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踝被攥住，温热透过肌理，传遍四肢百骸，如电流窜过，轻轻劈打心尖。
视线里是绸缎般的睡衣、拢在身后的细软乌丝和专注的眉眼。
白玉兰的禁忌清香拂扫鼻尖，顾令仪彻底僵住了。
玄关顶灯落在她微微扩张的瞳孔里，正对的全身镜，映出此刻的场景。
姜砚卿双膝跪着，姿态板直、雍雅、端庄，给顾令仪换好凉拖，微微抬头看向坐着的风情美人，修长天鹅颈仰着。
任凭谁看，这一幕都像极了温婉淑雅的贤妻，正细心伺候着劳累一天归家的妻子。
温馨、静谧，厨房飘香，妻子贤慧体贴入微。
这大抵是所有竹高忠实拥戴者，都曾幻想过的幸福家庭画面。
然而在这一方狭小的玄关里，在名为姜砚卿的家的空间里，在温馨光线的照拂下，这‘幸福的画面’，却让顾令仪感受到了一股彻头彻尾的凉意。
仿佛一盘碎冰兜头泼落，冷得刺骨。
“你在做什么！？”
她噌一下站起身，单手把姜砚卿也拽了起来。
谁让姜砚卿跪了！？
这动不动就跪的习惯究竟是从哪里学的！？
素来妩媚又风情的眉眼，此刻盛满愠怒。
面前美人却冷清依旧，只是顺从地起身，淡淡凝视她，没有额外的表情，平静到让顾令仪几乎以为方才发生的事是错觉。
“给你换鞋。”
姜砚卿如实答道，语气平得没有一丝起伏，仿佛跪下给顾令仪换鞋是件再平常不过和理所当然的事情。
顾令仪胸膛剧烈起伏，眼眶鼻尖泛酸。
不想让对方发现她的狼狈，侧过头，脑海乱糟糟一团。
姜家人就是这么教姜砚卿的？什么糟粕都往姜砚卿身上堆。
姜砚卿家里还有谁来过？
姜砚卿还跪过谁？还给谁这样亲密地换过鞋子、铺过床？
“手机响了。”姜砚卿的声音和长相一样，冷清淡漠。
顾令仪沉浸在纷杂的思绪里，愤怒有之，酸涩也不少，反应稍慢，没听清就点了点头，习惯性地发号施令：“麻烦帮我拿出来。”
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为时已晚。
巨大手提包里装着十数个盒子，其中十个是姜砚卿今天上午在竹高见过的。
姜砚卿那双漂亮的眸子骤然收缩，指尖也僵在半空，紧紧捏着手提包的边缘，用力得泛白。
胸腔澎湃跳动。
顾令仪急忙拿出手机，一把合上手提包，匆匆忙忙丢下一句：“不是上门礼物。”就去了阳台接电话。
脸颊完全是燥热的。
接完电话，脑门轻轻磕在墙壁，缓缓呼出一口气。
她带着十多份情趣用品登门拜访，比姜砚卿跪着给她换鞋的行为要离谱多了。
尤其，她们八年前还是那样的关系……
·
顾令仪没说，姜砚卿也没问，同时默认了顾令仪要在家里吃饭。
姜砚卿摘下围裙，顾令仪帮着把菜端上桌，顺口问了句：“你家佣人社恐？”
好像见不得外人。
她的丝绒被，昨晚还是姜砚卿亲自送进洗衣房的。
她接完电话出来，也只看到了姜砚卿和厨房备好的菜，不见佣人。
但社恐佣人干活很仔细，被子处理得十分整洁，没有半点儿褶皱，给姜砚卿备菜也是切洗好分门别类。
没关系，细心、能好好照顾姜砚卿就足够了，顾令仪微微松了口气。
她没看到的是，在她随口问完话后，姜砚卿摘围裙的动作微顿。
美人轻嗯了声，指尖错乱之下，给绳子绑了个死结。
“我来吧。”
顾令仪上前，低头仔细给对方解绳。
桃花清酒的香气和白玉兰的禁忌香，似有似无地交缠着，顾令仪身量高挑，站在姜砚卿身后，仿佛把姜砚卿压进了墙角。
姜砚卿侧眸，恰好能在全身镜中看到，顾令仪那认真专注又多情的眉眼。
以及灵活解绳结的修长指尖。
用过晚饭，顾令仪临时有些工作要处理，借了姜砚卿的书房。
但姜校董也要加班。
巨大的书桌一分为二，两人都只用光屏，同时开了防偷窥模式，面对面坐着，能看清自己的光屏，看对方的则是一块暖色磨砂。
