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06 折枝

冯广坪望着她沾着水渍的脚踝,耳尖发烫。他解下外袍披在她肩上,衣摆扫过她身后若隐若现的猫尾:“当心着凉。”却见醉梦红突然转身,湿漉漉的指尖点在他唇上,琥珀色眼眸映着廊下摇晃的灯笼:“上次你去扬州,带回来的香粉盒子上,也有这样的虹光。”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猫耳垂落,“你说要去谈蚕丝生意……这次要去几日?”

廊外忽然传来扑棱棱的振翅声,二姐醉梦甜养的芦花鸡不知何时钻了进来,昂首挺胸地在两人脚边踱步。醉梦红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猫耳重新竖起,弯腰去逗弄那只昂首阔步的家禽:“小花又偷跑出来了!当心二姐用鸡毛掸子追你三条街。”她笑着伸手去摸鸡头,却被芦花鸡突然扑腾的翅膀惊得后退,撞进冯广坪怀里。

冯广坪下意识环住她的腰,触到她腰间晃动的琥珀铃铛。醉梦红仰起脸,睫毛扫过他的下颌:“你还没回答我呢。”她的尾巴悄悄卷住他的小指,“能不能……带我扮成小厮一起去?就说帮你算账。”

“又胡闹。”冯广坪轻敲她的额头,却在触及她失落的眼神时心软下来。他瞥见远处三姐醉梦艾提着竹篮经过,篮中鲜嫩的艾草随着步伐轻轻摇晃——想来是要做青团了。于是他俯身贴近她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她发红的猫耳:“等回来给你带会转的西洋镜,再教你在账本上画猫爪印章,可好?”

醉梦红瞬间眼睛发亮,猫尾欢快地缠上他的手腕。远处传来母亲林秀琪呼唤用餐的声音,混着大姐醉梦香训斥八妹“舞刀别碰倒花盆”的嗔怪。春风穿过雕花窗棂,送来桃花露的清甜,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温柔地揉碎在满地花影里。

众人围坐在雕花圆桌旁时,醉梦红的猫耳仍因期待微微发颤。她盯着母亲林秀琪端来的白玉碗,桃花露在碗中晃出粼粼粉光,撒在表面的梅子碎泛着诱人光泽。刚要伸手去够,却被大姐醉梦香按住手腕:“五妹又忘了规矩?”黄衫女子柳眉轻蹙,豹纹刺绣的袖口扫过桌面,“父亲还未动筷。”

醉梦红蔫巴巴地收回手,尾巴在身后不耐烦地甩动。余光瞥见冯广坪坐在父亲醉合德下首,玄色衣袍衬得他愈发清俊,正认真听着老人讲解《诗经》里的农事典故。她悄悄捡起掉在桌下的桃花瓣,揉成团精准弹向他后背。冯广坪肩头微颤,转头时眼底藏着笑意,趁人不备将一枚糖渍青梅滚到她碗边。

“说到桃花,”醉合德捋着胡须看向女儿们,“可知‘桃之夭夭’所喻何事?”话音未落,八妹醉梦熙已抢着答:“是说桃树茂盛!”狼耳随着兴奋晃动,惹得众人忍俊不禁。四姐醉梦青用青色帕子掩唇轻笑,蛇瞳弯成好看的弧度:“八妹又曲解了文意。”

醉梦红含着青梅含糊开口:“我猜……是说春日美好,宜酿桃花酒!”她狡黠地朝冯广坪眨眨眼,见他耳尖泛红,又补充道,“就像二姐做的桂花糕,三姐的青团,九妹的贝壳发饰……”话未说完,七妹醉梦紫突然晃了晃手中的琉璃盏:“五姐莫要岔开话题,倒是说说,你与冯公子何时也如这桃花般‘灼灼其华’?”

