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星这样的人,大约多少有点圣母心泛滥。
但宋年并不觉得这样不好,反正,她也不是真的想为了秦胜这样的人脏了自己的手。
而且,宋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想摸摸典星的脑袋。不过现在两个人的位置不是很适合这样做,所以她放弃了。
她又去看秦胜那边,他身上一珠珠液滴渗出,汇聚成一条好像比刚刚的颜色更鲜艳一些的暗红线条,一圈圈缠绕在他脖颈上。红线下坠着一颗蚕豆大小的液珠,像是一颗宝石饰品一样透亮反光。
痛苦停止,秦胜急促呼吸着,缓了缓,才有力气开口说话:“对不起……对不起……”
可他好像卡壳了一样,蜷缩在地上,只会呢喃着重复说对不起。他仍然抱着脑袋,膝盖贴合在胸膛上,一双眼大睁着,却无神,大概是深陷梦魇的样子。
宋年歪歪脑袋,迈……呃,她低头看了一样同样不解的典星,动了动腿。他才终于发现不妥,不好意思地笑着,快速收回了他抱在她腿上的胳膊。
她蹲到秦胜的身边,确认他真的还没有恢复清醒,思索片刻,尝试着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
没有反应。
这可就不能怪她了……
那颗红宝石饰品一样坠在红线上的圆珠,划过一道轨迹,直直地钻进了他心脏的位置。
下一秒,心脏被攥紧,无法呼吸的感觉让秦胜惊醒了过来。然而入目的是同样让他害怕的,那一张煞白的脸,他惶恐地又闭上了眼睛。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会说的……不要……”不要再攻击他了……
一切恢复了平静,秦胜得以再次喘息,他稍微酝酿,不敢耽搁,就开口诉说。
秦家的那位家主,即秦胜的父亲,实则是个很冷漠的男人。孩子于他而言不过是一种工具,而独独被他颇为宠爱的第五子,自然是有特殊之处,才会让他另眼相看。
秦胜是一个实验品。
他的生母是一位相关的研究员,在被“瘴气”污染之后,融合得还不错,她没有失去生育能力,反而有可能诞下别有天赋的孩子。她被不少知道这个秘密研究项目的人追求,而后有了身孕,顺利生下一个男孩,这个男孩就是秦胜。
这个秘密研究项目,就是研究被关在地下区的——瘴气。
研究发现,它不该被称为瘴毒,它其实是一种,促进生命进化或变异的东西。可惜,浓度太高,力量太强,大部分接触到的人都是往崩坏的方向变异的。而在一系列复杂困难的操作之后,把这种物质稀释得仅剩一点点,就可以被人体相对安全的吸收。
相对安全,指的是不会当场死亡,变异发生缓慢,可以观测,也能够中止。
那位母亲尝试了这种方法,可她的身体实际上没有发生太具体的异变,只是依旧平凡的活着而已。
等到孩子降生,她就像是瘪了的气球一样,还躺在生产的手术台上,就已经断了气。所有的进化物质,被男孩完美继承,融合在他身体的每一部分。这个男孩,确实更聪慧,更灵巧,不论学文还是习武,都进步神速。
可他明明只吸收了那么一点点的进化物质。
秦父有了新的想法,在那个秘密的试验场所,他无数次往男孩身上注射浓度不一的那东西,但无一例外,全部以失败告终。注射不行,他就破坏男孩身体的某一部分,然后把那东西加进给男孩上的药里。
男孩痛得扭曲哀求,不停向着父亲大人道歉的习惯,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那些物质或者被他自己排斥出来,或者在他看起来真的快要崩坏之前,被研究员用特殊的东西吸引出来。
这个没用的实验品,从降生时自母体带出来的以外,身体里再也没有增加一点点那东西的储量。
而实验室那时候,还有一个不知为什么出现在地上区的,来自地下的“异鬼”。秦胜并不知道异鬼这个称呼,他的诉说里,那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明明那么瘦小,却拥有成人都难以匹敌的力气。每天,许多管血液从那孩子身上取出,送去研究,他只是静静的看着,不哭不闹,也从不喊痛。
而当小秦胜好奇的,想要接近这个厉害的孩子时,那孩子依然静静的面对着他,一张长了许多斑块的脸,死气沉沉,不予回应。
小秦胜品尝到了恐惧的感觉,没多久,那个孩子血淋淋的崩解掉了,而小秦胜目睹了全程。当时,那个崩解的孩子的血液颜色,就和宋年眼瞳处流出的暗色很相像。
