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明月晚,初相识

冬日将尽,上官道月踏着午后暖阳,漫步回府,今日府内要招绣女伴学。

上官府里人头攒动,姑娘们齐聚一堂,最终获胜者由她爹裁断,替代她时便可天衣无缝。

道月扫视众人,一个格外高挑的身影忽然闯入眼眸。

月白华服,广袖飞扬,如墨长发轻搭肩头,那人似乎感受到背后的目光灼灼,转头看向道月,一双清秀柔美的目正对上道月好奇的打量。

朱唇轻启,似是在冲道月问安。

“安好。”道月躬身回礼。

上官泽见女儿姗姗来迟,知晓她定是偷溜出去练武了,不满地皱着眉头。

“你这般懒散,能有林府小姐一半厉害,我也用不着如此操心。”

上官泽顾忌此处人多口杂,不愿多说,只补了上句,“题你来定,但为父来评”示意她莫要耍花招。

“是,上官大人,”上官道月不理会他的揶揄,低眉询问,“兵器如何?”

“为父不懂兵器,换。”上官泽皱眉,语气重了几分。

“那便以羽毛为题,”道月毫不在意爹的怒气,仍是挂笑,“上官大人最懂鸟。”

“限时三日后午时,便收针。”

道月了无兴致地盯着埋头穿针的姑娘们,她甩甩衣袖预备离开考场,又瞥见那抹月白身影,素手挽清风,银针飞舞。

上官道月摇头嗤笑,丢下考场外打起了盹的小夏,踏着午后暖阳,回了卧房。

比试结果她不甚在意,不论是谁,道月都当是爹派来的眼线,监视她有无偷溜出去习武。

上官道月自幼力大无比,三岁提剑即能舞,五岁拉弓可百步穿杨,长枪大刀也是宛若拈花,在她手中轻盈自在。

这是娘在世时,她才能体会到的快意。

自十年前天子御驾亲征,意外中计被困,娘作为御前大将,七个昼夜未合眼,以一己之力破局护圣上安稳,自此便落下了病根。

娘是大离保家卫国的将军,上官道月自幼便以娘为榜样,她立志要从军卫国,要继承娘的伟业,可如今——

上官道月愤愤地踢了一脚地上的泥土,“被这女红困住脚步,无颜再见娘,是女儿不孝!”

道月曾以为爹娘是武将配文官的一段传奇佳话,现在看来,娘一定是被他给骗了,否则怎会在离世前只让她住偏院的破败屋舍,还不允许她和一众丫鬟探视,只留一老婆子服侍左右。

道月抬眸,本想趁着夜色散心,不觉间却来到娘曾住的破屋,十年时间只给它蒙了层灰,那日一别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

隔着柴扉,仅七岁的道月见娘一身素衣,瘦削的手腕垂落床沿,嘴唇喃喃细语,听不真切,她不知娘的遗言,爹知晓却从未提及。

那日过后,便要求她日日修习女红,不得有丝毫延误。

上官道月抚摸着柴门,她要再看看尘封的记忆。

“小心——”

闻言,道月立刻转头,是方才的月白华服绣女,还来不及细想她为何会在此,便听到头顶传来“咔嚓——”的声响。

那人迅速跑来抓住道月手腕,要将她带离这危险之地。

可道月力量更胜一筹,反手抓住对方胳膊,带着她后撤躲开了断裂的木板。

上官道月拱手言谢,对方却只是摆摆手,“未曾帮上忙,还差点连累你。”

声音清俊,温柔却又不失力度,不似她的外表一般华丽柔美。

春迟再度开口,“更深露重,你怎会来这凄苦之地?”

“迷路。”上官道月不想跟日后也许会成为她爹眼线的人多聊,便维持着淡淡的态度。

“我看小姐身姿灵巧,反应迅速,应是习武之人。”春迟不在乎道月的态度,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危急之下,只是无心反应。”

道月浅笑,回答滴水不漏,可绯红衣袖下,暗器已蓄势待发。

“既如此,小女便不再多问,”春迟转头冲道月欠身行礼,“小女告辞,还望小姐万事小心。”

看那人身影隐于夜色,道月才收回了暗器,“倒是个聪明人,若是她留下,兴许非坏事。”

三日转瞬即过,上官道月得了爹的令,每日必须到考场转一转。她便只是转一转,只两圈,此外一步不肯多迈。

唯有到春迟身旁时,道月才会放慢脚步,轻扫一眼对方的绣作,虽说她对女红一窍不通,可也能感觉出此人绣技非比常人。

每一针都快准狠,针针相连,如泉水般自然流畅,即便是上官道月这般对女红毫无兴致的人,依旧能看得出神。

“好手法。”

“多谢小姐,但您在此处小女会分心。”

虽是赶人的话,却不卑不亢,让听者毫无怨言,心甘情愿为她话语所驱使。

道月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抱歉。”

看从考场出来还嘴角挂笑的上官道月,小夏忍不住发问,“你最近怪里怪气的,莫不是让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

“胡说什么,我只是发现了个有趣的人。”

小姐,女红,有趣?小夏被道月搞得晕乎乎。

“今日便要决出谁是胜者,小姐转了几日,可有想法?”

