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译从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他麻木的跟着人群转圈磕头。
就这么转了两炷香,磕了贺禾数不清的头。
他不说话,贺禾也没说,跟着人按照办事先生说的做。
最后一圈,阴阳先生让所有人都撤了,只留下孝子沈译跪在了棺材前。
“孝子沈译可在。”
沈译出了声:“在。”
“孝子沈译…………”
阴阳先生唱一句,敲一下手里鼓,沈译就要磕一次头。
贺禾一直没走,沈译磕头她就在一旁站旁边,沈译一抬头就能看到她。
贺禾打算等沈译磕完头,强行拉着他去吃点东西,沈译现在不能倒,吃不吃得下去都得吃点。
背上被人狠狠的拍了一掌,疼痛让贺禾回了神。
她皱眉回头看,贺妈妈一脸怒容,眼睛像是要喷火似的瞪着她。
“你搁这干嘛?”
“守夜。”贺禾说。
贺妈妈又拍了她一巴掌,声音压得低低的:“你头上戴的什么,你是沈家人吗,要你尽孝了?”
贺禾这几天考试本来就没怎么好好吃饭,加上又晕车,贺妈妈这一巴掌差点给她打趴地上。
“不是,孟阿姨教我做作业了。”贺禾说。
贺妈妈伸手就要把她头上系着的白布扯下来,贺禾歪头躲开了。
其实没那么多规矩,村里大家都认识,那家老人过世了,同村的小孩去凑热闹,只要是长辈,想要跟着转的就可以发白布。
贺天以前就喜欢凑这种热闹,贺禾不知道为什么到她这里就不行了。
贺妈妈气得又在她背上拍了一巴掌:“你逃课就算了,还不回家,跑这凑什么热闹,让我和你爸面子往那搁。”
没吃东西,胃里难受得厉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贺妈妈这一巴掌的原因,贺禾感觉有点反胃
她强压下恶心感耐着性子解释:“我中考完了。”
贺妈妈脸上有一瞬的恍然大悟。
“贺天没中考吗?”贺禾问。
贺妈妈没接茬,沈译家全是人,贺禾料定贺妈妈不会在这为难她,她说了就走开了,也不看贺妈妈。
“回家再收拾你。”
贺妈妈这点威胁对贺禾无足轻重。
阴阳先生说了一声起,沈译站起来,可能是跪太久的原因,他站起的一瞬差点又摔回去。
贺禾注意力全在沈译身上,哪能让他在跪下去,她伸手把差点跪回去的沈译拉了起来。
沈译抬眼看她,说了句:“差点把你带跟着跪下去。”
“哪能,就算是跪下去我也会拽着你站起来的。”贺禾说。
沈译没去吃饭,找了张凳子坐在棺材旁坐着守夜。
贺禾也没劝他,留了句你在这等我,就朝着伙房走去。
村里女眷都在厨房里洗菜,见贺禾进来。
“贺禾来了”沈秋说。
贺禾“嗯”一声算是回了她的话:“有吃的吗?沈姨,有点饿。”
沈秋抬手擦了擦围裙,从柜子里拿了两个煮熟的土豆递给她:“就剩这俩了,你和沈译先对付一口。”
贺禾也没矫情,接过土豆谢过沈秋拿着土豆就往院子走。
半夜十二点,村里大多数人都回去了,院子里只剩下沈译和村支书。
供桌上燃着的香快到底了,沈译从棺材下面找了三根重新点上。
村支书弓着腰在沈译旁边说着什么,沈译眉头皱了皱。
贺禾跑过去,就听到村支书说:“他是你爸,父子哪有隔夜仇的,打断骨头连着筋呢,你不去接他出来就已经是大不孝了,别听村里人嚼舌根,你爸这刚出来哪能做这样的事。”
香点上,沈译回头看他:“村里人说什么了。”
村支书喋喋不休的嘴闭上了。
沈译盯着他,眼珠子黑黝黝的,叫人看不出情绪。
