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萱对于秘境的了解不多,她只是从长老们被魔修杀死前不甘心的遗言里得知一二,进来秘境之后,才发现秘境对于人的限制竟然这么大。
没有灵力使用法术也就算了,竟然还会跟凡人一样会困会饿。
宁萱的身体状况已经到了极限,她本来想为承怀仙尊指引方向,可是她的眼皮子却越来越重。
两人的距离很近,他身上有种说不清的气息,这种气息陌生又熟悉。宁萱闭上眼,便回到了她五六岁那年,被那群人追着,跑进了供奉承怀仙尊的庙里。
“天阴之体!即便没有成熟的天阴之体,也是修炼的好鼎炉!”那些人就像可怕的野兽,粗壮的双臂朝她挥来,她怕得双膝发软,却依旧奋力奔跑,在差点被人抓住的时候,她就地一滚,滚进了庙里。
与阴冷可怕的庙外不同,庙里有着温暖的烛光,还有淡淡的香火气味。
宁萱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身体各处都是伤痕。
她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追她,以前捡别人不吃的包子,被小贩说她偷东西时,也没有被人如此追过。
他们就像是要活活生吞了她。
可她是人,他们也是人,难道在这世上人会吃人吗?
宁萱又惊又惧,冷静下来后发现,她滚入庙里之后,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以及一门之隔,却像是离得非常遥远的说话声。
“大强!你不要命了?这里可是承怀仙尊的庙!”
宁萱攥着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紧张地盯着门口,生怕他们会闯进来,提心吊胆地偷听他们说话。
“承、承怀仙尊……他总不可能连这种小山村都放了神识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难道忘记当年拿村民修炼邪术的邪道都是怎么死的了吗?”
“行!我就看这丫头能在这庙里躲到什么时候!”
宁萱咬着下唇,记住了他们言语里提到的“承怀仙尊”。
她想,他一定是一位很厉害的大人,才能威慑这些轻轻松松就能把她抓走的“野兽”。
庙里比庙外暖和,当她确认这里是安全的时候,身体的感知也恢复了。
宁萱转过身,仰头看向他们口中所说的“承怀仙尊”。她看见了一幅画像,在摇曳的烛火之中,画像上的俊美男子好像要从画里走下来似的。
她攥紧了身前的衣服,一时间分不清这里是梦境还是记忆,只是画像里的人越来越清晰,和那位手握一把长剑,斩断魔修头颅,对着她伸出手,救她于水火之中的仙尊重合在一起。
承怀仙尊。
他的名字不再是她记忆里的画像,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温柔且强大的男人。
滚烫的身体触及到冰凉的潭水,一股可以抚慰一切的力量自她的眉心流向身体四肢,干涸的灵力被逐渐填满。
宁萱睁开眼睛,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吓到。
她置身于发着湖绿色幽光的潭水之中,却依旧可以顺畅呼吸。
潭水清澈,她甚至能看到潭里的游鱼正在围绕着她周身游来游去。
就在她清醒过来的时候,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上浮去,直到浮出水面。
她不会游泳,脚踩不到潭底,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她紧张极了,便在水面不断扑腾,企图找到一个落脚点,即便她刚刚沉下去的时候分明可以呼吸。
一双有力的手握住了她不断挥舞的手臂,将她一把从潭水里提了出来。
身体突然腾空又落下,宁萱湿漉漉地趴在岸上,头发变成一缕缕的小水流,不断往下滴着。
“好点了吗?”头顶上方传来男子的声音。
宁萱的脑子也终于跟身体一起清醒了过来。她被承怀仙尊救了之后,进入了合欢秘境,这里应该就是她之前看到的绿洲了。
此时的她身体已经没有先前的疲累和疼痛,她身上各种细小的伤口都已经愈合了,还有手上被磨出来的伤痕也恢复如初,一点也看不出来她之前经历了什么。
宁萱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怀疑自己先前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她甚至不敢抬头,怕自己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宁姑娘,这片绿洲里蕴含了灵气,可以帮助恢复你的身体。”承怀的声音又一次传来,宁萱听清了他对自己的称呼,抬头望向他。
如今,她终于能清醒地记住眼前人的容貌。
承怀在帮她恢复身体的时候,简单地收拾过自己。他的教养里,衣冠不整地面见他人是一件无礼的事情。只不过这里没有让他重新更衣的条件,便只能作罢。
宁萱被眼前人的俊美容颜震慑,像是确认又像是不敢相信般唤道:“承怀仙尊?”
她瞪大眼睛,漂亮到动人心魄的双眸倒映着承怀的身影。她的眼神很好懂,即便是承怀这般不擅长揣测人心,也能读懂她在想什么。
她在不相信承怀的存在。
“我在。”承怀救过很多人,确认救下的人安全之后,他便会赶往下一个需要他的地方,从不回头去看他人对他的感激或是仰慕。
他的师父说过,若是活在他人的感激和仰慕之中,便会迷失自我。自己把自己当作高高在上的神,便也不会再平等对待世人了。
但他从宁萱眼里读到的,更多的是害怕他会离开,即便他就在她的眼前,她也依旧不敢相信,仿佛他对于她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重要到……她会畏惧他的离开。
这种情感对于承怀来说,很陌生,也很新鲜。
确认眼前的承怀是真实存在的人后,宁萱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红着眼角,呆呆地望着他。
承怀没想到身体恢复后的宁姑娘反倒不爱说话了,难道她还在害怕吗?