满堂顿时寂静,醉梦红呛得咳嗽起来,猫耳炸成两团毛球。冯广坪慌忙起身递过茶水,指尖擦过她发烫的脸颊:“七姑娘说笑了。”他垂眸时,瞥见醉梦红藏在桌下的猫尾正不安地卷住他的靴筒,心尖像是被猫爪轻轻挠了一下。

母亲林秀琪适时解围:“快趁热喝桃花露,莫辜负了这春日好光景。”瓷勺碰击碗沿的轻响中,醉梦红偷偷将自己碗里最大的梅子夹进冯广坪碗里。窗外桃花纷飞,有一瓣正巧落在她翘起的猫耳上,而他低头抿茶时,嘴角扬起的弧度比桃花露还要甜几分。

用过桃花露,众人散去。醉梦红借口消食,拽着冯广坪往醉府西北角的小竹林跑。猩红裙摆扫过沾着露珠的草叶,惊起几只蓝翅膀的蝴蝶。她的猫耳动了动,突然停在一丛野蔷薇前,弯腰时发间银铃垂落,险些触到粉白花瓣。

“广坪,你看!”她指尖捏着半开的蔷薇,琥珀色眼眸亮得惊人,“去年秋天我们埋下的花种,居然真的开了。”猫尾轻轻扫过冯广坪手背,沾着的草屑痒得他缩了缩手。记忆突然翻涌——那时醉梦红蹲在泥地里,猫耳沾着泥土,固执地要把西域商人送的花种埋在两人常坐的石凳旁。

冯广坪蹲下身,玄色衣摆蹭着湿润的泥土。他伸手拨开蔷薇枝叶,露出藏在花后的小陶罐:“里面还装着你说的‘许愿纸条’?”话音未落,醉梦红已经眼疾手快地把陶罐抱在怀里,耳尖泛红:“不许看!那是秘密。”

突然一阵风掠过,卷起醉梦红几缕发丝。冯广坪鬼使神差地伸手替她别到耳后,指尖触到毛茸茸的猫耳时,她浑身一颤,陶罐险些落地。“你、你又偷袭!”醉梦红往后跳开半步,尾巴却不受控地缠上他手腕,“上次偷看我练剑,这次又想偷看我的愿望......”

“哪有?”冯广坪轻笑,任由她的尾巴在手腕上绕出柔软的弧度,“不过是想起,明日该给农场的新马驹钉蹄铁了。”他故意顿了顿,看着她竖起的猫耳,“若有人愿意帮忙......”

“我去!”醉梦红眼睛一亮,猫耳立得笔直,“我要给枣红马扎最漂亮的鬃毛,再画个猫爪胎记!”她突然凑近,呼出的气息带着桃花露的甜香:“不过帮忙是有条件的——你得教我辨认所有的牧草,上次认错苜蓿,被三姐笑了好久......”

远处传来八妹醉梦熙的练武声,混着七妹醉梦紫的调笑声。冯广坪望着醉梦红发间沾着的蔷薇花瓣,突然觉得,这江南的春光再美,也不及眼前红衣少女笑得灿烂。他伸手轻轻摘下花瓣,却被醉梦红趁机在脸颊上飞快一吻,猫耳得意地晃了晃,抱着陶罐跑远了,只留下一路银铃般的笑声和若有若无的桃花香。

醉梦红抱着陶罐跑了没多远,突然又折返回来,猫尾卷着冯广坪的袖口往反方向拽:“差点忘了!上次在集市看到的那个杂耍班子,今日就在城西撂地表演,听说有会喷火的西域艺人,还有能顶起石磨的大力士!”她仰头时,发间银铃撞出细碎声响,琥珀色眼睛里盛满期待,“我们去看嘛,看完再去农场看枣红马!”

冯广坪任由她拉着走,看着她因兴奋而微微发红的耳尖,心底泛起柔软的涟漪。两人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市,醉梦红像只好奇的小猫,在糖画摊前挪不开脚步,又被胭脂铺里新到的石榴红口脂吸引,最后攥着冯广坪买的糖人,蹦蹦跳跳地往杂耍场跑去。

杂耍场里人头攒动,醉梦红仗着身形灵巧,拽着冯广坪挤到前排。当西域艺人喷出的火焰照亮夜空时,她吓得往冯广坪怀里缩了缩,猫耳紧紧贴在头上,尾巴却不听话地缠上他的手臂。“别怕,”冯广坪低声安慰,伸手轻轻捂住她的眼睛,“等喷火结束再看。”

醉梦红却突然转身,仰起脸:“我才不怕!只是觉得火焰的颜色,和我的衣服好像。”说着,她摘下鬓边的银铃,在火光下摇晃,“你看,是不是也像火焰在跳舞?”

