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天空开始暴雨如注，乌云使整座城市陷入低压的窒息中。滨市地势靠北，气候干燥，这样的大雨倒是罕见。
高耸直入云峰的钢筋大厦，每一块玻璃都被这大雨斑驳。这里是胶珠大厦，世界第三高楼。
这座大厦，是滨市名利的象征。
当初，顾梦秋也曾为自己能踏进这座大厦而自豪，握着速溶纸咖啡杯从46楼往下看，她曾觉得自己能把一切都踩在脚下。
可事实却很残酷。
并不是每个走进这座大厦的人，都能走入滨圈名利的核心。
她一路小跑进入旋转门，肩头被淋湿了一大片。白色衬衣紧贴着肌肤，勾勒出若隐若现的纯欲。
同事李佳脚一蹬，坐着办公椅向她滑过来，拿着一条干毛巾递给顾梦秋，“擦擦。”
顾梦秋挤出一抹笑，“谢谢佳佳。”
坐在工位上，她忍不住发牢骚，“我一出地铁口，这天就跟泄洪似的下雨，我看是老天爷存心跟我过不去。最近点背，你离我远点，我怕克你。”
李佳一脸丧气，“不用你克，我自己会倒霉。最近股市一片绿，基金也开始作妖...唉，不说了，再说我真怕哭出工伤。”
“今天一大早周特助就在群里发消息，说傅总刚回国，心情欠佳，让我们都注意点。”
顾梦秋有些意外。
虽然**oss平时脸就臭，但基本上对事不对人，大家都习惯了，值得让周特助特别点出来的情况不多。
李佳悄悄凑近她耳边，“听说，傅总这次去日本是去求婚的。”
“只不过女方临时飞去了芬兰，一心向当地的医学泰斗请教Nasu什么的，一种病症的治疗方法，根本就没空鸟傅总。今儿早上，你是没见到，傅总那张脸黑的...”
顾梦秋指尖一颤。
心情，就像是啤酒杯里泛起的泡沫轻轻翻涌，却又最终回归平静。
她曾经以为，像傅景寒这样的人，永远不会为谁低头，更不会为谁风尘仆仆跨越山海。可原来，他不是不会，只是不会为了她。
顾梦秋心中酸涩，却莫名释然。
可李佳还在喋喋不休，“刚刚在你来之前，傅总又把2组的人叫去训话，连高平那个老狐狸出来时，嘴唇都微微发白。他们组的那两个实习生，因为承受不住压力当场就闹着要辞职。你猜怎么着？”
李佳舌位下压，学着**oss的语气，“我对你们没什么好说的，不想干，直接滚。”
顾梦秋干笑两声，转而问道：“佳佳，我上次让你帮忙打听丽斯创投的CEO，结果怎么样了？”
李佳叹了口气，“没戏。远方表姐夫的大学同学的小姨，这关系太远了，人家鸟都不鸟我。”
“丽斯的官网上倒是更新了她的行踪，前不久丽斯刚与挪威的一家汽车公司谈成IPO项目，她目前应该还在挪威，估计最快得一周才飞回国。不过我一直想问，你要她接近她做什么？”
顾梦秋愁容满面，“未雨绸缪吧。”
“上班期间，又在聊些什么乱糟糟的？”
这时，一声威呵传来。组长张如抱着一叠文件走来，李佳立即闪回原位，手里开始忙得很。
张如敲了敲顾梦秋的工位隔板，面色有些沉，“梦秋，跟我去开会。”
顾梦秋看着她，心一沉。
估计是海胜的案子。
##
会议室。
随着傅景寒推门而入，众人正襟危坐。
一个月前，丰业与海胜拟定技术转让合约，在市场部的宣发文件中，有一项关于Zwave的数据传输速率描述出现小失误。
这事其实可大可小。
但海胜却趁机抓住这个小漏洞，以夸大技术陈词为由，聘请律师将丰业告上法庭。这一失误，直接让丰业损失了900万。
纵观整个过程，市场部1组的宣发首当其冲。
顾梦秋在会议室里，如坐针毡。
傅景寒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会议上的所有人，不知为何，视线扫到她时，傅景寒莫名地停留了好几秒，眼神晦涩。
她被盯得脸色烫红，低下头去。
随后，傅景寒将视线对准了法务部的周明。
“周明，你先来说说。”
周明，法务部的头儿，毕业于全国最顶尖的政法大学。
他暗暗地搓了搓手，有些心虚。
很明显傅总不满意这个压价。
可当时在国外，又处于失联的状态。
业内有几家公司，一直以来都把丰业当成眼中钉，他们就像鬣狗，一旦闻着味儿，就会毫不犹豫扑咬上来。周明不敢冒险，让公司被缠上负面新闻。
两周之后，丰业将不得不以3100万的低价与海胜家居履行智能技术终端嫁接合约。
傅景寒指节轻握，敲了敲桌子，“海胜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敢如此放肆。”
“你们有没有想过，一旦此事传出去，丰业不仅会沦为同行的笑柄，甚至有可能以恶意压价竞争破坏市场为由再次被告上法庭？”
“是是是，傅总教训得是。”周明连连颔首，手心捏了一把汗，继而解释道：“我们也是一时心慌乱了阵脚，谁想到市场部会出这么低级的错误。”
傅景寒的脸色更加阴沉，“市场部，有什么要说的？”
张如挣扎片刻，说道：“傅总，手底下的人做事毛躁，没有及时发现文件漏洞，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
会议室内静了一会儿，大伙儿大气都不敢喘。
随后，傅景寒两腿交叠，背往后微微一仰，“丰业从不养闲人，若诸位遇到事情都只会推卸责任，我也不想耽误诸位另栖高枝。”
这时，外头响起一阵敲门声，周特助推门而入，“傅总，美国的Vincent突然改了主意...”
