你吧。”
周邮急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小姑娘便以为他是真的生气了,又看了看江边,有点不知所措。
周邮怪尴尬的,咳了声掩饰过去,蹲下来平视小朋友,说:“哥哥跟你江边哥哥闹着玩呢,你看我现在把吃的还给他,等会儿让他买新的,第二个半价,咱俩分好不好?”
“真的吗?”小女孩眼睛一下子亮了。
“当然呐!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周邮说着举起拿甜筒的手,望了望江边。
他一米八几的个子蹲着,此刻仰起头看人,含着期待的眼神湿漉漉的,柔软极了。
江边只得配合,接过几经移手的甜筒,顺势还拍了拍俩小孩儿的头,一副大家长的派头。
周邮正要怼他,忽而又想到旁边的小孩儿,于是变成了笑里藏刀:“给你脸了,您摸哪儿呢?”
“摸摸毛,吓不着。”
江边混不吝地笑,咬了口快化掉的甜筒。
周邮顿时气绝。
“哇,摸摸毛,吓不着,”吴蕊掌握了新句型,有样学样,笑嘻嘻地说,“我也要摸!”
周邮真的不喜欢别人摸他头,况且他蹿个儿快,鲜少有人在太岁头上动土,再看江边那厮,幸灾乐祸的笑不断从眼睛里冒出来,藏都藏不住。
仿佛在说:刚哄好的,看你怎么办。
周邮哭笑不得,只好牵起小姑娘的手,继续哄:“那你快点摸一下,别让人看见了。”
江边转过去的侧脸嘴角快翘上天了。
被摸完的周邮起身便一个箭步冲过去,挂上他抖得发颤的肩膀,笑出了一口獠牙:“江边哥哥,今天是你请客吗?”
江边忍住笑,转过头看他,距离近到能看清男生睫毛的覆盖范围。
甜筒被缓慢攥紧,他蓦地低头把剩下的一口叼走,然后握着空空的甜筒皮,往身侧碰了一下。
嘴唇藏在冰凉的液体后面,擦着周邮的脸侧而过。
心里涌上陌生的情绪,偏偏脸上挂着恶作剧的得意。
江边嗓音沉沉地笑:“是,怎么了?”
周邮瞬间撒开了手,后退时重重地在脸上抹了几把,整个脸颊被擦得红了一片,之后才扬言道:“又发神经!看我不吃垮你!”
他忿忿地往前走,脚步带起了一阵微风,隐秘的暧昧却从心底拂过,细微地剐了一下。
江边慢慢吞咽着,凉意径直滑到心口蔓延开,鼓噪不停的悸动这才安生下去。
他不知道刚才的心血来潮出于何种目的,也许只是为了逗一下周邮——反正平时也没少逗。
但潜意识又觉得没那么简单。
江边不敢细想。
许是心事太重,晚饭他也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点就拿了白皮书默默复习去了,倒是周邮,当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江边回来的时候看见桌上多了一堆包装残骸,眉头都皱了起来。
“你是吃了多少?还冷热混吃?”
“哥哥别担心,我们俩一口都没有浪费。”周邮语气造作,拉过吴蕊显摆赠送的钥匙挂件,“而且都是拿你的手机支付哒。”
江边拎起小姑娘的书包,轻飘飘地说:“回去我就改密码。”
周邮不在意地撇嘴,学他说话:“回去我就改密码。”
太欠揍了,整一个无法无天小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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