就在这时,场中大力士的表演开始了。醉梦红看得目瞪口呆,猫耳随着惊叹声竖起又落下。她突然转头,狡黠地笑道:“广坪,你说我要是勤加练习,能不能也举起石磨?这样以后八妹练刀累了,我就能帮她举刀靶子!”

冯广坪忍俊不禁,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你呀,还是先学会辨认牧草吧。”话虽如此,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模样,心底却想着,若她真的想试试,自己定会在一旁护着,哪怕那石磨再重几分。

夕阳西下时,两人慢悠悠地往农场走去。醉梦红吃着最后一口糖人,看着天边的晚霞,突然停下脚步:“广坪,以后每年春天,我们都来看杂耍,好不好?”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期待。

冯广坪望着她被夕阳染成金色的侧脸,点了点头:“好,每年春天都来。”春风掠过两人身侧,带着集市的喧闹和桃花的香气,将这句承诺轻轻揉进了渐浓的暮色里。

暮色漫过农场木栅栏时,枣红马已踏着碎步迎到马厩前。醉梦红立刻松开冯广坪的手,猩红旗袍下摆扬起半卷尘埃,她扑过去搂住马脖子,猫耳蹭着马鬃:“想我了没?看我给你带了好东西!”说着从袖中掏出用油纸包着的麦芽糖,在马鼻前晃悠。

冯广坪靠在门框上轻笑,玄色衣摆被晚风掀起,露出腰间新换的桃木猫形佩饰——正是醉梦红前日硬塞给他的。他望着少女踮脚给马扎红绸的背影,忽然想起前日暴雨,她冒雨跑来农场,只为给刚出生的小羊羔撑伞,结果自己淋得像只落汤猫,猫尾巴却还倔强地卷着暖烘烘的草垫。

“广坪!快来帮我!”醉梦红的喊声打断思绪。她举着沾了草屑的野花发冠,琥珀色眼睛映着天边最后的晚霞,“我要给枣红马打扮成最威风的样子!”话音未落,猫耳突然动了动,警觉地转向远处。

蹄声由远及近,八妹醉梦熙骑着黑马疾驰而来,白色劲装猎猎作响,狼尾在身后扫出凌厉的弧度。“五姐!”她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时带起一阵风,“父亲让我喊你回去,说是西域商人送来了会变戏法的琉璃球,九妹正缠着母亲要拆开看!”

醉梦红的尾巴瞬间耷拉下来,手里的野花发冠也蔫巴巴垂着:“这么快就要走了?”她恋恋不舍地又摸了摸枣红马,突然转身抱住冯广坪,猫耳蹭着他胸口闷闷道,“明日一早我就来,你不许偷偷喂枣红马吃苜蓿!”

冯广坪笑着环住她,指尖无意识摩挲她发间银铃:“知道了,小醋猫儿。”他瞥见醉梦熙正捂着嘴偷笑,故意提高声音,“回去替我向伯父问好,就说新收的桑葚酿了蜜,改日给府上送去。”

醉梦红抬头时,眼尾泛着水光,却强撑着露出虎牙:“那我要最大最甜的一筐!”她突然踮脚在他脸颊轻啄,不等冯广坪反应,已拽着醉梦熙翻身上马。马蹄扬起的尘土中,她的声音随风飘来:“记得把账本藏好,下次我要画满猫爪印!”

冯广坪望着远去的身影,直到暮色完全吞没那抹艳红。枣红马在身后轻嘶,他转身时,发现马厩门上不知何时挂着串新鲜折下的桃花枝,花瓣间还夹着张字条,歪歪扭扭画着两只牵爪的小猫,旁边写着半干的墨迹:明早带桃花酿来!

