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传话果然属实，第二日上官泽便要求道月去凌府，且必须同林小姐一道，理由是：多跟人家学学，瞧瞧你那个邋遢样子。
道月不理睬爹，眼神落到林殊身上，她此刻正坐在桌边饮茶，面对爹的揶揄，只是挂起一个疏离的笑，眼神百无聊赖，望向窗外的枯枝。
随口应付了几句上官泽，道月便跟着林殊到府外登马车，一路无话。
见她登车坐好，道月也掀起裙摆，迈了只脚上去，却只见帘子外，林殊素手摇摇，指了指后面的马车，“去后面。”
清冷淡漠，似乎不愿多说，道月向来不自讨没趣，转头就去了后面的马车。
“小姐？”
春迟本想着这一路都见不了道月，无法再请教飞针绣花的事，且空旷的马车除了一些行李外，只剩自己一个活物，甚是无趣。
“来陪你。”
道月笑着回应，她不愿让春迟担忧，便询问起他昨夜的成果。
“怎么样了，有进展吗？”
春迟摇摇头，将手中布帛展示给她看，“双面绣是针尖挑起丝线，合乎小姐的要求，可稍一远，便看不真切，如何能瞬间完成勾线回转？”
“初学便想隔十步远，自是艰难，但若一寸寸增加，总会到十步远的，”道月接过布帛仔细翻看，“这是你几日的成果？”
“十五日，若两人一道只需七日。”
道月摸了摸自己指缝的薄茧，她不了解女红，但武学的事她再清楚不过，既然都是练功夫，那只能下苦功。
她宽慰春迟道：“近日兰夫人有称赞我的课业，相信你很快就会学到正宗的隔空绣花。”
“同我聊聊凌府的绣展可好？平日不了解这档子的事，但既然要去，就不能打无准备的仗。”
“说是绣展，其实不然，只是一个继承者大比的幌子，美名其曰观展，实际也是展示凌府的女红技艺，引慕名而来的人向外宣传，如此一来，大比之时便可赚得盆满钵满。”
道月有些讶异，她只当凌府传习苏绣，不想他们还做生意。
“类同比武押注？”
“小姐聪慧，正是。”
“倘若府里内定人选便可大肆敛财，这不利于苏绣被世人接受。”
春迟笑着点头，沉声道：“不错，近些年确有此事，只需贿赂长老便可得势，如今的凌府，早已不是先帝称赞的苏绣传承之宝地。”
道月叹口气，“你若要赢比试，也需如此？”
“绝不，我要凭实力而非耍心机。”
瞧春迟一副认真的模样，道月也不再逗他，“若需我相助，尽管开口。”
道月掀开帘子看了看天色，日头渐落，有些晚了。
“哎，停一停，你去告诉林小姐，在前面的梨花酒家停，明早再赶路。”
嘱咐完马夫，道月就见春迟犹豫的眼神，挑眉询问，“何事？”
“方才就想问了，这林小姐是何意，马车分一二，便是让小姐们坐前面，我这个伴学跟在身后，论家世，小姐你地位可在她之上，即便不谈，前面的马车大，自然应坐两人，倒是委屈小姐，您跟我挤这小马车，要挨着堆杂物。”
春迟一脸不服，抱臂微怒，见道月止不住笑，更气了，“小姐你真是……”
“我没事的，跟你共乘总好过面对座冰山，要紧的是……你怎么开始像小夏了？”
道月的手忍不住戳了戳春迟气鼓的脸颊，“她跟你交代了什么？”
春迟拉下道月在脸上乱摸的手，正色道：“我可是跟夏总管保证过了，要好生照顾你，这才刚上路，便有这等不平之事。”
“我倒是无事，想来林殊不愿见我，估计仍在嫌弃我蠢。”
春迟听出了二人此前有交集，但道月未详讲，他自不会多问。
随着马夫拉长的“吁——”声，马车渐渐停止了摇晃。道月拒绝了小厮的搀扶，径直从车上跳下，回身搀扶了一把春迟。
正看见林殊冷冷的目光扫过，又淡然转头，不等她们二人，快步进了梨花酒家。
“嘘。”道月见春迟微微皱眉，了然地提前制止了他。
拉上春迟，跟在林殊身后进了梨花酒家。
还未到店家身旁，就听见林殊开口，“说了，三间房。”
店家歉意地回道：“小姐不是不给您，是真没有，就剩两间了。”
“我没问题的，跟春迟挤挤就行，”道月见林殊不打算松口，便快走两步前来解围，“林小姐，两间即可。”
林殊未看道月，反落在春迟身上，轻飘飘说了句，“随便你”，转身便拎着包袱去了楼上。
道月歉意地冲店家点头，也拎着包裹回了自己卧房。
此番出行只有她们三人，非是府里放心，正好相反，若跟几位丫鬟，两辆马车不够，人多势众反显眼。但几个姑娘，不会全然安心，为安全也派了暗卫一路随行。
屋中只一张小床，围着浅棕的纱幔，床边正有一枝红梅越过窗子舒展开来，整间屋子都被梅花的清香包裹，搭配薄暮之色，似乎进了仙境。
道月深吸一口，满意地倒在床上。
“梅花香自苦寒来，此日虽有春意，仍值得钦佩。”
见春迟一直恭敬地站在身边，道月坐起身拍拍床，示意他坐过来。
“紧张什么，虽说先前是床铺挨着，并未同床，于你我二人来说，只是床窄了些，并无差别。”
春迟点点头，低头抱着包袱不曾言语，直到道月扯他衣袖，才僵着身子躺下，和衣而眠。
月上中天，偶有鸟儿清冽哀婉的声音环绕，门嘎吱一声响，一片黑影飘到了二人的床前。
道月早在门响之际就已转醒，即便有鸟叫声遮掩，她也清晰分辨出其中的门扉开合声，此刻并无动作，是怕打草惊蛇。
那黑影俯身，温热的呼吸打在道月脸上，黑影来回移动，确认了道月的身份，便抓起她的手，低声道：“跟我走。”
是林殊，她半夜不睡来此作甚。
怕春迟被吓到，道月配合着起身，跟着林殊手中幽暗的烛火，去了隔壁的屋子。
环顾四周，是相差无几的摆放，只是床边的花瓶插了枝红梅，像是从隔壁梅树上折的一般。
道月等着林殊开口，可她径直回了床铺，翻身入睡。
见道月迟迟没有反应，便拍拍身侧的空挡，懒懒地说了句，“快来睡。”
便不再有下文。
道月愣了一瞬，也躺下安眠，毕竟若回去，林殊再来该如何。
第二日天正蒙蒙亮，道月就已起身，偷偷下床预备回屋换衣裳。
“今日你与我同乘马车。”
林殊冷不丁冒出一句话，道月背对她连连点头，脚步不停，夺门而出。
道月心里犯不住嘀咕：今日怎么回事？她莫不是叫人夺舍了。
“小姐，你怎么……”春迟原以为道月早起偷偷练武去了，不想她竟然从林小姐的房内出来。
“不知。”道月如实相告，但春迟明显不信。
“罢了罢了，今日我同林小姐共马车，你先去吧，我换个衣裳。”
看着道月跑走的跑走的背影，春迟心中有些针刺的密痛，他不知是何缘由，便索性不再细想，专注思索绣展该如何。
如今他是女儿扮相，装作旁系子弟兴许能掩人耳目。
冷冷的林殊在暗处静静地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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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归去，意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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