村支书第一次被一个毛头小子给盯得后背发凉。
“没什么。”村支书难得心虚。
贺禾把手里的土豆剥好递给沈译。
村支书留了句明天再来就走了。
院子里很快就只剩下了沈译和贺禾还有孟薇。
贺禾自己拉了张凳子过来坐在了沈译旁边。
凌晨的村子陷入了安静,院子里只有贺禾吃土豆的声音。
煮好的土豆很干,噎得贺禾很难受,难受得她眼睛发酸,贺禾强忍着想掉眼泪的冲动,一口一口吃着手里的土豆。
嘴里的干巴土豆最终还是把贺禾噎出了眼泪,她一开始只是无声的掉眼泪,后变成了抽噎,在沈译拿纸给她擦眼泪时终是洪水倔了堤,控制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我难受,沈译,我难受死了。”
沈译先是拿纸给她擦眼泪,擦几次都没止住。
索性也不擦了,轻手轻脚的给她拍背。
贺禾鼻子眼泪糊了一脸,院子里除了风就只剩贺禾的哭泣声了。
贺禾一开始还憋着,只是小声的哭泣,后面声音越来越大,整个院子里都充斥着她的哭声。
嘴里反反复复就重复一句话:“沈译,我难受。”
沈译给她拍背,又给她递纸。
这是贺禾第一次直视死亡,明明中考前还打电话,回来怎么就变成了一口棺材了呢。
贺禾这眼泪来得快,去得慢。
等她缓好情绪眼睛已经不能看了,肿得跟跟桃子似的。
沈译找了块毛巾沾了热水给她敷眼睛。
两人都没回去,就这么在院子里坐了一夜,山里昼夜温差大,到后半夜贺禾就开始后悔自己衣服穿少了。
要留沈译一个人在院子里她不放心,索性咬牙挺着。
后面实在是冷得受不了,把凳子拉挨着沈译,两人挨着也许是贺禾的心里作用,贺禾感觉没那么冷了
“你回屋。”沈译说。
贺禾摇头:“不想回去。”
沈译也没勉强,随了她的意。
中考费了贺禾的大半精力,又是晕车又是饿肚子的到凌晨贺禾就有点坚持不了了,频频打起了哈欠。
贺禾记忆停留在天边鱼肚吐白的时候。
再醒来已经是下午了,身上盖着被子。
大概是后面没撑住睡着了,沈译把她弄回了屋。
衣服已经两天没换了,贺禾能清楚的闻到自己身上传过来的微微酸味。
贺禾起来先是在院子里找了一圈沈译。
在后厨找到了帮忙按猪脚杀猪的沈译。
孟薇出殡日期是后天,死亡时间是前天,按照村里的规矩得在家一个星期才能出殡。
但是沈译家没那么多钱,孟薇后天出殡,明天得招待来祭奠的亲戚。
这些亲戚都是沈家这边的,和孟薇一点关系都没有,孟薇死前没过好日子,死后还要被再拉出来利用一番。
和沈译说了一声,贺禾就回了家。
家里已经不是贺禾记忆中的破烂楼房了,新房已经装修好了,还装了太阳能,贺禾试了一下可以洗澡,回自己的小破屋找了件衣服,洗了个澡。
洗完澡出来就见贺天趴在客厅玩游戏,手机那头有个女声。
贺禾没管他,自己回了屋吹了头发。
翻箱倒柜找吹风机的时候,在抽屉看到了贺天入学通知书,学汽修的技校。
贺禾明白了为什么贺妈妈看到她一脸震惊,贺天没参加中考,他没参加中考,这个家就不会有人在意这些。
吹完头发,换了身衣服,贺禾就出了屋的,就打算回沈译家。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但是总觉得让沈译一个待着不太好。
她即使什么都干不了,在沈译面前露个脸也是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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