夜幕垂落,醉府西厢房的烛火将醉梦红的影子投在窗棂上。她跪坐在绣墩上,猫耳随着手中动作轻轻颤动,正往瓷坛里小心倒入新摘的桃花。二姐醉梦甜端着桂花糕推门而入,杏色裙摆扫过门槛:“五妹又在捣鼓酿酒?当心又被七妹偷喝。”

“这次藏得严实!”醉梦红头也不抬,指尖沾着桃汁在坛口抹出一圈蜜,“等广坪明日来了,我们就在桃树下......”话音戛然而止,她耳尖泛红,慌忙用衣袖挡住发烫的脸颊。醉梦甜见状轻笑,将桂花糕放在案头,发间金步摇随着动作轻晃:“瞧你这副小女儿家的模样,倒比我这做二姐的还心急。”

与此同时,冯广坪在农场书房里摊开账本,烛火摇曳间,账本边缘新添的猫爪印鲜红欲滴。他指尖抚过那些歪歪扭扭的印记,嘴角不自觉上扬,忽听得窗外传来马嘶——枣红马正对着月光刨蹄,脖颈上的红绸在夜风里猎猎作响。他起身推开窗,晚风裹着泥土与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远处醉府的灯火星星点点,恍惚间仿佛看见醉梦红踮脚摘桃的模样。

次日破晓,第一缕晨光刚爬上桃枝,醉梦红已踩着晨露跑来。猩红襦裙沾着草叶,怀中紧紧抱着酒坛,猫尾兴奋地左右摆动。她远远望见冯广坪正在给苜蓿浇水,玄色衣袍挽至小臂,露出腕间桃木手串,于是扯开嗓子喊道:“广坪!快看我给枣红马带了什么——”

喊声惊飞满树雀鸟,冯广坪转身时,正看见醉梦红灵巧地跃上石桌,发间银铃撞出清脆声响。她掀开酒坛封布,桃香混着酒香顿时弥漫开来:“尝尝看!这次加了双倍的梅子,甜得能把舌头黏住!”说着便要往他嘴里倒,却因动作太急,酒液顺着他下颌滑落,在衣襟晕开深色痕迹。

醉梦红瞬间僵住,猫耳紧张地贴在头上:“对、对不起!我......”话未说完,冯广坪已伸手蘸了蘸衣襟上的酒,突然喂进她嘴里。琥珀色眼眸与墨色瞳孔对视的刹那,周遭的鸟鸣与风声都悄然隐去,只剩彼此加速的心跳,在桃香盈袖的晨光里,缠绕成最温柔的私语。

醉梦红被酒呛得轻咳,猫耳却因冯广坪突如其来的动作炸成蓬松的两团。她慌忙后退,不料脚下的石桌不稳,整个人向后倾倒。千钧一发之际,冯广坪长臂一揽将她捞入怀中,玄色衣袖扫落案上的桃花瓣,纷纷扬扬落在两人肩头。

“又冒失。”冯广坪的呼吸扫过她发烫的耳垂,指尖下意识收紧了些。醉梦红仰起脸,正撞进他眼底化不开的温柔,琥珀色瞳孔里倒映着对方近在咫尺的眉眼,连他睫毛上沾着的细小桃绒都看得真切。她突然想起昨夜二姐打趣的话,耳尖烧得几乎能煎熟茶饼,尾巴却不受控地悄悄缠上他的手腕。

远处传来农场伙计招呼冯广坪查看新到谷种的喊声,醉梦红却像黏人的猫儿般不肯松手。“先别去。”她攥着他衣襟,发间银铃随着晃动轻响,“昨日杂耍班子里那个玩火的艺人说,火焰也分七种颜色,你说我们酿的桃花酒......”话未说完,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八妹醉梦熙骑着黑马疾驰而来,白色劲装沾满尘土,狼耳因焦急微微后压。“五姐!不好了!”她猛地勒住缰绳,惊得枣红马也跟着嘶鸣,“城西绸缎庄失火,七姐为了抢回纳兰公子送的紫绸,现在被困在二楼!”

