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星倒是没管远处的黑点,他在从快速移动所带来的眩晕感觉之中恢复后,想起了一件事,马上牵起了宋年没抓着他的那只手。
就在刚刚,宋年破坏了车窗之后,一只手用来牵着典星带他离开,另一只手则做着扶住车窗边框借力的工作。当然,被暴力破坏的车窗,边框上仍夹杂着碎玻璃,可想而知,在那上面借力会有什么后果。
果然,翻过那只雪白的小手,就见掌心里深深浅浅扎着形状各异的碎玻璃。
典星瞬间就觉得刚刚还因这叛逆的做法泛起一丝畅快感的心里面,变得堵得慌。他抿着唇,轻轻抽出了被宋年抓着的另一只手,颤抖着帮她一片片拔出卡在肉里的碎玻璃。然后他发现,这么做并不算很奏效,虽然能去除部分,可剩下的那些……
他修剪得圆润的指甲,略粗的指尖,都不能帮助他把那些细小的,或者扎得很深而无从下手的碎玻璃拔除,反而,在他多次尝试之后,那些碎屑,好像扎入得更深了。
宋年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的血腥味时,才停止观察远处以常人视力已经无法得见的几辆黑车,转而寻找血腥味的来源。
却是典星光顾着给她清理玻璃渣,反倒把他自己的手上划出了不少细小的口子,尽管细小,还是渗出了些许血珠。
她略微施力,要把那只被他捧着的手抽回,却发现他抓得有些紧。以免强势的把手抽出会伤到他,于是她抬起另一只手,盖在他已经被划破的手上,轻声说:“可以了。”
典星的动作一顿,从弯腰低头仔细看着她手掌的姿势里,抬起头来看她。
“对不起……很疼吧?”
宋年这才看见,他的眼眶红红的,似乎快要憋不住眼泪的样子。原本那点点对他不打招呼就要跑出她保护范围,去往危险区域的气恼竟瞬间消失了大半,反而升起一丝无奈。
疼吗?这样的伤,无论对于哪个时期的她而言,都堪称是皮外伤之中的皮外伤,而随之带来的痛楚更是可以忽略不计,实在不值得为之落泪罢。可不知怎的,她下意识地觉得,未免他乱想,她不能直接说这伤比起以前的不算什么。
于是她摇摇头,只简单说了声“不疼”,就翻转受伤的手掌,掌心向下。略微催动,在只有她能听见的细微的皮肉生长的声音里,伴随着些许血液包裹着剩余还在她掌心中扎着的玻璃碎屑一个个脱落,伤口开始愈合。
宋年和别人不一样,她身上虽然新增了伤口,但估摸着是伤口不严重吧,并没有第一时间从伤口渗出血来,哪怕典星刚刚帮她拔出不少玻璃碎,它们也都是滴血未沾的模样。直到此时她借助血液带出那些碎屑,才终于从伤处流淌出血来。
出乎她预料的是,典星看到这一幕,快速地伸手,接住了除了第一片玻璃碎以外的所有掉落物。
看着他掌心里捧着的小小一汪暗红,以及里面被阳光照着不时从断面闪过彩色光芒的碎屑,宋年不解。
典星迎上少女疑惑的目光,也有些不好意思。他看看地面上已经被黄土吸收干涸只剩下一个小黑点的,那第一颗落下的碎屑,呼出一口气,对她说:“地上脏,这样比较好。”
宋年盯着他,思量了一会儿,才终于想明白他的意思,是指当时他们和秦胜对上,她把那些血液吸收回体内的事情吧。只是,那时候的量很大,她不可能浪费掉,所以才会那么做,这次这些实在是少到可以忽略不计,却没想到他注意到了。
“谢谢……”
宋年没理由拒绝这份好意,说着谢谢,就把一根手指放在典星的掌心之中,随着暗红色液体一点点消失,所有玻璃碎屑都被显露出来。
典星刚冒出“藏着的玻璃比想象中的数量还要多”的想法,就见她翻转他的手,然后轻拍他的手背,毫不在意的让那些玻璃渣都洒落在了土里。
然后,她再次翻转他的手,仔细检查,确认所有的碎屑都离开他的掌心,才松开来。
忙活完了,宋年就继续看着典星,直到把典星看得浑身不自在,面带心虚,想要说点话缓解一下时,才幽幽地问:“所以,为什么?”
