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听说了?新夫人被罚跪了整个下晌,老太太道她伤了侯爷的身子,让她与先侯爷与先后夫人请罪。”
“听闻原本侯爷要娶的是随州侯府的二姑娘,也不知道这位大姑娘是用了什么手段?”
一盘冷月挂在梢头。
被暗夜染成墨色的枝叶,随着几丝冷风,轻轻摆动。
一盏灯笼自寝殿中摇晃出来,只临到假山后,方被这些小议声响阻住了脚步。
主仆二人不觉在假山后微微顿了顿足。
杜嬷嬷见主子面色僵了僵,只先一步绕道过去,对一干众人斥道。
“新主子的事,也是你们能够说道的?”
便见那几个说话的婢子从石凳上起了身,却是不紧不慢的。
“是杜嬷嬷啊?”绿衣踱着步子,走来火光之前,“怎么,将将来了两日,便是傍上新主子了?可不是绿瑶未劝过嬷嬷,咱们最忌讳的便是跟错了人。”
红衣也跟着道,“姐姐别与嬷嬷置气,嬷嬷将才来没多久,怕是还分不清这御庭轩的主子是谁,便拿着鸡毛当剑使呢。”
“你们…”杜嬷嬷自然认得二人,绿瑶和红袖,原都是老太太的人,她自也不敢轻易得罪了,只提点了一声,“我们自然是哪位主子都得罪不起的。你们好自为之。”
杜嬷嬷说着,方回去了假山后头,“夫人莫理会她们,多惹事端,毫无益处。”
女郎只微微点头,因还奉了老太太意思,要去给魏侯送参茶,便也未多理会这些流言蜚语。于是扶着杜嬷嬷绕过那处石凳,继续往小竹林去。
看那盏灯火靠近过来,是杜嬷嬷扶着新夫人绕过了假山,红袖自石凳上惊了起来,“是新夫人…”边说,边扯了扯绿瑶的袖子,“她都听见了。”
“嗤。”绿瑶白了那主仆二人一眼,“听到了,也不敢过来说什么。又何必放在眼里?便就等着看看好戏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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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入了小竹林,明月方问起身旁杜嬷嬷,“魏侯…可是每日都这么晚才回来?”
杜嬷嬷道,“侯爷这几日在军营军务繁忙,又恰逢此下旱灾瘟疫,许是耽搁了些许时候。”
昨日夜里新婚,魏侯不曾留宿。今日明月去面见诸房长辈,他也未曾与她一起。只是将将傍晚她自善夕斋中出来,被老太太敦嘱,得要特地来与他道一声不是…
明月自也认了,早先确是她胁迫在先,方有了这一场婚事,也该是与他说一声不是的。
小竹林里起了丝丝凉风,明月心思也跟着细密起来。虽已成亲,她与魏煊并未见过几回。
第一回,是在嫡母主持的佛会上,她远远见着妹妹和她那位未婚夫婿并肩而行。幼时嫡母带妹妹回江东老家省亲,回来之后,妹妹口中便念念那位表兄风姿绰约,与别不同。这日看来,确是不凡。可此回魏侯来随州,正是与妹妹议亲。虽是多看了两眼,明月却也知道并非自己能够觊觎之人。不过陌路罢了。
至于第二回…
佛会后的第二日,嫡母设宴款待北都来的客人。
自小到大,嫡母对她这个女儿讳莫如深,随州世家宴席,皆数不会让她出席。若非父亲回来,领着她去过几回,随州贵室之间,怕是便不必知道随州侯还有庶出的长女。
可这日,嫡母却破天荒的,让嬷嬷特地替她装扮了一番。
因是宴请贵客,嫡母选在了侯府最富丽的云海楼。
魏侯前来议亲,身边未多带亲朋,听闻是父母早逝,家中祖母年岁又长了,不好舟车劳顿。只因嫡母与魏侯母亲原是嫡亲的姐妹,便也有一块阴阳合和的玉佩为证。
嫡母设不开第二桌宴席,明月便随着妹妹身旁坐。这日嫡母却格外温和一些,许是借着妹妹的喜事,便是不记得要与她计较那些过往。她自然松散了些,看着宴席歌舞,便更有几分轻飘起来。
借着与魏侯敬酒的功夫,嫡母也撺掇着她跟着众人一并吃了几杯。
只不过三杯水酒,她便开始昏昏沉沉,头渐渐重得抬不起来,身上如有蚁虫爬过,心口焦躁闷热。众人依旧在说笑,歌舞依旧升平,她有些担心惊扰旁人,她平素也吃过些许药酒,也不至于如此不胜酒力。显然有些什么不大对劲。
往日里看过的医书,飞快在眼前翻过,最后停留在一道药方上。
“合欢散…”
未等她开口求救,嫡母便唤来了嬷嬷,“大姑娘像是醉了,快叫两个人来,将她扶回房休息。”
明月心中虽清清明明,身体却不听使唤。只被李嬷嬷搀扶起来,出来了宴会厅,却忽的被人扛上了身…
屋子里,独独一盏烛火,昏暗至极。
明月清醒回来几许,男子泛着油光的面容出现在她眼前。
“大姑娘,可莫要怪我。是夫人将你许给我的。您长二姑娘两岁,如今长女还未出嫁便要嫁次女。夫人担心被旁人说道,便与您寻了个好郎君…”
烛火摇曳之中,蒋博笑得如同鬼魅。
明月想逃,手脚却毫无气力,周身滚烫之余,还有些难言之痛楚。眼看蒋博就要扑来,她拼尽最后的气力,打翻了床头的烛台,蒋博正在兴头上,寻着她脖颈亲吻,少许好处,便让他看不见渐渐烧起来的帏帐。等他发现之时,火势已扬起了大片。
蒋博被吓得不轻,哪里还敢再行苟且之事,只忙着逃命。
而她自己,寻来身上防身的解毒丹,暂且缓和了些许合欢散的药效。
大火如荼,侯府上陷入混乱。嫡母生平最怕火,是以不会有人再记得她与蒋博之事。她一路磕磕绊绊往自己房中去,临到客院门前,却再难挪动脚步。一旁有家丁路过,未免惹他们注目,她跌跌撞撞闯入了客院厢房。
本以为屋中无人,明月却闻见一缕淡淡的酒气。
便见床榻旁,男子正撑坐着,一手扶额,似是也喝醉了几分,许是看她闯入,那人缓缓抬眸问道,“是谁?”