他想了想,回忆起好友是怎么逗他的小徒弟的。
“宁姑娘是在担心我会自己离开?难道在宁姑娘的眼里,你能够做到带着我在这大漠中行走数里,而我便是那般忘恩负义之人吗?”承怀板着一张脸问。
其实他不做任何表情的时候,便十分严肃可怕,他的两个徒弟都怕极了他面无表情的样子,但实际上,承怀并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单纯地……没什么表情。
果然,宁萱也被他吓住了,明明她昏迷之前,不管她说什么,承怀仙尊都不会生气,而今仙尊语气这样重,难道他是生气了?
她连忙解释:“不不不。我就是……就是……”
宁萱着急起来,说话都结巴了,生怕仙尊为了她这点小事而不快,下意识攥住承怀的衣服下摆。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承怀以为她想说些什么,便蹲下身,俯身靠近她,询问道:“怎么了?”
宁萱望着他,心头涌动着莫名的酸楚。
“我在合欢宗十二年,从来没有从圣地出去过,长老和宗主担心我会想逃跑,便把所有新奇玩意儿往我这边送。有些合欢宗弟子不喜欢我,就把我最喜欢的东西都抢走摔坏。他们说,我从未行过拜师礼,便不算合欢宗弟子,我只是个外人,合欢宗的一草一木都属于他们,而不属于我。
“所有我爱的都会离我而去,所有我爱的都不属于我。”
没有人会在乎工具的喜怒哀乐,他们只要她乖巧地呆在这里,直到成熟,为他们所用。
她的眼眸盈着泪光,紧紧攥着他的衣摆,怕他离开,怕他生气,每一个动作神情都在说,她需要他,她依赖他。
承怀心头微动,不熟练地拍了拍她的脑袋,用剩下的一点灵力为她烘干头发和衣服。
“只要你需要,我便会一直在。”
他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温暖将宁萱包裹,她披散的长发因为常年绑着辫子而卷出波浪般的弧度,落在她的双肩和胸前,紫纱开衩长裙如同鱼尾般随风而动,修长白皙的双腿在纱裙底下若隐若现。
她仰望着仙尊,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着。
扑通扑通。
承怀站起身,走到旁边点起的火堆,取下自然烘干的月白色长衫,再次来到宁萱面前,说:“已经洗过了,夜里凉,穿上吧。”
宁萱接过长衫,认出这件衣服便是原先披在她身上的长衫,她一直不敢穿上,是害怕仙尊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而现在仙尊却为她洗了衣服,还为她晾干,才给她穿……仙尊是不是以为,是她不想穿脏了的衣服?
他的细心和体贴让宁萱心头流过暖意,她站起身,抬头看向背对着自己,坐在火堆旁边的承怀仙尊,珍惜地穿上长衫,将它拢好,这才缓步走到仙尊对面的位置,自己找了几块平缓的石头垒起来坐下。
承怀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飞快地收回视线。
他的长衫对于宁萱娇小的身材来说,还是过于宽大了。她双手自然垂下,袖子便遮盖住了她的手背。
她屈着双膝坐在他对面,微一倾身,从松松垮垮的领口便能窥见她胸前的风光,几乎对他毫无防备之心,还在他看过去的时候,懵懂地望过来,对他扬起明媚的笑容。
即便他再快地移开视线,也不可避免触及她的美好。
承怀拧着眉,做了个深呼吸,想要开口提醒,又觉得失礼,张了张唇,终究是什么也没说,最后也没再看她。
宁萱拿起一根树枝,挑了挑火堆,想让它燃烧得更旺一点,结果反倒把火星子翻了出来,烫到了手背,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再碰火堆了。
承怀的余光里看到了小姑娘的动作,眉头皱得更深了。
“仙尊,您的伤也用绿洲的灵气治好了吗?”宁萱关心道。
承怀眼帘半阖,摇了摇头,“这片绿洲的灵气不够用。”
宁萱意识到仙尊把这片绿洲的灵气都用来治疗她了,连忙道:“仙尊,为什么不治你自己的伤呢?我……我这些只是小伤,不碍事的。”
承怀听出她语气里的着急,抬眸看向她,对上她赤诚坦荡的视线,嘴角弯起。
“因为这是正确的。”
这片绿洲的灵气并不多,若是救她一人,绰绰有余,但他的伤并不是这个小绿洲的灵气能治好的,特别是他腰间的这道口子,一日不取出魔胎,他的伤便一日不能好,给他治疗也是浪费灵气。
宁萱才不管什么正不正确,她想的是,她几乎什么都不会,灵气救她才是浪费,而仙尊如此强大,只要有灵气,什么法术施展不出来呢?
她站起身,“仙尊,我会低阶治疗术,让我来帮你吧。”
这也是她唯一会的小法术。
宁萱撸起袖子,提起过长的衣摆,绕过火堆,朝承怀走去。在承怀的眼中,她就像某种娇小可爱的小动物,笨拙却坚定地踮着脚尖朝他走来。
奇异的幽香随着她的靠近窜进他的鼻子。晚风撩动鬓边的长发,火光明灭不定,承怀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他想,他失策了。
不知道是失策自己不该把衣服借给人家穿,还是失策于让她灵力过剩到能给他施展治疗术,还是说……
儿童节快乐!(据说感情流的精髓就是留白!但我还不能很好掌控这个程度,我多写写,肯定能进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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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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