道月瞥了眼小夏,“分明知我不懂,还偏要问我意见?你学坏了小夏。”

“不过人选嘛……总归不是我评,只看她的绣品,能否得到爹的青睐了。”

道月言笑晏晏的模样落在上官泽眼中,“怎么?有你的线人,水平不够可过不了我的眼。”

“女儿自知,香已燃尽,上官大人请。”道月不曾解释,只是话中带刺,却又让人挑不出毛病。

上官泽瞥了眼道月,冷哼一声,便进门准备评议绣品。

数十张布帛依次递上,上官泽便开始认真翻看。

道月估摸着要好一会儿才会出结果,便悄悄走到春迟身边,示意她出来一下。

“小姐,这是何意?”

“这群人中,只同你交谈过,故有个忙想请你相助,与评议无关,若不愿,自可拒绝。”

道月的话反倒逗笑了春迟,“小姐开口,岂有拒绝之理?何事需小女相助,定当义不容辞。”

“你倒是有趣,我还未说是什么就要义不容辞,”道月递过一件绯红衣袍,“前几日挂到了木板,还能补好吗?”

“是小屋相遇时你穿的那件,”春迟仔细翻看后,了然道:“有些勾线,并无大碍,片刻即可完工。”

道月拱手道谢,虽是一副淡然模样,实际悬在她心头几日的石头总算落地。

这绯红衣袍是娘留给她的,也是唯一一件能被爹看见的遗物。

父女二人本就关系紧张,何况还牵扯到娘,若是被他知晓,免不了又一场交锋。

看着春迟在屋中补衣的专注神情,莫名让她想到了娘第一次教她习武的场景,一动一静,一张扬一内敛。

上官道月心头涌入一股暖流,若是她入府便好了,道月在心中默默许愿。

可神佛向来不听她心愿,娘上战场那日她祈愿平安,未果。今日她祈愿春迟伴学,未果。

爹已评议完,被她青眼有加的并非春迟,道月便知缘分已尽。

正欲转身离去,却见春迟忽然起身,叫住了爹。

“上官大人,您可敢担保未曾徇私。”她声音清越,话语掠过众人,准确无误地传入上官泽耳中。

“那是自然,老夫向来公正,你有何疑议!”上官泽皱着眉,厉声质问她。

“这幅被大人您称赞的绣品,并非是这位姑娘的杰作。”春迟丝毫不怵,快步上前,一把揪出那幅绣作,严词回应。

一时间众人哗然,道月也饶有兴致地看这热闹的场面,能与她爹一来一回自如应对的,鲜有人在。

那位被选中的蓝衣女子,反问道,“上官大人方才收布帛时,可亲眼所见是我交的,莫非你的意思是,上官大人老眼昏花记错了人不成!”

“未有此意,既是你所交,想必你也很清楚这绣的是何物,不妨说予众人,好让大家自行判断。”春迟并未落入她话中的陷阱,一招反客为主,巧妙化解局面。

“这有何难?我绣的是麻雀羽毛,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窥一羽可见整雀,正如这上官府,我们诸位虽只到了考场,可这上官府的气派自是能觉察。”

春迟冷哼一声,“巧言令色,这分明是雁羽,麻雀羽毛何其小,大小不符,还谈什么是自己所绣。”

“我……我不过是绣的大了些而已,你又有何证据证明此是雁羽,你话说在后头,自然可随意曲解。”

“这的确不是雁羽,是麻雀绒羽,是我看错了。”春迟低声冷言,气势减弱几分。

“看吧,我就说这是麻雀羽毛,她还非要反驳,倒是自己先出纰漏。”蓝衣女子见此立刻反唇相讥,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还不承认!你要嘴硬到几时!”上官泽愤怒拍案,冲着蓝衣女子质问道。

“她方才是在诈你,麻雀绒羽细密蓬松,分明不是布上模样,你若真是这绣品的主人,怎会不知!”

“来人!带下去,”上官泽接过春迟递回的绣品,询问道,“你可是这绣品的主人?”

“正是。”

“绣技过人,且颇有胆识,你的确该留下。”上官泽整日绷着的面容,此刻带了几分笑意。

“谢大人,这非是小女一人的功劳,若非方才有位姑娘出声提醒,小女还不知自己的绣品易主了。”

“是哪位仗义的姑娘,一并入府同小姐伴学。”

道月目光一直在春迟身边环绕,自是知晓方才有位绿衣姑娘冲着前方指点了几下。

本以为春迟会顺势接受爹的赞赏,可她偏偏帮了那姑娘一把。

见已收拾东西准备回去的绿衣姑娘,听了春迟的话瞬间绽开笑颜。道月在心中暗暗赞叹,是个光明磊落之人,既然承情,必还之。

离开前,美人将补好的绯色衣袍交还道月,便跟着小夏去领服饰了。

不过短短一刻钟,这人不仅完成道月所托,而且据理力争,维护了自己又还了他人恩情。

正欲道谢,却发现还不知对方姓名。

无碍,反正日后只是她的替身,到时还不是随意处置。

道月跟父亲关系很差,就不当他面喊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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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明月晚,初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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