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方好抱着相册从大门出去了。
那道似哭喊又似鸣笛的声音依旧在她脑海中盘旋不去,她的眼前有白影在闪,一个又一个,闪得她头晕目眩。
热风包裹在她周身,把供给她的氧气全部挤压。
她感觉到自己眉心之间越来越重,一股酸苦的电流从眉心窜到全身各处,眼底的压力似乎越来越高,让她从视神经开始,一直到瞳孔都承受着过度的挤压。
她在大门外的台阶上跌落下去。
一直从台阶上滚到底下。
人从楼梯上滚落时,会发出重物相撞的闷响。
林方好滚下去时,还伴随着清脆的玻璃破碎的哗啦声。
她的表盘在台阶上磕碎了。
碎玻璃跟着她一起从台阶落下去,到最后,细小的玻璃扎进她的小臂,扎出鲜红的血。
今晚看不见月亮,因此没有月光。
只有路旁做成了民国时期样式的路灯发出浅薄稀疏的光。
这光洒落在林方好身上,照出她许久没有这么狼狈过的模样。
她撑着地起身,但还没站起来,又全身脱力般跪倒在地,只有胃在痉挛,让她想吐出什么来。
但她胃里空空,只有一遍遍地反酸。
相册坚硬的边角深深扎进她的掌心,留下深刻的印记。
那个梦魇又回来了吗?
夏晴又要像昙花一般在她的梦中出现,而后便留下无穷无尽的黑暗吗?
这种梦她还要做多久呢?
她从来都清楚地知道,是她的到来,才让夏晴如此美好的生命在这样一件不值得的事情上落幕。
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为什么,要先给她制造美好的幻觉,随后又提醒她这件事。
甚至,要她将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剥离。
不然,就要将她弃如敝履吗?
尽管如此,林方好觉得自己也能接受。
毕竟她从出生,就被妈妈“抛弃”。
八岁那年,黎湖也离她而去。
就连孟相宜,也不愿意要她的钱,仿佛在躲瘟神。
林方好手臂上的血染红她的衬衫,让人看了心惊。
“姐!”林茜子跑下楼梯,跪在地上扶住她。
小姑娘满脸挂着眼泪,呼吸都不匀了,转眼看到姐姐手臂上被玻璃扎出来的血,更是不断抽泣,在眼泪的间隙里断断续续地说:“姐,我错了、我、我不该多嘴,都怪我……”
林方好用鲜血淋漓的那只手去擦她的眼泪,道:“茜子没有错。”
林茜子被她的血吓到不知怎么思考,自己用双手在她手臂上擦,连她说话也听不见似的,搞得双手上鲜红一片。
吓到她了。
林方好捉住她的手,提起精神对她笑一笑,说:“我没事。”
“姐……”林茜子哭得双眼都红肿起来。
林方好在她眉心轻浅一吻。
“不哭了,”林方好抚摸她的脸颊,“乖。”
/
处理完手臂上的伤口回到家,已经将近十点。
林方好再没有精力,只能先去睡觉。
她昏昏沉沉睡过去,又浑浑噩噩醒来。
相册被她放在枕头边,一半被她压在枕头下。
似乎这样能让照片上的人入她的梦中。
但没有,夏晴今天没有到她的梦里来变成一朵昙花。
或许她在天上看见林方好因为她这样难过,终于于心不忍,想要彻底从她生命里消失了。
林方好坐起来,翻开相册。
相册里夏晴的照片其实不多,只零散的三四张。
她在没开灯的房间里长久凝视那些照片。
直到她的腰因为长时间地弯曲而泛酸,她才把照片收起来,放进床头的抽屉里。
看一眼时间,是凌晨一点。
林方好下床,从卧室出去。
客厅的灯关着,但有暖光铺洒在地面上。
林方好顺着光的方向走过去,发现是厨房里灯火通明。
林茜子围着小围裙,守在咕嘟咕嘟的汤锅前,纤瘦的身影在地上投下更脆弱的影子。
林方好走过去,发现她撑着台面在小声地抽泣。
“茜子。”林方好去敲她的脑袋。
林茜子抹了眼泪,用水津津的眼睛望着她:“姐,你醒了,还有哪不舒服吗?”
“我不是让你去睡觉么?”
“我想着你晚上没吃东西呢……这个鸡汤我炖了两个多小时了,你要先尝尝吗?”
林茜子掀开锅盖,独属鸡汤的香味顿时冒出来,她转头看着林方好,眨了眨眼睛。
林方好其实没什么胃口,也不饿,但她知道小公主今晚这样乖巧积极,是因为还在自责。
于是她点点头,转而去餐厅坐下。
小林公主是最娇贵的,唯一乐意伺候的人就是她姐。
得了恩准的令,她即刻去洗碗盛汤,再小心翼翼端上桌,先用勺子舀了舀,道:“烫。”
林方好抿一小口,说:“不错。”
茜子小姐终于笑了笑。
林方好缓慢地把那碗鸡汤喝完,至于碗里的鸡腿,她近乎是逼迫茜子吃掉了。
等林茜子洗完碗,她靠在一边,道:“现在可以去睡觉了吗?小公主。”
茜子点点头,先把炖好的鸡汤盛起来放进冰箱里,再打开水龙头洗手。
林方好帮她解围裙的系带,垂着眼,嗓音在深夜里显得低沉又熨帖:“今天的事,不是你的错,小公主不要自责。”
“姐。”
“嗯?”
“我明天在家给你做饭吧。”林茜子仰头盯着她,双手上的水珠一滴一滴往下掉。
林方好晃一下视线,说:“我明天回剧组。”
“那我也去。”
“你不上课么?”
林茜子又要哭了:“姐……”
她明天怎么心安理得去上课。
“好、好,去,”林方好把围裙挂回原位,又把茜子揽进怀里松松拍了拍后背,“不哭,不哭。”
听见她答应,林茜子的眼泪暂且停住了往下掉。
她在林方好怀抱之中待了一会儿,随后跟着林方好去卧室睡觉。
在林方好的家里,她有自己的房间,可今天她要和林方好在一个卧室,才能放心。
她们小时候是经常在一张床上睡觉的,但今天林方好其实不太想答应她。
因为常年都有情人在侧,林方好担心自己睡觉时会有不自觉的动作。
可茜子很自觉地缩在大床最边角,把自己团成一个不占地方的团子,林方好又有点于心不忍了。
茜子是个敏感的小姑娘,她很会揣摩人心,也很会自我反思——有些时候过了头。
于是林方好没有把她抱去次卧,自己在大床另一边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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