醉梦红的猫耳瞬间竖得笔直,拽着冯广坪的手就要往马厩跑:“快,我们骑马去!”转身时,猩红裙摆扫翻了酒坛,桃花酒汩汩流在泥土里,香气混着慌乱的脚步声,惊得满树桃花簌簌坠落。冯广坪握紧她发凉的指尖,心底泛起担忧,却在触及她眼中燃烧的焦急时,反而镇定下来——他知道,此刻这只炸毛的“小猫”,需要他成为最坚实的依靠。

三人快马加鞭赶到城西时,浓烟已如墨云般遮蔽半边天空。醉梦红翻身下马,猩红裙摆被热浪掀起,鬓间猫耳因灼热的气浪不住抖动。绸缎庄二楼的雕花窗棂吞吐着烈焰,隐约传来七妹醉梦紫的咳嗽声,楼下挤满了惊慌失措的百姓和提水救火的衙役。

“让开!”醉梦熙抽出腰间软剑,狼尾竖成钢鞭状,“五姐,你从侧门绕进去,我在外接应!”话音未落,冯广坪已扯下披风浸进水缸,裹住醉梦红肩头:“跟紧我,别乱跑。”他掌心的温度透过潮湿布料传来,让醉梦红狂跳的心稍稍安定。

穿过被浓烟熏黑的回廊时,梁柱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醉梦红猫瞳骤缩,猛地拽着冯广坪就地翻滚,碎裂的木梁擦着她发梢坠落。“七妹!”她呛着烟大喊,耳尖捕捉到二楼传来的微弱回应。顺着火势稍弱的楼梯冲上去,正见醉梦紫抱着焦黑的绸布蜷缩在墙角,紫色襦裙沾满灰烬,狐尾无力地垂在身侧。

“傻丫头!”醉梦红扑过去将人护住,披风下的猫尾本能地缠上妹妹颤抖的手腕。冯广坪迅速脱下外袍罩住两人,却在转身时被横梁拦住去路。火势瞬间封住楼梯,热浪卷着火星扑面而来,醉梦红嗅到焦糊味,才惊觉自己发梢已被燎着。

千钧一发之际,破窗声骤然响起。醉梦熙挥剑斩断拦路木梁,狼耳因用力过度泛着青白:“快!从窗口跳!觅风在下面铺了棉被!”冯广坪二话不说抱起醉梦紫,醉梦红紧随其后,纵身跃出火海的刹那,她听见身后传来绸缎庄轰然倒塌的巨响。

跌落在棉被上时,醉梦红被撞得眼冒金星。她挣扎着爬起来,看见冯广坪正小心翼翼放下醉梦紫,玄色中衣被火星烫出数个窟窿,手臂却因护着人而红了一片。“疼不疼?”她冲过去抓住那只手臂,猫瞳蒙上水光。冯广坪反握住她冰凉的手,用未受伤的指尖擦去她脸颊的烟灰:“没事。倒是你......”他的目光落在她烧焦的发尾,心疼得皱眉。

远处传来纳兰京焦急的呼喊,醉梦紫虚弱地抬手回应。醉梦红这才注意到七妹怀里那团焦布,突然想起昨夜妹妹还在对着月光,满心欢喜地比划要拿紫绸做新衣裳。她鼻头一酸,猫尾轻轻扫过醉梦紫手背:“等宅子重建好,我们再去挑十匹更好的。”

夕阳西沉时,救火的喧嚣渐渐平息。醉梦红倚着冯广坪坐在断壁残垣旁,看着漫天晚霞将他染成温柔的金色。他受伤的手臂缠着布条,却仍牢牢圈着她的腰。“下次别这么莽撞。”他的声音混着烟火气,却藏不住颤抖,“你若出事......”

“知道啦。”醉梦红歪头蹭了蹭他胸口,猫耳扫过他下巴,“不过这次发现,你抱着人跳窗的样子,比杂耍班子的飞人还威风。”她狡黠地笑起来,伸手去够他腰间的桃木猫佩,“作为奖励,今晚我要去农场蹭饭,还要听你讲新到的谷种......”