傅景寒闻言眉眼微皱，他拉开了椅子，起身。
“除了梦秋，其余人明日之内，请将辞职信交到人事部，我会尽快为大家签字受理。”
话刚出口，会议室乱作一团...
“傅总，请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傅总，我家小孩明年就要上滨小，我真的不能丢了这份工作。”
......
可傅景寒恍若未闻，门推开，他一只脚已经迈了出去。周特助为他开路，一边汇报今日的情况，两人的声音也渐行渐远...
顾梦秋愣在原地，久久不曾回神...
刚刚，傅总叫她什么？
等他走后，会议室内，一身怨气的周明开始拱火，“小姑娘，手段不错。”
话音未落，法务部的同事们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有人压低声音窃窃私语：“听到没？傅总刚才叫她'梦秋'......”
张如立刻抓住机会，嘴角挂着讥讽的弧度：“我说呢，难怪某些人底气这么足，原来是早就攀上高枝了。”
顾梦秋缓缓抬眸，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周明身上，语气不疾不徐：“周主任，虽然您即将离职，但以您的专业素养，应该很清楚——在职期间恶意诽谤同事，法律上该承担什么责任？”
视线扫过时，众人表情有些吃瘪。
顾梦秋顿了顿，视线转向张如，声音依旧温和，却字字清晰：“至于海胜的案子，全程由您亲自把关，我只是执行人。现在出了问题就想推给我...”
她轻轻合上手中的文件夹，微微一笑：“抱歉，这个锅，我不背。”
“你...”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只有中央空调发出细微的嗡鸣。
过了一会儿，周特助折返，他的目光落到顾梦秋身上，颇有礼貌地说：“顾小姐，傅总找您，可否借一步说话..”
一瞬间，众人脸色各异。
顾梦秋同样惊诧，她握了握手心，随着周特助走出会议室。
##
冷调极简的办公室内，傅景寒着端坐于桌前，指节轻握钢笔，力道干净利落。
手工定制的墨色西服搭配简约白色衬衣，透露出上位者的从容与成熟。他刚回国，桌上摞了一大堆文件等着他批阅。
玻璃落地窗前，乌泱泱的大雨下个不停。
已经快半个小时了，室内只有纸笔摩擦的细细沙声。脑中闪过周特助的话，顾梦秋正襟危坐，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极刑。
末了，笔帽一合，他两手交叠抬眼望向她，气氛顿时凝滞有些尴尬，“过来。”
她窘迫地站起来，低垂着眼，“顾总，对不起...”
室内是死一般的静。
而后，一双意大利手工皮鞋映入眼帘，“怎么，还在生气？”
嗯？
顾梦秋抬头看他，这语气？
下巴被人轻轻捏住，顾梦秋惶恐撞进一双清澈而深刻的墨色深眸。
随后，傅景寒摇晃着她的手，放缓语调，“梦秋...别不理我好不好？”
顾梦秋觉得，他晃的不是自己的手，而是她的脑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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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顾梦秋躺在床上，恍然失神。
周特助的话还萦绕在耳边，“顾小姐，傅总在日本出了车祸，醒来之后，记忆回到了八年前。”
八年前，她刚上大二。
那一年，顾梦秋在人群中对傅景寒一见钟情…
“可不可以请你...在他短暂失忆的日子里，充当一下他的女朋友，这也是傅老夫人的意思。”
“不可以，这太怪异了。”
“年终奖：一千万。”
......
刚刚在楼下，他们抱了很久。这一块儿是老住宅区，昏暗的灯光被枝叶遮挡住大半，他们的身影在黑暗里交缠。
傅景寒坚持要送她上楼，她死活不让。
狭窄的过道里，背光的阴影打在顾梦秋脸上，叫人心慌。他眼眸幽深地盯着她的唇，逐渐靠近。
空气逐渐炽热起来。
不是，他来真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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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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