幼小的心灵遭到了巨大的冲击后,小秦胜哭求父亲带他离开,他不想再待在这个实验室里了。那个人则对他说:“没用的东西!你根本不知道我们损失的是多么珍贵的东西,他的价值,远在你之上。如果能有他哪怕万分之一的物质含量,你就能变得更强大,更优秀,更适合做秦家未来的支柱。”说完这具话,他又隐晦地扫了一圈实验室里的所有女性人员,轻声呢喃:“完美的,我需要完美的作品,要怎么做,怎么做……”
不过,大概是多次尝试,确实证实了秦胜的身体根本再也无法容纳更多那东西了。作为唯一的,还算成功的作品,他还是被带离了实验室,然后,开始了和典星的纠葛。
在秦胜成长的历程里,偶尔还是会被父亲带去实验室,在他身上尝试新提取的不同的那东西,结果也都失败了。而秦胜的诞生实在是概率极其渺小的一个意外,至今,秦父还没有得到新的实验品,所以,秦五少爷,依然是最受宠爱的那个孩子。
宋年闭起眼睛,关于瘴气的本质,她也有过这样的猜测,不过,今天才算是真正得到了证实。
这实在是……可笑……人类确实痴迷于提高自己,神化自己,可如此痛苦的变异或是进化,那些创造这些物质的家伙,真的承受得住吗?步子迈得太大,最终受难的,仍是人。
秦胜很幸运,他生来就携带着天然平衡的瘴气,所以,他没有被自身原本的那些东西攻击过。当然,如果从秦父的视角看的话,这可能是一种不幸,恰恰是因为平衡,秦胜,再也不能装下更多了。
原来,这变态小少爷的幼年时光,也是一直被伤害着的。而他们这种生物,天生的缺少同理心,缺少共情能力。像他这样自小就受苦的,更是容易把苦难加置他人身上,所以,他能够毫不心软的,下着狠手,以至于险些要了典星的性命。
地下人皆知的,作为维持人性的锚点,“异鬼”寻找“宝物”的道理,没有人和秦胜说过。
想到这里,宋年却是一愣,她的宝物,又在哪里?明明感觉心里面有过那种被抚平的感觉,如今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也许,大概是她做的一场美梦吧,宋年失笑,没再纠结这件事。
她睁眼盯着秦胜脖子上的红线,没有说话,秦胜也能从身上被勒着的,有些冰寒的感觉中察觉到那些危险的东西还在自己身上,他好像能明白她的意思:脏掉了,不想回收。
大概这部分液体是接触地面的那些吧,难免沾染到了地上的灰尘之类的东西。
秦胜艰难而小心地咽下唾液,还好,那些勒着他的东西很柔软,没有给他划拉出几个血口子。但他还是很害怕,眼前的少女太危险了,她带来了比当年他看见那个实验室的另一个男孩时的恐惧更加绝望的情绪。就像在面对最顶尖的猎食者,仅仅是被她看着,他就连呼吸的幅度都不敢太大。太过煎熬了,他坚持了几次呼吸的时间,还是忍不住主动开口:“我……会死的……真的不行,求你……求您……”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面上却因为想象到的东西显得更加的毫无血色,明明害怕得身体打着哆嗦,却对着宋年期盼而讨好地说:“我帮您……净化……我,我可以的,然后……您可以把它们……收回去吗?”
“净化?怎么做?”这个概念连宋年都没听说过。而有趣的是,秦胜整个人,从内到外,都对于他自己提出来的建议显得恐惧。看来,这绝对不轻松。
“就是……放进来,沿着血管”秦胜说到这里,停顿片刻,又咽了下唾液,才颤着声儿继续“游……游走一圈,它们就变干净了。”他还主动把两只胳膊都伸出来,手腕上的血管略有些凸起,清晰得很。
这是什么原理?以及,他们是怎么发现的?有人这样做过?
宋年勾勾手指,红线像条蛇一样一路爬行到了小少爷的左手手腕上,扬起“脑袋”,扎进了凸起的血管里。那架势,好像要全部钻进去一样,然而只进去了一点点,宋年就控制着它们停下来了。她对于这个方法很好奇,但也很谨慎,她本来就只打算少量的试试。不过看到那张美丽的脸上,因为以为她要一次性全放进去而惊恐地看着红线,却又不敢开口喊停的样子,罕见的有了捉弄人的兴趣。
剩下的红线,头尾相衔,一圈又一圈缠在他的手腕上。
秦胜还感激地,艰难地对着她笑了笑,然后,他再次蜷缩起来。
宋年没有刻意控制放进去的那些,它们就已经被他的血液在自然流动中推出去了好一截,很是悠然自在。作为载体的小少爷可就没那么悠闲了,他大概在咬着自己的衣服或者皮肉,所以痛呼声被压抑得闷闷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颤抖,或缓或烈,能看见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青筋跳动;汗水已经完全浸湿了他那身原本整洁,现在破烂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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