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刚刚开始还不冷,禾欢带着三百块钱背着行李坐大巴车到南方打工。是爸爸之前工作的工厂,已经打好了招呼,去了直接上班。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从车窗远远看过长江黄河后,禾欢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一点,她想着外面的世界是不是都这么开阔,如果自己足够努力能改变这个家吗?自己家能不能拥有陈林家那样的小院,那是她能想到的最大的幸福了。
工厂的工作多到很少能让人停歇,十二个小时的忙碌好像治好了禾欢的呕吐、颤抖…她认真地记录产品数据,负责仔细,待人礼貌客气,从不和工友吵架。
生产组长很高兴禾文柱的女儿真的像他说的聪明会干活。工厂里新引进了一批电脑,生产组长赶紧叫来禾欢:“禾欢,你这两个月学的不错。咱们厂要调整生产模式,产品数据不用本子记录了,通通直接记录到电脑上面。听你爸爸说你会电脑,以后这电脑就交给你啦!小孩子好好努力,明年升你做经理的小助理吧!哈哈…”禾欢一阵惶恐:电脑?我就学了个开机啊!我什么时候会的电脑?在网吧里只能学会用鼠标玩游戏,那些男生打游戏的时候像吃了兴奋剂,根本不想教她用电脑制作表格、PS什么的,估计他们也不会…那些按键是什么意思到现在还没搞懂呢!如果做不好会怎么样,被赶回去?继续看爸爸妈妈吵架掐死对方?
禾欢硬着头皮接下了管电脑的工作,努力思索每个按键的可能性,唯恐出现错误还是点错了两次。按错就会造成电脑上数据丢失,数据丢失是一种可大可小的问题:纸上有记录的时候就能及时把数据找回来;刚好没有记录在纸上,电脑里的数据又被人按错键搞丢失了,这时候只能重新做产品记录,小产品花点小钱不费什么功夫就解决了,大产品要花费巨资重新做各种变化风险不说,所有参与人的劳动成果一律报废,受到的打击令人头皮发麻。
她的手又想要抖了:爸爸为什么要吹牛说她会电脑,自己什么家庭不知道吗?根本找不到机会学电脑的环境下她怎么学会的?开外挂?吹得这样离谱还有人信?是世界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跟工友们相处在礼貌之内的禾欢不得不主动靠近他们,打听有谁会用电脑。年长的都不会,和善地叫她去问年轻人。小辣妹们表示自己只会玩。两个眼珠子乱转的男生说会,叫她去他们宿舍学,被生产组长看到一顿教训,又告诉禾欢这两个是有名的混球,不能搭理他们。禾欢跟组长说自己不会电脑,他一点都不相信:“你这不是管的还可以嘛,比我们完全看不懂的人好多了。加油,自信点。”他很忙,不等禾欢再说就匆匆走开了,到处都需要他。
在禾欢又一次猜错按键失误后,角落的胖子男很不满:“不会用就上一边儿去!浪费大家时间。喂,奚言,你不是有电脑吗?教教她啊!狗屁不会都错几次了是不是故意瞎戏弄人啊!”他旁边的奚言不说话,踢了胖子一脚。
禾欢暗怀希望地瞄了奚言一眼,奚言并没有看她。
小工厂喜欢压工资。禾欢是新人工资被压了两个月还没发,虽然厂里包吃包住,但是禾欢来了月经,一包卫生巾都买不起。她想问别人借点钱,想了一圈也没有合适的人,不熟悉谁会愿意借钱给自己?
生产组长拿着电话来找她:“禾欢,你爸爸的电话,接吧!”
两个月没有见到爸爸妈妈,她听到是爸爸打给她的电话手又开始抖起来…“欢欢,你想不想回来?要是累了就别干啦,叫你爸去赚钱,外面都是坏人,不好呆啊…”是妈妈。
妈妈还没说完就被爸爸抢过电话:“禾欢,你自己不愿意上学,要上班就好好干,勤快一点。你组长跟我说了,明年给你升职当官,你得努力对得起人家的信任!我跟你组长说了,你聪明得很,肯定能干好。”
禾欢张了张嘴,她的嘴唇发抖,说不出话,想问问爸爸,能不能给自己点钱,一点点就好…想问问爸爸,吹离谱的牛是为了谁,要教会自己假大空的人怎样做吗?“嘟——”电话已经被挂断,她期期艾艾地走到组长旁边递给他电话:“组长…能不能…能不能借我一点钱?”
生产组长接过电话装进口袋:“借钱?禾欢,咱们女孩子可不能不学好的。厂里有吃有住的,别想着乱花钱。你快要发工资啦,要买什么东西坚持几天,过几天再买哈!”
没有借到钱的禾欢拖着黏腻的身体回到岗位,猜测着眼前天花乱坠的按键,再一次出错,被胖子男骂了一顿。
下班后,破旧的宿舍里,舍友辣妹正在用游戏机打游戏。有点钱的工友们都在外面自己租房子住,简陋的宿舍只有辣妹跟禾欢两个人住。
辣妹输了游戏就痛摔游戏机,“乒乒乓乓”踢翻她自己的东西泄愤。禾欢不敢说话,走出宿舍沿着工厂外墙漫无目的转悠。在墙拐弯的地方是一个公交车站台,奚言站在那里,等禾欢走近了,他把一百块钱塞到禾欢手里,然后扭头走了。
禾欢拿着一百块钱,心里温暖又悲凉:这钱能用吗?这不是爸爸的钱也不是自己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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