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感到意外,但也只是一瞬间。
前一段感情长跑太久,以至于骤然停下时,我几乎忘了爱情是从相识开始的。两个不太熟悉的人,在彼此相互靠近时,那种被抑制的渴望,探索对方秘密的向往......
“在想什么?”
江宇伸出手指轻轻弹了一下我的额头,被打断了思绪,我嘟起嘴来加快了脚步,走到他前面。他很快追上来,“怎么啦,闷闷不乐的,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
“好啊。你猜。猜错了一会儿就抱我进去。”我停下脚步,挑衅地看向他。反正他也说什么,我都不会承认。
江宇沉思片刻,打了个响指,“你在想......江宇为什么能忍着不搂住我的腰。”
我的瞳孔放大了一寸,半晌说不出话来,差点忘了否认,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将我打横抱起,“我猜错了,自愿接受惩罚。”
“不。你猜对了。”
我一只手绕到他背后,勾住他的脖子,往他耳边凑近半寸:“没关系,猜对了也可以抱。”
“呃......”
我明显感觉到他的手臂颤抖了一下,随后他将我放下,耳根通红地别过头去。这条路上虽然人来人往的,不过这附近约会的年轻人特别多,大家对这种搂搂抱抱的行为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倒是江宇,这么纯情的模样,让我颇为震惊。
“喂,走啦。”我提起裙摆往前小跑了一段距离,回身对他说,“电影要开场了!”
他很快追上来,但也不贴着我走了,反而走在了我前方一点的位置,看样子是刚才的试探让他慌了。其实我不是那么急于想知道结果,只不过调戏他让我觉得很有趣。
想想,要是一个大美女抱着我想亲我,可能我也会犹豫一下。但是时间久了,是不是也能接受?我飞快摇摇头,不,我还是不能接受。
“江宇,你刚才是怎么猜到那件事的?”
为了避免气氛尴尬,我开始没话找话。
他说:“你今天穿的这条裙子,很显腰身。如果一个女人向男人展示自己的身材,男人不懂欣赏的话,女人就会失望。”
“那你为什么还要让我失望呢?”我反问他。
“咳。”江宇轻咳一声,拽住我的手臂往回拉了一下,“到了。往左走才对。”
*
江宇挑的这部科幻片简直烂透了,看了半小时我就忍不住想跑路。
“你是不是就喜欢看那种俊男靓女拍的狗血虐恋?”
从影院出来的时候,他在我身后弱弱地问。
我已无力吐槽他的挑片审美,只能勉强应了句:“真的不好看。”
他没说话。
我转身解释:“我不是不爱看这类片子,只是这部真的很糟糕。”
“那我们这样看到一半走出来,接下来的时间要去哪里浪费呢?我一整晚都有空。”他说这句话时还刻意把一整晚三个字咬得很重,两只眼睛观察着我的表情,似乎想看看我会是什么反应。
这个人,真的很擅长模糊视线和转移换题。
我憋了一肚子的火,皱眉不悦道:“依我看,还是各回各家,各自浪费各自的人生吧。”
说完我把花用力递给他,同时从他手里拽回自己的提包,往肩上一甩,自认为潇洒地迈开了步子。走了十几米,我发现江宇并未如我所愿追上来。
是我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这还是头一次在男人面前吃瘪。心里忽然有些委屈起来,更多的是生气。明明是他约我出来想给我一个解释,可是挑了我不喜欢吧的电影,我熬不住了才出来,也够给面子了,他却也不哄哄我,还质疑我作为一个看过好片之人的欣赏水平。
走过一个拐角,电话响起。一看是江宇打来的,我立刻掐了。他锲而不舍地打来四五个,我最终还是接起来。
“站在原地等我。”他说。
我握着手机,听筒里传来他跑动时细微地喘息声。真是奇怪,我也没走多远,他是去哪儿了?我有些好奇地从转角探出半个身子,不远处,江宇捧着一束玫瑰慢慢走近。
目光对视的瞬间,我好像被电流击中,惊慌失措地收回身子,靠在红墙上抚平自己极速跃动的心。
“呐。送你一束新的花,把刚才那些不开心都忘了好不好?今晚的约会,我们删档重来。”
他买了一束真花捧到我面前,歪着头对我撒娇似的笑。
好吧,我承认自己很没骨气,被这个灿烂的笑容给打败了。我佯装不开心的样子接过花,低头闻的时候却忍不住嘴角上扬。江宇沉默几秒,伸手搂住了我的腰肢。
他的手只是很空泛地搭在上面,绅士而不乏浪漫。
“那束花呢?被你扔了吗?”我问。
江宇失笑:“送给另外一对从影院跑出来的情侣了。你说得对,这部电影真的不怎样,你转头走的时候,我就看到有人接二连三从里面出来了。”
“真假的?哈哈哈......”
“喂,别笑得太大声,你这身打扮,不应该保持优雅么?”
“抱歉。但是......哈哈哈哈!”
我仰头狂笑起来。
似乎是受到了我的感染,他也跟着笑起来。我们笑了一路,以至于他拉着我上车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下一场约会去哪儿?你还有plan b?”
