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酒并不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见奚云珩一错不错地注视着自己,没由来的有点脸热。
“师弟看我作甚?”
奚云珩抿着唇一语不发,眼底似乎压抑着风暴。
那不知是材料铺老板还是伙计的男人惊骇地瞪着厉酒,“你……你的……”
厉酒纳闷:“我什么?”
“朱砂痣!朱砂痣!”男人指着厉酒,见鬼似的喊道。
厉酒微怔,一种诡异的情绪蔓延上来。他抬手摸了摸额头,没摸到什么东西,便问奚云珩:“真长出来了?”
他面容带着些许少年人的稚气,眼眸干净得像是剔透的露珠,然而此时眉间那点红,生生将稚气压了下去,衬着不点而红的嘴唇,反而平添一抹令人心痒难耐的艳色。
厉酒身旁那男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奚云珩面沉如水,凉凉瞥去,嗓音如同寒泉:“有解法吗?”
男人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没、至今无法可解。”
“离开甸城也不行?”
男人摇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被邪神选上的人,没一个想离开甸城。”
如今还留在甸城的多是举家难以迁徙的大家族,以及被邪神迷得神魂颠倒不愿离开的痴男怨女,再者,便是想要解决邪神的修士,修士们巴不得邪神选中自己好为民除害,在此之前又怎会离开?
送亲队伍逐渐远去了。即便走远,队伍末尾的人还是会转过身来张望,目光带着好奇和怜悯,在厉酒脸上流连。厉酒被盯得烦了,抬手一抹,在脸上做了伪装,朱砂痣是看不见了,但那勾人的神态却还留在见过他的人心中。
离开材料铺子,奚云珩思忖道:“师兄,我们不如先回宗门?”
厉酒点点头,可当两人出城的刹那,厉酒感到前所未有的悸动,心脏的搏动如同扩散的水纹,震得他头昏目眩。
“奚……”
奚云珩立即察觉他的反常,单手搂住厉酒的腰,将人带回城内。
回到城内,那种不可名状的心颤便慢慢平息下来。
看着厉酒情况好转,奚云珩猜到了什么,脸色黑如锅底。
“我出不了城。”厉酒老实说,“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缠绕在身体上,不离开甸城还好,一踏出甸城,就开始收紧。”
他抬头看向奚云珩:“师弟,你先回宗门,把情况告诉宗主,再……”
“不,我和师兄一起留下,还可以打听一下甸城的情况。”
厉酒眨眨眼,默认了奚云珩的提议。
两人在城内找了家客栈,客栈生意冷清,见到客人上门,也只懒懒抬下眼:“两间客房?”
厉酒正要说话,奚云珩道:“一间。”
厉酒扭头看去。
奚云珩传声道:“师兄的情况我不放心,想时刻守在师兄身边。入夜之后,万一发生了什么,我怕我没法及时赶来。”
低沉的嗓音就在耳边响起,厉酒应了声,却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耳朵,两只耳朵都被揉得通红,一直到进房也没有消下去。
奚云珩不经意扫过厉酒侧脸,沉声道:“我去外面打听下情况。”
厉酒立马说:“一起。”
奚云珩看着他。
厉酒咳了两声:“两个人,总有个照应。”
奚云珩勾勾嘴角:“好。”
*
甸城冷清极了,满街的“囍”字与红灯笼衬得气氛更加诡谲。
被“邪神”挑选的大都是年纪尚轻的男子女子,未出阁的姑娘被糟蹋,有志向的男子在他人身下承欢,这都是足以击溃一个人,乃至一个家族的丑事。厉酒本以为,“邪神”的存在会令甸城人人自危,这才纷纷离去,谁知情况并非如此。
他们找到一户贴着大红囍字,燃红烛的人家,发现里面除了一名身形清瘦的女子外再无他人。
女子身着喜服,在院内独唱《牡丹亭》,婀娜身姿配着婉转戏腔,女子在杂草丛生的院落中施施然回眸,见来人不是自己要等的人,又哀叹着回头。
“孟郎,你几时才愿再见我一面?”
“阻挠我们的人都不在了,你再见见我好不好?”
“孟郎、孟郎……”
凄切的呼唤却让厉酒头皮发麻,几乎在踏入院中的那一刻他就闻到了尸体的腐臭味。循味看去,两人同时发现了吊死在树上的三具尸体,奚云珩立即拔剑,厉酒按住他的手,轻轻摇头,低声道:“走吧。”
两人离开后,院内又传来女子凄婉的哀叹:“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是真是假又何妨……”
奚云珩与厉酒并肩走在冷清街道上,目光很冷:“死也要嫁给‘邪神’的王府千金,还有方才那将阻挠自己的人全部杀死的女子,皆因为‘邪神’的引诱。”
“她们都觉得和‘邪神’相恋很美好,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和他人的性命也要同‘邪神’在一起。”厉酒呢喃道,“可如果这样就是‘邪神’的目的,甸城不该是这样。”
奚云珩明白他的意思。
“邪神”让整座城的年轻男女迷恋上他,甚至与亲人反目,闹得满城风雨,血光之灾接踵而来,如果“邪神”的目的就是如此,那甸城早就成为了一座死气冲天的鬼城,而不会仅仅是如今这般寂寥萧索的模样,非但没有死气,连邪气或妖气也没有。
这不符合常理。
“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厉酒皱眉思索道,“师弟,你说,这‘邪神’该不会其实只是想每隔一天找个人共度良宵吧?”