听到男子的声音,明月恍然明白过来,这便是嫡母那位尊贵的客人,妹妹的将来的夫婿。
腰腹上的灼热传来,她此下实在不堪,视线渐渐清晰,又缓缓模糊。理智逐渐无法抵挡情、欲,只心中还余下许多愤恨。
同一个屋檐底下,一墙之隔,她自幼便与妹妹天差地别。吃穿用度,她尚且不大计较。可妹妹就要高嫁为北都侯夫人。而她呢?
嫡母的盘算昭然若揭:她的这位夫婿,不可太过光耀。嫡母怕她嫁过去之后,得夫家扶持,日后要寻嫡母以往的过失。亦不可太远,逃离了嫡母的手掌心,嫡母夜里梦回,怕被宿鬼缠身。是以那将将丧妻的家奴蒋博,便是最好的人选。
她暗自冷笑一声,方对床榻那边的人伸出手来,学着顾凝星的声音,柔弱娇嗔,“表哥…救救我…”
魏侯上前几步,弯身下来,将她托起,看清楚她是谁,眉目之间陡然露出些许惊讶,“你不是凝星?”
许他一时也未曾记得她是谁,扶额抵抗酒力。明月抓住时机,用银针取了他指尖之血饲喂蛊虫。
魏侯嘶地一声,已然察觉过来什么。明月只连忙顺势勾上他的脖颈,寻着他的唇齿吻落下去,蛊虫自袖口爬出,寻着魏侯的脖颈叮咬一口,而后潜入血脉。
男子瞳孔骤缩,猛地将她推开,可已是来不及了。
“你做什么?”
“做什么…”明月强撑着渐渐不受控制的身体,冷笑一声,却也不敢多看他,汗水顺着鼻尖滴落在指尖,只淡淡告诉他。
“便是,心属于君,见不得您与妹妹成亲。只好委屈您了…”
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
嫡母害了她的阿娘,如今又想毁了她。
那她便毁了妹妹的婚事,也让嫡母知道,她并非可随意欺辱之辈。
那情蛊成双成对,无法独活,明月由得另一只爬入自己体内。她偏生不信,深宅之内嫡母尚可一手遮天,可若事情闹上台面,她与这位尊贵的客人已是难分难离,那父亲总该回来替她说句话…
不过顷刻,蛊虫已经钻入心脉。
她本就中了合欢散之毒,是以并未比方才更难受。可魏侯…
明月见他面色渐渐泛白,捂着心口,已开始有些不适。却指着门外,斥她:“滚出去。”
她却并未往门外的的方向去,只缓缓爬去他身旁,浅浅依偎在他撑着身体的手臂旁,“您喜欢的若是凝星,便当我是凝星一回,当是,救救我…”
“什么…什么意思?”魏煊呼吸逐渐急促,气息起伏之间,眸光落在她面上。
明月这方如此之近地看清楚他的生相,眉目俊朗,睫羽浓密。一双长眉,有峰有折…她的心,该是喜悦了那么一刻。她攀去他的脖颈,轻轻在他唇上碰了碰,试着将自己交予一个陌生男子,对她来说也并不容易。魏煊起初还在隐忍,不予回应,只少许时候,情愫渐渐泛滥,却最终未能抵挡身体的本能,将她压去身下…
初尝情事滋味,男子体阔肩宽,气力健朗。明月不敢多加体会,事后便只记得疼。
次日,父亲被嫡母自边境上叫了回来。
明月没逃过父亲的发难,在祠堂门前罚跪了整夜。
嫡母却带着妹妹,在父亲面前哭得梨花带雨:
“那堂堂北都侯被一个庶女下这等手段,若要传出去六州让人都知道,随州的脸面往哪里摆?”
见父亲盛怒,明月只好将嫡母与蒋博的勾当全盘道出,她全因被逼到绝处,方出此下策。谁知嫡母矢口否认,道是明月巧言善辩,诸多脱词,谎话连篇。
这些年她在府上受过那些轻视与欺辱,父亲又怎会不知,当着嫡母,父亲继续罚她禁足面壁;但木已成舟,父亲顾及她的名声,三日之后,方替她向魏侯提了婚事……
不知觉间,明月已与杜嬷嬷穿过小竹林,行来了书房门口。
杜嬷嬷先行去门边,与看守的随侍说了一声。方见那随侍敲了敲房门,与里头人道。
“新夫人来与您送参茶,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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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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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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