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的秦愈不喜欢东北的一切,不喜欢东北冰冷彻骨的空气,不喜欢东北话粗犷的腔调,不喜欢东北人自来熟的热情。
也不喜欢突然闯入他生活的同桌小女孩。
他永远记得那天放学后,漫天大雪,天寒地冻,他因忘记带钥匙而折返。
教学楼内只剩零星几个教室亮着灯,他的目的地也在其中。
教室里只剩两个值日生,而昨天刚成为他同桌的小女孩坐在窗台上,笑嘻嘻地和值日生闲聊。
他走过去找钥匙,明明放在桌洞里的钥匙却不见踪影。
“你是在找这个吗?”
清凌凌的声音响起,秦愈抬头,看见亮堂堂的灯光照在女孩的脸上,因为暖气十足,她把微湿的额发撩了起来,露出浓淡相宜的精致五官,像个热乎乎的小包子。
见他看过来,她笑着转动手里的钥匙,几分得意,“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拿。”
窗外大雪飞扬,窗内暖意融融,女孩的笑容轻盈利落,明媚干净,仿佛有阳光透过来。
秦愈在这一刻,忽然想起这个女孩叫什么。
生意,孟生意。
万物之生意最可观。
女孩将钥匙交到他手上,又将他上下打量一眼,惊奇道:“你就穿这么少?冻死了咋办??”
深冬夜晚,温度接近零下二十,他只穿了件冲锋衣。
秦愈不想答这话,抿直唇角,漠然不语。
孟生意解开自己的红围脖,跳下窗台,垫脚飞快绕在他的脖子上,一连串的东北话听起来格外热情:
“这个给你戴,耳朵冻掉了可咋整?你们南方人的爸妈是不是缺心眼儿?明天化雪得老冷了,得穿羽绒服哈!”
羊绒材质的围脖上还有她的体温,在数九寒天像一颗炭,暖得他耳梢阵阵发热。
“那你怎么办?”
孟生意背上书包,骄傲地笑道:“我爸来接我啊。”
一晃多年,她当时的笑容仍在陈葎的记忆里鲜活如初。
酒精真的会放大人的情绪。
唯一亲近的外公溘然而逝,入赘的父亲和强势的母亲翻脸,为了掌握话权把年少的儿子丢来这个冷得要死的鬼地方。
没人想着给他准备羽绒服,也没人会在冬夜的尽头亮着灯光等他回家。
所以十五岁的秦愈最羡慕孟生意,他开始试着对她好,自私地希望她的温暖能一直落在他身上。
在爱里长大的女孩哪里会注意到这一点,于她而言,善意仅仅是因为同学而已。
中考后,家里的事情尘埃落定,父母离婚,他被法院判给父亲,也随父亲姓,改名陈葎,回上海读国际高中。
在网络不发达的年代,人和人一旦断联,便如一粒尘土落入沙漠,他和她归于茫茫人海,再寻不见。
大学时的重逢始料未及,那场孟生意被宋京择注意到的生日聚会,他也在场。
他惊讶于她外表的变化,又在她站出来保护其他女孩时发现,她并没有变,依旧勇敢善良,生动肆意。
而毫不意外的,擦肩而过时,孟生意没认出他。
少年不识爱恨。
彼时陈葎尚未明确心意,知道她有在分开的时间里好好长大足矣,没必要做相交线。
她那么好,应该有一个很好的男人来相配,他以为宋京择就是答案。
大学结束,陈葎听从父亲的指令回到上海,从事不喜欢的金融行业。
那两年他经常想,也许人生就是这样毫无意义,读书,工作,结婚,生子,谁不是在这条线上庸庸碌碌。
促使他放弃金融,考研学中医的,是偶然刷到的一条短视频。
女孩记录带团入藏旅行,偶遇日照金山的vlog。
南迦巴瓦峰,十人九不遇。
女孩在镜头前发丝飞扬,笑容比神山更灿烂。
那个初中就开始珍藏各地风景明信片的女孩,在一往无前地追逐着她的梦想。
陈葎就此放弃上海投行的锦绣前程。
兜兜转转,二十六岁的陈葎又回到东北,脱离惶惶孤独的少年时,他发现这里的人自由,松弛,诠释人间烟火气。
因为一个人,爱上一片土地。
可不久之后,他却得知,孟生意辞去导游工作,为结婚做准备,成为一名文职工作人员。
他深感惋惜,也是在那时,他恍然意识到,是他胆怯,是他不敢,是他害怕相交之后会无限走远,他宁愿在她不知道的角落,做一条默默守护的平行线。
见不得光的心事草一样疯长。
他包下满山的桃树,又在山脚开了一家农家乐,经营铁锅炖大鹅。
他抱着某天她偶然踏足店内的希冀,哪怕携夫带子。
又是半年,他等到孟生意辞职分手回到东北的消息。
他尚未摸透自己存了怎样的心思,奶奶安排的相亲接踵而至,他推拒不得只能应下,心中早已想好婉拒女方的措辞。
见面那天是初雪。
许久不见的女孩拦下他的车,笑盈盈地问他:“你好,你能把我捎到前面度假村么?”
那一刻,陈葎心跳很快。
也许不必事事理智清醒,求得确切的因为所以,心跳自是答案。
真正重逢告知旧时姓名,唤醒她的少时记忆后他才发现,这么多年他一直念念不肯忘。
一次次接触后,甚至心生怨怼,为什么她都不记得?
为什么分手了还会因为一个称呼而心情低落?
为什么不能眼睛里只看见他一个人?
辽阔的土地上生不出狭隘的灵魂,狭隘的人只有他这个外来者,自私的想法随着心理和生理成熟而扩张。
这一次,自私地想将她占为己有。
“啪!”
孟生意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神经病啊你,疼死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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