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县是一座小县城,四面环山,湍急的岚江从中穿过,将县城一分为二。岚江上面有一座青岚大桥,连接着县南与县北。
而大巴车就停在了青岚大桥上。
此刻,大桥两端已经被警察封锁起来了。路上设置了障碍物,荷枪实弹的警察警惕地看着大巴车。
沈砚清刚爬下车,远处就有警察朝着他喊话,让他赶紧离开大巴车。
沈砚清咬着牙,一瘸一拐,以怪异的姿势朝着警察快步走去。年迈的阿婆反倒跑得比他更快些,先一步到了警戒处了。
警察问:“车上目前什么情况?还有活人吗?”
阿婆:“哎呀,这个东西吓人哟,遭不住!”
警察:“虫子现在怎么样了?”
阿婆抖了抖身体:“也不晓得从哪点儿来嘞,黢黑八黑嘞。”
警察有些头疼地看向沈砚清。
沈砚清深吸一口气,冷静地说道:“虫子死了。车上还有活人,后排有人晕过去了。”
警察一愣:“虫子死了?”
沈砚清说:“应该是死了。”
警察:“怎么死的?”
“一把雨伞穿过了虫子脑袋……”话到嘴巴,沈砚清顿住了,他想起男人那张苍白的脸和那句叮嘱他的话。他的眼神闪了闪,抿了抿唇:“不过,当时我太害怕,闭上了眼睛,没看清是谁动的手。”
“一把雨伞?你确定?”警察疑惑地看着沈砚清,怀疑这人惊吓过度,产生了幻觉。这种虫子速度极快,外壳坚硬,一般手枪的子弹都很难击中,更何况一把雨伞?
“是一把雨伞儿,就楞个。”阿婆也在一旁补充着,边说边做手势,模仿着虫子被击穿的样子。
警察的神色凝重起来,将现场的状况汇报给了指挥部。
沈砚清和阿婆也被带到一旁登记信息。
他简单地填写了车上发生的事情,以及他的住所和联系方式。填完后,警察就让他走了。
走之前,年轻的警察看了一眼他的信息:“你住在县南的青山村?”
“是的。”
警察:“那边暂时还算安全。回去后,不要乱跑,更不要去县北。”
沈砚清一愣:“县北发生什么事情了?是……有虫子?”
年轻的警察叹了口气:“是的。刚才县北的几个乡镇都接到虫子伤人的警情,特别是人民路那一块,现场情况很复杂。”
沈砚清迟疑了一下,问道:“那是什么虫子?”
“不知道。”
沈砚清还想再追问几句,警察已经摆摆手,让他赶紧走了。
桥面上,大巴车静静地停中央,横亘在县南与县北。
刚才和沈砚清一起从大巴车上逃下来的阿婆,已经有家人开车来接她了。
阿婆看到沈砚清出来,喊道:“乖娃儿,谢谢你帮我哟。你住在哪儿嘛?喊我娃儿送哈你嘛。”
沈砚清原本想拒绝,他不太习惯和其他人靠太近。但是他走了几步,右脚磨蹭地异常疼痛。
他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住在云溪镇的青山村。”
阿婆眼睛一亮:“我们住在青山村隔壁的金桂小区,顺路嘞。”
青山村是位于云溪镇上的一处城中村,而金桂小区则是紧挨着青山村的老小区。小区甚至没有围墙,和青山村比邻而建,非常近。
阿婆的儿子很和善,朝着沈砚清笑了笑,将自己老妈搀扶上车后,就去了驾驶位开车。
沈砚清坐到后排,一路上听着阿婆闲聊。
阿婆姓李,有一子一女,女儿在山城上班。她这次去山城看望外孙女,回来坐大巴车,结果就遇到这事情。
李阿婆叹了口气:“不晓得山城现在啷个样咯。”
沈砚清想起林医生突然挂断的电话,心中有些沉重。那里是不是也出现了虫子?
李阿婆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朝着自己儿子问道:“明辉,甬江那点儿啷个样儿咯?妹儿有跟你联系没得嘛?”
男人道:“中午才打过电话,她说下午打算去舟岛看海。”
“那要得。”李阿婆松了口气,又和沈砚清聊了起来,“妹儿是明辉的女儿,今年高考,全县第三,遭那个……那个……学校录取了。明辉,是喊个啥子学校喃?”
