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里清晰显示,孩子们放学后排队下楼,走在楚惜前面的杭文不小心踩空,跌下了台阶。楚惜下意识去拉他,但反应不够快,只扯住了他的书包。杭文吓坏了,恍惚间觉得身后有股莫名的力量,误以为楚惜推了自己。
铁证如山,加上楚晔在场,杭文父母不好再对楚惜发难,只得明里暗里捎带林琅几句泄愤。年级主任赔着笑替林琅解释,好不容易哄走了杭文家长,林琅也在班里为楚惜做了澄清,一场风波有条不紊地平息。
然而那些无故加诸林琅身上的恶语,终究伴随着所有的侮辱和伤害,一并不了了之。
邀请Mia做楚惜影子老师的事,被傅若年提上日程。
楚晔没反对,林琅就选了最近的一个周末,把大家约到学校的一间空教室。
一向素面朝天的Mia难得化了淡妆,身着一条黑色的LV链条连衣裙,搭配浅色系的风衣,手上拎的浅色皮包挂有一只爱马仕标志性的小马。
她的五官尤为精致,挑不出半点儿瑕疵,以至于走进门时,林琅先注意到的是她美丽不可方物的一张脸,而后才是脖子上一串硕大的巴洛克珍珠,以及这一袭简单却优雅的装扮。
“林老师,”Mia热情地同林琅打招呼,“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林琅礼貌笑着回应,不知为什么,心头涌上一阵慌乱。
每每面对Mia,她总是莫名其妙地不自在,仿佛是自卑,又好像是愧疚——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Mia对傅若年的感情算不得清白,何况他们相识在先,林琅便不可控制地认为,是自己抢走了本该属于Mia的、傅若年的爱。
几人相继落座,楚晔将一份病历交给Mia,目光始终落在林琅身上。
“Mia老师,”他道,“医生说小惜已经不需要影子老师,但,出于配合林老师的工作考虑,还是希望能由你陪伴小惜在学校学习。”
Mia不急看病例,她随手把那沓资料放到一旁,先从皮包里拿出一片来时路上捡的叶子。
初春的嫩叶透出碧鲜的新绿,闻起来有雨后新泥的草腥气,但上面的脉络清晰可辨,如纤细蛛网盘根错节,描述属于春日的勃勃生机。楚惜盯着那片叶子端详一会儿,Mia不紧不慢地开口:
“小惜,这是芽芽老师送给你的见面礼。”
Mia的中文名字叫什么,就连傅若年都不知道。语言班时大家都叫她Mia,熟悉的闺蜜偶尔称呼她作蜜儿,实习教过的学生则全都喊她“芽芽老师”。她擅长绘画,给自己画了一张Q版的形象当手机壁纸,头顶上有一棵可可爱爱的小草芽。
楚惜伸手去接叶片,Mia却没放手。她郑重看向楚惜,笑容依然和蔼温柔:
“那,小惜要用什么和芽芽老师交换呢?”
楚惜闻言马上松了手,怯生生地摇着头。Mia抬眼一瞥她发间的蝴蝶结发卡,佯作临时起意,提醒道:
“小惜有个很漂亮的发卡,能不能送给芽芽老师?”
楚惜看看林琅,复看看楚晔,这才取下那只发卡,小心翼翼放进Mia的掌心。
“谢谢小惜,”Mia也把叶子交给楚惜,继而戴上发卡,“我们交换了礼物,以后就是好朋友了。”
林琅旁观Mia与楚惜的互动,满眼俱是羡慕欣慰。
她爱学生,所以一味付出,以为这样学生就能感受到关怀。殊不知,在任何关系里都理应有来有回,与其强迫对方理解自己的无私,倒不如在一开始就建立彼此对等的关系。
而Mia教会楚惜的第一课,正是相互交换美好的事物,名为友谊。
林琅忍不住在课桌下面偷偷扯了一下傅若年的衣角,小声道:
“她好厉害。”
傅若年刚要答话,手机屏幕却在此时亮了起来。他不好意思笑笑,林琅并不介意,反而轻推了一下他的腿,示意他赶快接。他对楚晔和Mia道歉后独自走出教室,来至楼道后,方得空看清来电号码。
一串陌生的手机号码,没有备注,很像骚扰电话。
他隐隐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定了定心神后,才点下接听。
“若年,”听筒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我们需要你。”
他果然没猜错。
傅若年托辞公司临时开会,提前离开,按照短信显示的地址找到一处老旧小区。
小区中的建筑皆为九零年代初的六层楼,掉色的单元门牌难以辨认字迹,傅若年仔细跟照片对比三次,踏入三号楼一单元。
出租屋在四层,他体力不如从前,爬楼梯上去用了将近十分钟。后腰旧伤愣生生作痛,便撑着掉皮的墙壁缓上片刻,待脸上稍恢复几分血色,才按响门铃。
来开门的是个精瘦的年轻人,身量不高,将将到他胸口,看上去不过十**岁的年纪。但一副眼镜的镜片厚重得像啤酒瓶底,摇摇欲坠地架在鼻梁,仿佛一动就会掉下来。
“年哥是吧!”年轻人眼睛一亮,赶紧拉傅若年进屋,兴高采烈回头喊道,“久仰久仰,老枪,年哥到了!”
傅若年走入这间狭小逼仄的两居室,浓烈的方便面调料包味涌入鼻腔,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被称作老枪的中年男子端着一碗泡面,边吃边迎出来,一口面塞了满嘴,艰难腾出空来打招呼:
“若年,快进来,随便坐。”
傅若年没多问,径直到客厅里落座。
在他之前抵达的有几个熟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见他来,纷纷颔首致意。另外几个脸生的抱团坐在另一边,与开门的那个年轻人打打闹闹。
老枪喝光碗里的最后一口汤,煞有介事拍拍手:
“打起精神各位,这回是场硬仗。咱们明天启程去杭州,大家都要做好至少战斗一百个小时的准备,有没有信心!”
“有!”
所有人异口同声,开门的年轻人答得最快、最坚决。唯有傅若年只身一人站在角落里,特立独行地默不作声。
老枪注意到他的异样,特意顿了顿,朝他确认道:
“若年,你也没问题吧?”
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投来,傅若年单手撑了一下腰背,重心换到另一条腿。
“抱歉,”他平静道,语气疏冷而坦诚,“我的身体条件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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