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过来，床边依稀残留一些温软的痕迹，朝阳鎏金在床单的无序褶皱上。
就在你以为女富江不辞而别时，她就要求吃早餐，吵吵嚷嚷出现在了你的面前，一下嫌弃你的裙子不合适，一下挑剔你的服务不到位，一下讨厌你。
你给她煎了一个荷包蛋，用面包机把吐司边缘烤至金黄，她从冰箱里拿出冷藏的牛奶瓶。再多的，你也不会做了。
很普通的西式早餐。你本来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不得已坐下来陪她。
女富江突然对什么都觉得不合心意，把盘子推给你。荷包蛋被她用筷子戳得七零八落，破口流出来的蛋黄流心极其可怜。
不知为何生闷气的她开了口，“我要出门了，你帮我。”
制服经过一晚上的晾晒未干透，女富江指挥你把她的长发卷成波浪，茂密卷曲的长发散落在肩头。裙边点缀细碎的花边，她完全就是一个古典洋娃娃。
她肌肤胜雪，但是没有涂防晒的习惯，旁人第一眼就看到她眼角的黑色泪痣。你用红丝带在她的耳侧打出一个蝴蝶结，衬得她整个人更加摄魂夺魄。你想到了小时候打扮洋娃娃的回忆。
漂亮的，仅属于你一人的，你最钟爱的，谁也夺不走。
指尖拂过鲜红的蝴蝶结，你会觉得她是趁这个机会和你多接触一下，多待一会。
毕竟你们也不可能一直待在一起，分离早就命中注定。你把盘子清洁干净，把你的遮阳伞借给女富江，只是默默无言了数分钟。
“下次见。”
这一次好好作了告别。你的内心骤然抵达一种怅然若失和满足杂陈的心境。少女的一件件衣物默默垂挂在你家的阳台上，你从阳台望下去，见到她从大楼门禁走出去，你趴在栏杆上朝她挥了挥手。
再见。川上富江。
不知道女富江有没有听到，有没有看到你的身影。你张了张嘴唇，都未能和你预料中一样发声，杳不可闻。
然而她一如既往地。说不定是忽而想到忘带了什么东西，说不定是被偶然飞过的气球吸引了目光，说不定是闲来无事，她没由来停住脚步。
“川上富江，再见！”你举起手，轻轻来回挥舞。
你看到墨发白裙、黑眼红唇的少女抬头，往你的方向看了过来，说不定一切发生在你出声之前。她一定看到了你。
不知道怎么形容你的心情，手中慢慢收紧凯蒂猫钥匙扣，你下定决心，收拾出门，来到了雏田宅的门前。
其实，川上富江还是给你留下过什么的。他曾经随手给你的钥匙一把是你家的备份钥匙，另一把则是……
把钥匙插入锁孔，当门把手真正转动的一刻，你的心才算是落下来。
透过门缝，你能够明确感受到某种异常的气氛盘踞在这座宅邸内。举步踏入其中，你的鞋子立刻在木板上发出细微的响动。
空气寂静得可怕，即使在白天，也有一股未知阴冷的气息。雏田老夫妇生前一定格外钟情古典风格。地毯上的花纹，挂壁的油画，稠密繁复的窗帘，无一不在对你诉说他们的品味。
连头顶的灯都是水晶灯，墙边装有状似铃兰花的壁灯。你在走廊里穿梭，看到未曾收拾好的清晰残局。
到处都是有人追逐打斗过的痕迹，破碎的易碎物，过了很久都没有清理，血迹四溅干涸在各处。你不经意踩到的地方，就有刀刃破入地板留下的裂口。
你想起来在参加葬礼之前就听说过的传闻，并不体面的事情。
“你知道吗？雏田家是因为发生了杀人事件，雏田老人就是犯人，他杀了保姆后自杀了。”
主卧的床将长帘围绕在栏杆上，那一处也曾悬挂长长的绳索，用于连接一个年老妇人的脖子。她满头白发，皮肤随着衰老失去弹性光泽，你记得自己只在很小的年纪见过她。
“或许是雏田老夫人之前上吊死亡的事，刺激到了他。”
此外，更有一些非必要的流言。你打听到雏田老夫妇此前已经收养过数位子女，他们又在被收养不久后全部离奇死亡。
川上富江就是他们收养的最后一个养子，格外美艳，却不知从何而来，身份不清不楚。
不怪夜神月有所怀疑，如果你不是知道雏田宅没有其他人，从邻里的口中反复确认过目前无人居住，川上富江后来并没有住在这里，你也不敢独自进来。
光是残留未消的印痕，就足以令你感到触目惊心。它们在你的脑海里描绘一场惨无人道的凶杀经过，引导你感同身受，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不要轻易接近川上富江，他的身边存在着不幸。然而如今连他自己都为人杀害的现实，没有比这还要不幸了的。
厨房是那一天雏田老人拿出刀具的地方，也是每日三餐的地方。你从厨房里翻找出一个残有毒药物质的小瓶子，除了负责做饭的保姆，应该没有人会特意打开的调味品柜中。
倏忽回了头，老鼠和虫子的窸窣动静触及你紧绷的神经。你叹出一口气，最后来到了你此行的目的地，雏田宅的次卧。
照理来说，次卧应该是川上富江的房间，此时窗门紧闭。窗帘密不透风，只有些许光源透过繁复的花纹边缘，降落在地上，隐射一些花朵以及蝴蝶的影子。
房间里暗沉沉的，你不太能够看得清楚，只能逐步深入探索，打开灯光或者拉开窗帘都是不错的选择。
能够看得出次卧是花了不少心思布置的，无论是衣柜还是桌角，都雕刻有优美的浮雕。最显眼的大床拥有微微垂落的床帘，和巨大柔软的床垫，上好绸缎的床单散发贵气，很接近你想象中的公主床。
一想到你知道的川上富江，关于他的真实极可能存留在此，你就不得不认真对待。
比任何一处都要寂默，你越来越聚精会神，一边摸索一边看到了床上的人影。
怎么可能。
阴影中的美丽少年平躺在床中央，双手交叠放于腹部，乌漆墨黑的头发贴在他的额头和脸边，每一丝都不经意得恰到好处。苍白的皮肤毫无瑕疵，唯有一处宛若墨水的污点滴落在他的眼下附近。
由于体格既薄弱又瘦削，他的身体仅仅在床垫上凹陷下微不可查的程度。他的嘴唇在黑暗中泛出一点诱人亲吻的水润，眉眼清纯混入矛盾的艳丽感，睡颜在你看来有些安然无恙的用意。
就这么无声呼吸，他不知在此等候了不知多久。不只是和川上富江貌似神似的水准，见面数次和他亲密无间的你认了出来，他毫无疑问就是川上富江本人。
那个在你的面前凄惨死去，你亲眼目睹他的结局，犹然会在你的梦境中反复的人。
你不自觉退了一步，纵使后退的举动不是你的本意。
因为那双你注视过千万次，空洞却蕴含魔性魅力，会摧毁世间一切光亮与美好的眼眸猛地睁开了——
“喂，你为什么不吻醒我？”
越写越没人看，看来我需要沉淀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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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再见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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