为什么会不好好打招呼就离开,去的还是很远的地方。
典星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站立姿势,这时候看宋年,本应该是俯视。可偏偏仰着头的宋年气势十足,能让他完全忽略掉两人的身高差距,只忐忑地不住思量着该怎么说。
不知为何,他没动过要欺骗宋年的心思,尽管这事情说起来有些让他难堪的地方,可他还是不想对她撒谎。而且,他也觉得,宋年恐怕能轻易分辨出谎言来,与其让她更加怀疑或者拆穿,还不如忍着自己的不好意思,对她说真话。
其实这事情并不复杂。
一开始,典星发现秦胜也会来找宋年的时候,经常会和他发生一些冲突。后来,秦胜来得少了,但是偶尔在食堂宿舍之类的地方遇见时,秦胜会用一种让人不舒服的算计眼神盯着典星,却不和他起正面矛盾。
别人只是用眼睛看,又没有真的做什么,典星虽然不喜,但也没有办法。而这个情况他也觉得没什么必要嚷嚷,于是没有告诉宋年。
直到那天,秦胜堵住了典星,那长相艳丽的小少爷问他:“你打算就这样跟着她?”
典星皱着眉头,不欲和这人闹起来,只想迈步绕开他。
秦胜却是往前一步,身体倚靠在墙上,把路堵得更严实了。他继续说:“你不会想就靠粘着她,就能娶到她吧?”
这话倒是真的让典星停下动作,没再试图和秦胜拉开距离了,他不免有些好奇。
他确实偶尔幻想过和宋年一起到达头发花白的以后,只是,说起来也可笑,他连幻想的画面里,都不敢有和宋年举行婚礼的场景。
首先,他的父母亲显然是婚姻不幸的代表,而他自小就被这两位影响和折腾着,根本不可能对结婚两个字有太多美好的期待。其次,他自己是个比较没有目标的人,之前想要呆在宋年身边并帮上她已经是极罕见,难得的积极去做长线打算的事情了,而之后的路要怎么走,他刻意回避了。还有这最后,却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典星不太能确定宋年的心意。
宋年是个对什么都表现得平淡的人,尽管她总会满足典星那些亲近的请求,可她一直是那情绪波动不大的模样,这让典星无法肯定,她是不是真的有和自己共度余生的打算。
早前在地下区,宋年为了从医师手里救出他而经历的身体几乎完全损毁的事情,由于那时候典星的情况同样很差,身体为了保护他而淡化了那段记忆,于是他不太能够记得细节部分,只大概知道自己好像很害怕、很排斥抗拒她,最终惹她讨厌了。
后来和宋年接触,再次甚至数次被宋年保护之后,他对她产生的亲近、理解、依赖之类的心理,也没有收到她明确的反馈。当时告白没敢真的说出口,现如今他站在她身边,在他看来,大概仅仅是以好朋友的身份。
更别说想到自己是个被家族抛弃的,孑然一身没有多少资本,还被古怪的兽所伤害,留下残缺、身体不太健康的人,而偏偏她身边还冒出来别的追求者,这让他时常有些分外紧迫却又心里没底的感觉。
正巧,这位被典星视为情敌的秦胜,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实在是被摄住了心神,根本就迈不动步子了。
“你不知道吧,现在对她感兴趣的,不止是我和我父亲了,在父亲大人带着关于她的资料和材料转移之后,那边的一些更高贵的大人同样打起了她的主意。先不说那些打算直接动用暴力手段的,光说那些有意友好接触她的大人,如果仅仅是做出娶一个女人的布置的话,他们毫无疑问能提供更吸引人的东西。”
“优质的各种类型长相的单身男性,更稀有的几乎绝迹的各种材料,更加先进完善的实验室设施,以及金钱,地位,甚至供她驱使的大群仆佣……”
“典星,你唯一的优势,就是和她有那么一点感情基础。可是你要明白,她那样的,以我们历来收集到的资料,都证明了他们是一群薄情的家伙。你们那一点点情谊,到她真正要做出取舍的时候,又能在她那里占有多少比重呢?”
“不过,感到庆幸吧,为了在这场参与者变多了的争夺中抢先,父亲大人决定帮助你。”
“我们已经联系了你的父母,他们会前来接你去聚集地,并在你回去后逐渐把家族交给你,秦家也会全力支持你把典家发展得更强盛,如果有什么需要或遇上什么困难,秦家也都会帮你。到时候,你也是一位大族的族长了,在有感情的前提下,肯定能在她那里具有更强的竞争力,说不定你们就能举行盛大的婚礼了呢。”
“等待你父母抵达大概需要十天时间,你提前准备一下。对了,千万要说动她和你一起走,你应该明白,这样对大家都好……”
典星有过挣扎,但他想到自己拥有家族帮助之后,能让宋年过得更轻松快乐,最终还是心动了,他唯一坚持到底的,是根本不和宋年提这件事。
他当然知道事情不会像秦胜说得那么好听又简单,不过他仍打算以身犯险,可却不愿意让她和他同处于危险之中,也不愿意让她接触那两位给他留下不小阴影,可他又始终想要去亲近的生身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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