窗外车水马龙，书房光线温暖，静谧无声。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
忙完夜已深，顾令仪滴了滴眼药水，阖眼缓了缓，睁眼才发现对面的光屏早已熄灭，姜砚卿坐在软椅，双眸浅阖，似乎已经睡了。
趁手的桌面上，正放着一杯此前没有的牛奶，玻璃杯下方是保温底座。
她碰了碰，温度恰好适合入口。
顾令仪默了默，轻手轻脚走到姜砚卿身边，手臂几乎已经穿过对方腿弯，想要把人抱回房间。
可又缓缓抽回手，最后，只是将那软椅调平，让对方变成平躺的姿势。
盖上薄毯，关灯，再拿上她的牛奶，悄声关门。
睡在姜砚卿家的沙发，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一觉醒来太阳高挂，今天是周六，不用上班。
姜砚卿已经出去了，顾令仪约了个spa。
洗漱后，吃完饭桌上保温卖相味道都极佳的早餐，敲了敲洗衣房门，塞了张字条进去。
内容不外乎麻烦社恐的佣人收拾一下餐桌。
顾家也有社恐的佣人，顾令仪和她们相处经验丰富，知道怎样才不会冒犯了姜砚卿家的佣人。
哼着小曲儿下楼。
姜家老宅，祠堂。
香火的陈腐气味弥漫，呛着咽喉，头发花白的姜老爷子并不是特别适应，皱着眉，目光紧盯跪在面前的孙女。
“最近屡屡犯错，违反族规，不敬长辈，长辈交代的事情一件都完不成，爷爷对你很失望。”
他重重杵了杵拐杖，沉重声响回荡昏暗的祠堂。
姜家的长孙女姜砚卿，此时正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
她腰背直挺，长睫微微垂着，膝盖结结实实抵着冰凉坚硬的石砖。
“孙女知错，请爷爷责罚。”
“我看你是一点没明白自己错哪了！”
姜老爷子看着这个总是淡着一张脸的孙女就来气。
“你这个做长姐的不争气，没能从顾令仪手下带出观盛，导致他现在还被关在支队，往后要面对的是完全灰败的人生，你真是害死你弟弟了明白吗！？”
姜老爷子说着，一口气险些没能喘上，身旁，他的长孙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爷爷不要动气，姐姐做错事，罚就好了，气伤了您的身体不值得。”
姜老爷子深呼吸：“好，还是我的乖孙懂事，往后姜家是要交给你的，一些权力，爷爷也该慢慢让渡给你了，就从族规掌管开始。”
姜家族规管理者，可对违反族规之人做出惩戒。
姜老爷子端着手，满意地望向自己最拿得出手的长孙，小小年纪就有了族长风范。
“姐姐前日晚归家，让爷爷奶奶爸妈叔婶所有长辈等你，是为不孝，记罚跪祠堂五个小时。
昨日下班后无故拒回老宅，记罚跪祠堂三个小时。
没能救出观盛弟弟，陷族弟于不义，记罚跪祠堂十个小时。
统共罚跪十八小时，姐姐知道的，期间需要没收所有通讯设备，不能饮水进食，祠堂大门关闭，闭口禁言，严禁闭眼。
你必须诚心向列祖列宗认错，可明白？”
女人微微颔首，姜老爷子冷哼一声，携爱孙离开祠堂。
祠堂沉重的大门关上，将笔挺清瘦的背影隔绝在世界以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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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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