“嗯。”他有些心不在焉地看向窗外,低低应了声。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出租车上的时候,江宇周边的气压很低,他的眉头没有松开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们明明挨得很近,可是现在的气氛,比一开始见面时没挨着时还要冷。
车子在一处老旧的居民楼群前停下,这一片都是上世纪本地很多黑商的私人住宅,随着国家扫黑除恶,大多数房主永远离开了故土,现在这里被列入拆迁规划,预计明后年才开始拆。
小时候我妈老念叨,赚再多钱,如果没命花,也是白搭。现在想来,当年她应该是意有所指。或许那位老板的酒店和其他产业能在时代洪流下□□如此多年,在某种程度上,他一定是个懂得洁身自好的人。
“你带我来这里,为什么?”
夜色浓重,江宇的脸背着光,我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这里的路灯很暗,混杂着三三两两骑着小电动穿巷而入的中年人,有种年久失修的颓败感。
“你不是想知道关于我的过去么?今晚你就能知道答案。问题是,你敢不敢进去?”他说话时,尾音发颤,应该是紧张。
我明白了。这不是plan b,这是他打算看完电影之后向我坦诚的计划之内。
“唉。”我摇头叹息一声。
这两兄弟,说话都喜欢拉着别人去特定的地方,仪式感很足。
从这方面来看,基因强大得可怕。
“怕了?”
江宇板正我的肩膀,强迫我与他对视。他想在我眼中找到自己所熟悉的恐惧感。我没有回答,推开他后退了小半步,手指着这片黑地:“带路。”
他牵起我的手。
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巷口。
*
一处老旧的独栋居民楼前,江宇推开院子外沉重的铁门,院子里有感应灯,灯光亮起时我看清了这里的布局。
是那种很简单的中式庭院风格,铺着鹅软石的小径,周边有花草,还有一个小鱼塘,但里面已经干涸了。我跟着江宇走进屋里,里面有股陈旧的霉味,我忍着这股味道,跟他上了楼梯,来到二楼的露台。
这里竟然摆了一架天文望远镜!
江宇看到这台望远镜时也愣了片刻,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我问他:“这是你的?你喜欢观星?”
他哑然失笑,过了好一会儿才堪堪开口:“不是我的,是我一个......朋友的。他对天文方面颇有研究。”
我伸手摸了一下,上面没有落灰,大概被拿出来的时间不会很久。联想到江宇所说的过去,那么这里,应该就是他和他那位朋友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女人在这方面有堪比侦探的敏锐,我不用问也能猜想到大概了。
江宇不敢再看这台望远镜,自己走到了角落,反而抬头开始仰望星空。我心想,你看望远镜和看星空,有什么本质区别么?还不是会一样回忆起不该回忆的人。
可怜的江宇。被困在过去无法自拔的江宇。
他垂眸时,不经意扫过那台望远镜,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悸动。我知道,那是回忆爱人时才会出现的眼神。如果在五年前,我会为这样令人心碎的神情触动内心,会忍不住想伸手抚平他微皱的眉。
但是现在,我如同一个冷静的看客,等待他消化完这些情绪,主动揭开伤口给我看。
“从开始到现在,你一句话也没问。”
江宇的声音很轻,落在冷风里,化成一把利刃扎在他自己身上。
他一定很喜欢沉溺在那种自虐的情节里,让痛感碾压每一寸神经,以此来唤醒自己麻木的一面,保证不要被忧伤占据上风。以毒攻毒很容易令人产生快速自愈的错觉和愉悦感,但究其根本,不过是饮鸩止渴的慢性自杀。
我自嘲一笑。
从过去到现在,我喜欢的人,都是这类型,从来没变过。
陈子捷身上有很一层浓厚的悲剧色彩,初时我就是被这种刺人的痛感吸引,最终伤痕累累。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江宇,回答他说:“此时此刻,我忽然觉得,也不是非要知道这些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虽然爱人之间应该坦诚相待,不过我们之间,毕竟还差了那么一点距离。”
“一点距离?”他朝我走进一步,鼻尖几乎贴上我的侧脸,“这样呢?这样够不够。”
我顺势抱住了他,头抵在他的肩上。高跟鞋真是个好东西,让我高得很有安全感。我在江宇耳畔低声说:“你看,这天上的星星,看似相隔很近,但其实银河系中两颗恒星之间的平均距离是5光年,也就是47万亿公里。”
“我跟你之间的距离,恐怕比这还要远。”
江宇抚上我后背的手松了松,他低着头在我的脖子上来回蹭了几下,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锁骨上,接着,他用低沉的嗓音贴在我唇边说:
“如果真的这么遥不可及,那就让我做你的伴星。永远围绕着你旋转,为你而消亡。”
话落,江宇吻了上来。
一个很浅的吻,带着潮湿的热意,点到为止的撩拨。
他的双眸在月光下透出朦胧的迷失感,性感的薄唇微张着,像身陷囹圄之人朝我投来急切的求救信号。我忍不住双手环上他的脖颈,无可救药地索求更深一层的靠近......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