冯广坪望着她灵动的眉眼,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晚风掠过废墟,带着焦土与桃花的混合气息,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暮色渐浓时,醉梦红跟着冯广坪回到农场。沾着烟灰的猩红裙摆扫过新抽芽的苜蓿地,惊起几只归巢的麻雀。冯广坪手臂缠着布条,却执意要下厨煮面,被醉梦红一把拽到井边:“先处理伤口!”她蹲下身,指尖蘸着凉水轻轻擦拭他手臂的烫伤,猫耳垂着,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地面。

“真不疼。”冯广坪望着她低垂的睫毛,伸手想揉她的发顶,却因牵扯伤口闷哼一声。醉梦红猛地抬头,琥珀色眼眸里蓄着水光:“还说不疼!”她从袖中掏出个小瓷瓶,是三姐调制的金疮药,“下次再这样,我就......”话未说完,突然泄了气,猫尾卷住他的手腕,“就再也不给你酿桃花酒了。”

灶台的炊烟袅袅升起时,醉梦红已洗净了脸上的烟灰,发梢烧焦的部分被她胡乱剪短,参差不齐地支棱着。她趴在厨房的木桌上,看冯广坪往面汤里撒葱花,突然想起绸缎庄里冲天的火光,心有余悸地晃了晃尾巴:“若不是你......”

“说什么傻话。”冯广坪将热腾腾的面碗推到她面前,碗里卧着两个煎得金黄的鸡蛋,“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他自己却只盛了半碗清汤面,被醉梦红眼疾手快地夹走半个鸡蛋:“受伤的人要多补补!”她鼓着腮帮子嚼面,猫耳随着咀嚼动作轻轻颤动。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叫,冯广坪添了两根柴火,火光映得醉梦红的侧脸愈发柔和。她突然放下筷子,从怀中掏出个焦黑的布团——是从火场里抢出的半截紫绸,“七妹肯定很难过。”她喃喃道,指尖摩挲着布料上蜷缩的凤凰刺绣,“明日我们去集市,给她买新的......”

“好。”冯广坪应着,伸手替她擦去嘴角的面汤,指腹触到她柔软的唇时,醉梦红的猫耳“唰”地竖了起来。她猛地抓住他的手,却没有躲开,反而将脸颊贴了上去:“广坪......”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夜色的缱绻,“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要一起。”

灶火噼啪作响,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泥墙上。冯广坪望着她发间新添的几缕焦痕,心疼地将她搂入怀中。醉梦红的尾巴缠上他的腰,鼻尖蹭着他颈间淡淡的皂角香,忽然觉得,比起火场里惊心动魄的时刻,此刻这碗热面、这簇暖火,还有身边人的温度,才是最让人安心的烟火日常。

夜风卷着苜蓿草香穿堂而过,吹得灶台旁悬挂的干辣椒串轻轻摇晃。醉梦红忽然从冯广坪怀里挣脱,猫耳动了动,尾巴笔直竖起:“你听!”远处传来熟悉的马蹄声,伴着八妹醉梦熙爽朗的吆喝:“五姐!冯公子!开开门!”

冯广坪起身去推门,月光瞬间涌进屋内,照亮醉梦熙身后马背上的人影。七妹醉梦紫裹着纳兰京的狐裘,苍白的脸上泛着红晕,狐尾却倔强地缠在烧焦的紫绸残片上。“听说你们在煮面?”醉梦紫强撑着精神,指尖抚过门框上冯广坪新刻的猫爪印,“本姑娘要加三个蛋。”

醉梦红冲过去抱住妹妹,发间银铃撞出乱响:“不要命了?大夫说你要卧床休养!”话虽严厉,尾巴却轻柔地圈住醉梦紫发冷的脚踝。八妹翻身下马,狼尾一扫,将怀里抱着的酒坛稳稳搁在桌上:“路过酒坊打的桃花酿,说是新方子,尝尝?”