“妈,你莫逮到哪个都在说嘛。”男人叹了口气,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住,“是A大。”
沈砚清一愣,竟然是学妹,他笑着道了一声恭喜。
车辆行驶了十来分钟,就到了青山村。沈砚清和李阿婆母子道谢后,下了车。
沈砚清在青山村租了一套三层楼的小独栋。说是独栋别墅,其实不过是农村的自建房。
刚到青岚县的时候,他原本只打算租个小公寓。但是找了一圈,不是没有电梯,就是房间布局太紧凑,对他行动不便的腿来说很不友好。因此始终没找到合适的。
后来同事给他推荐了青山村上的这套房子。房东一家人搬去了山城,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就租给了沈砚清。
房子是纯毛坯的,没有任何装修,但是面积很大,房租也便宜,一年的租金才两千。沈砚清和房东签了二十年租期后,进行了简单装修,并添置了许多智能化家居。
他走进屋内,反手关上了身后的门。
“咔哒” 一声,隔绝了屋外的闷热,也隔绝了一丝不安。
他疲惫地坐在门边的椅子上,脱下防晒外套,搭在身侧的柜子上。里面的白色 T 恤,早已被汗水浸透,长裤潮潮地粘在腿上,非常不舒服。
今天又是走路又是翻爬大巴,假肢与腿部的摩擦让残肢末端隐隐作痛。
沈砚清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伸手将假肢从小腿上拆下,轻轻放在了地上。
他的脸因为疼痛抽搐了一下。除了残肢末端,空荡荡的小腿也传来幻痛。
伤口会慢慢结疤,逐渐愈合,但那种疼痛却仿佛永远不会消失。
八年前,沈砚清从昏睡中醒来,整个人状态非常差。他身体虚弱,记忆混乱,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江秋云坐在病床边,难过地抹着眼泪。
沈砚清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右小腿,那里只剩下一截被纱布紧紧包裹的残肢。
“我的腿呢?”
“阿清……”
医生告诉他,被救回来的时候,他的右腿损伤极为严重——既有野兽啃食的痕迹,又有利器划伤的创口。当时情况危急,医院不得不立即为他进行了截肢手术。
“沈先生,你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不知道……”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后来,他上网查过那起事故的的新闻报告——
“A大学考古系金岷教授带领学生前往山区古遗址进行考古实习,突遇泥石流灾害,9人遇难,仅1名学生幸存。”
新闻中配了一张金岷教授的照片,满头银发,面容清瘦,眼神慈爱,嘴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看到那张陌生的照片时,心莫名抽痛了一下。
这么多年过去了,沈砚清已经慢慢想起了一些事情,可心底却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他遗忘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
沈砚清叹了口气,拿起椅子旁的拐杖,走向卫生间。
他的衣服上沾染了许多血渍,以及虫子腥臭的液体。这股味道夹杂在一起,让他觉得恶心。
“沙沙沙——”
一只体型庞大,令人毛骨悚然的虫子从绿化带中探出了头。它的身体通体漆黑,头顶上的触角微微颤动,捕捉着某种气息。
很快,它就锁定了目标——沈砚清所在的那栋房子。
虫子猩红的复眼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屋内有它喜欢的味道。
沈砚清进了卫生间后,脱掉身上的衣服,走进了淋浴间。
他浑身**地坐在坐在洗浴凳上,打开了花洒。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洒下,顺着脸颊,流过清瘦白皙的身体,冲掉了一身黏腻的味道,也减轻了残肢上的疼痛。
他丝毫不知道,屋外有危险正在朝着他逼近。
虫子的爬行速度很快,一下子就窜进了院子里。
就在虫子即将撞向房门时——“嘭!”一声巨响,这只巨大的虫子被踹飞了。它翻滚了好几圈,撞在远处的香樟树上,将整棵香樟树拦腰撞断了。
黑衣男人站在院子里,神情冷漠地看着那只虫子。
虫子爬起来后,不安地摩挲着前足,复眼惊恐地盯着眼前的男人。这个人类身上的气息,让它本能地感觉到害怕。
它的触角急促地抖动,好闻的味道从屋内飘散出来,弥漫在空气中。最终恐惧战胜了渴望,虫子害怕地蹿进绿化带逃走了。
男人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雨靴,眼底闪过一丝嫌恶。雨靴上沾染了一些深色的液体,粘稠带着腥味,那是从虫子腹部渗透出来的。
他走到路边,将雨靴在路边的杂草上蹭了蹭,擦掉了那些液体。
男人擦干净雨靴后,走到沈砚清家门口,幽深的眼眸定定的看着紧闭的大门,眼底倒映着残阳炙热的余晖。
过了片刻,男人收敛了神色,恢复了淡然的模样。他伸手按响了门铃。
“叮咚——叮咚——”
沈砚清听到门铃声的时候,正在擦头发,头发湿漉漉,发梢还凝着水珠。
他愣了下,这个时间点,谁会来找他?
沈砚清看着自己穿着夏日的居家服,裤子只到大腿,将他的残肢露了出来。他眉头微皱,这种状态他实在不想去见人。
但是,门铃声响了许久,都没有停下来。屋外的人仿佛知道里面有人一样,不知疲倦地按着门铃。
沈砚清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的拐杖,缓缓撑起身子,一步步挪向门口。
他透过猫眼往外看,愣住了。
门口站着的男人,是刚才在大巴车上用雨伞击杀虫子的怪人。他怎么来了?特意来找自己的吗?
屋外的男人见没人开门,又按了按门铃。
“叮咚——叮咚——”
沈砚清犹豫片刻后,还是打开了房门。毕竟这人刚救了自己。
男人看到沈砚清后,顿了几秒,露出一个笑容:“阿清,打扰了。”
他的笑容很温和,与车上那个冷漠的男人,判若两人。
沈砚清听到“阿清”这么亲昵的称呼,愣了愣:“你认识我吗?”
男人笑着点点头:“认识,你失忆前,我们正在交往。”
“……?”沈砚清怀疑自己听错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