厉酒越说越觉得有这可能:“我们出来时问过客栈小二哥,‘邪神’不会挑选同一个人两次,而被挑选的人,除了失去那什么之外,并无其他任何损失。那些家破人亡的,实际上大多都是他们自己作的。”
奚云珩:“……”
被猛地捉住手腕时,厉酒还没回过神来。
“师兄,我们回客栈。”
不知为何,厉酒觉得奚云珩说这话时有点咬牙切齿。
手腕被捏得有些紧,灼热滚烫的温度传递过来,厉酒面上微热,拧了拧腕子,挣不开,只好说:“师弟你先放开我。”
奚云珩倔强地看着他。
二人对视,厉酒败下阵来:“行吧,回客栈。”
*
对于被“邪神”选中这件事,厉酒其实并不担忧,可房内另一个人比他还急,目光时不时往他的方向瞥。
厉酒原本就不想和奚云珩待在一个房间,不为别的,奚云珩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何况对方还频频往这边看,厉酒压力山大。
为了让自己不去注意奚云珩的存在,厉酒进房后就掏出小册子改良他的小摩托车。
来甸城前撞树的那一下,车头被撞烂了。
厉酒思索着,觉得还是加个防碰撞装置比较保险。
一旦进入创作状态,厉酒很难分出心神去关注外界事物。
直到椅子忽然往后一倒——厉酒心跳瞬间快了半拍,整个人被带着也往后仰去。
“卧……”
脏话在看见奚云珩的瞬间咽了回去。
“师弟你有事吗?”语气很不善。
奚云珩放开椅子,动作十分自然地抽出厉酒手中笔,“师兄,先来吃点东西吧。”
灵感上头之际被粗暴打断,厉酒整个人都很烦躁,“不用,你自己吃,我有辟谷丹。”
奚云珩眨眨眼,声音不自觉放缓了:“我让厨房做了师兄喜欢的爆炒兔头和香辣鸡腿。”
厉酒沉默半晌,方才沉迷创作没有感觉,此刻听奚云珩说完才闻着香味。
香味勾着厉酒走到桌边,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味蕾瞬间被火热鲜香的辣子点燃。
半刻钟后,厉酒被辣得满脸通红,吸气不止,却又不想放弃眼前美食,余光瞥见奚云珩递来清水,端起来一口干掉。
解决了晚饭,厉酒本想问奚云珩怎么知道他的喜好,但问题到了嘴边又问不出口,便摸着圆滚滚的肚皮讨好道:“师弟,晚上你睡床,我打地铺。”
奚云珩竟没拒绝:“嗯。”
*
夜里,厉酒从梦中惊醒。
这次他直接梦到了奚云珩黑化后把他捋回魔域的场景,忍不住脸皮发热。
等喘匀了气,厉酒忽觉嘴唇又肿又痛。在心里骂了一声,厉酒想起身又发觉情况不对。
身下的床褥铺得厚实柔软,和地铺的冷硬完全不同。
他什么时候到床上来的?
奚云珩抱他上来的?
不对,奚云珩呢?
——房间内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厉酒登时惊出一身冷汗,猛地从床上坐起,打量着屋内情况。
不知何时从门外涌进来阵阵白烟,缭绕烟雾遮住了地面,这让想要下床的厉酒收回脚。
“啪叽啪叽。”
“啪叽啪叽。”
富有节奏的啪叽声在屋外响起,还混杂着从远方飘来的敲锣打鼓声。
这时,只听“哐当”一声。
房门开了。
啪叽声再次响起。
几只白纸做的小人踩着整齐的步伐,啪叽啪叽地跨入房门。它们来到厉酒床前,从胸口处掏出一封比它们身体大两倍的请柬。
厉酒不明就里。
白纸小人见他不收,状似苦恼地点点脑袋,随后一跃而起,猛地一下拍上厉酒额头。
白纸小人速度奇快,厉酒根本躲不开。
咚——
厉酒只觉浑身过电一般,心神激荡,犹如站在巨钟内,钟外有人不停地撞钟,浑厚的声音在颅内回荡。
随即眼睛一闭,昏死过去。
写这章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有个画面:
【现代】
酒酒是设计师/画家/作家/或者其他什么,废寝忘食赶稿时,小他几岁的学弟为了让他吃饭,就撬他的椅子,拿掉他的笔,然后摸摸学长的头发和耳朵,说“学长该吃饭了”。
把自己甜到了w。
但u1s1,师弟这样是真的皮,欠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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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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