灶膛里新添的木柴噼啪爆开火星,映得屋内暖意融融。醉梦红忙着给众人盛面,冯广坪则默默往醉梦紫碗里多夹了几片青菜。八妹撸起袖子要帮忙,却被醉梦熙拦住:“你那舞刀的手,别把面搅成面糊!”逗得众人笑作一团。

酒坛启封时,浓郁的桃香混着酒香四溢。醉梦紫抿了口酒,忽然从袖中掏出块巴掌大的紫绸——正是纳兰京连夜差人从京城送来的贡品。“帮我画只凤凰?”她推到醉梦红面前,狐眼亮晶晶的,“要比烧掉的那匹更威风。”

醉梦红蘸着酒在桌面上勾勒轮廓,猫耳随着专注的神情微微颤动。冯广坪倚在门框上看着她,见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与醉梦紫的影子交叠成温暖的光晕。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惊起农场里沉睡的鸡鸭,却惊不散屋内此起彼伏的笑闹声。

“广坪,你农场的夜莺比醉府的聒噪!”醉梦熙突然抱怨,狼耳烦躁地抖了抖。冯广坪正要开口,醉梦红已丢来颗花生米:“明日给你扎个稻草人,保准吓得夜莺不敢落!”她歪头冲冯广坪眨眼,琥珀色眼眸里盛满狡黠,尾巴悄悄勾住他的小指,在温热的夜色里,勾出一抹比桃花酒更甜的涟漪。

此后的日子,城西绸缎庄的废墟渐渐长出嫩绿的新芽。醉梦红带着姐妹们在断壁残垣间种下桃树,说是来年开花时,就能给新绸缎庄添道风景。她常蹲在农场仓库里,用烧焦的紫绸边角料给冯广坪缝钱袋,猫耳因穿针引线的专注耷拉着,尾巴却时不时卷走案头的算盘珠子。

“又在捣乱?”冯广坪收工归来,总能撞见这一幕。他佯装生气地敲她脑袋,却在她仰头时,将新摘的桑葚喂进她嘴里。紫黑的汁水染在醉梦红唇角,她舔舐时露出尖尖的虎牙,顺手把绣了一半的钱袋套在他手腕上:“明日去扬州,就用这个装银子。”

那日八妹醉梦熙突然闯进农场,狼尾卷着封加急信件。原来是江湖悬赏令上出现采花大盗踪迹,她非要拉着觅风去“为民除害”。醉梦红举着刚做好的桃花酥追到门口,看两人策马远去的背影,猫耳担忧地颤动:“早去早回!记得带扬州的雪花糕!”

盛夏雷雨夜,醉梦紫裹着狐裘缩在农场屋檐下。纳兰京因家族生意远赴塞北,她便带着新染的紫绸来找姐姐们解闷。醉梦红撑开油纸伞陪她看雨,雨水顺着伞骨汇成珠帘,将两人的倒影映在积水里。“等他回来,”醉梦紫轻抚绸缎上的暗纹,“我要给他做件能遮住半张脸的斗篷。”

秋收时节,农场堆满金灿灿的稻谷。醉合德带着其他女儿们来帮忙,醉梦甜在田埂上支起灶台,炊烟混着桂花香飘满田野。醉梦红蹲在谷堆里筛米,突然被冯广坪撒了把稻穗,细碎的草叶沾在她发间,猫耳一动便簌簌掉落。“看!”她抓了把谷粒抛向天空,“像不像下金子雨?”

转眼又到春日,新绸缎庄在桃花纷飞中开业。醉梦红穿着冯广坪从扬州带回的石榴红裙,发间别着用旧银铃改造的桃花簪。她跃上店前的桃树,折下最艳的花枝别在醉梦紫衣襟:“这回的凤凰,可是九妹用贝壳磨成粉染的色。”树下,冯广坪仰头望着她,玄色衣袍上落满花瓣,手中账本边角又多了排新鲜的猫爪印。

夕阳西下时,醉府九姐妹与各自心上人围坐在西子湖畔。八妹炫耀着新得的匕首,七妹比划着要给纳兰京设计的新衣,三姐则惦记着农场新收的艾草。醉梦红倚在冯广坪肩头,看他耐心地教九妹辨认账本,猫尾悄悄卷住他的脚踝。晚风裹着桃香拂过,将细碎的笑语和银铃轻响,揉进江南永不落幕的温柔日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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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如醉
连载中Ann泠善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