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凉，但都不及奚兰此刻内心的凉。
奚兰有点不死心，继而试探道：“那你有没有过什么放不下的人，喜欢过的人？”
黎珂偏头打量她，“你为什么关心这个？”
奚兰认真回答：“先前你总在村里欺负我，我有些怕你，但自从那天你差点把我淹死，就好像换了个人。这几日风尘仆仆，你这么照顾我，还想办法帮我赎身，我发觉你很好，想多了解了解你，关心关心你。”
“不用了。”黎珂把奚兰越来越靠近的脑袋推开，“保持现在的距离就很好，不需要更多了解。”
奚兰：“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奚兰故作思考，像真的不谙世事一样，用天真的语气问：“你是不是受过情伤？”
黎珂放下茶杯，在手里慢慢转着。
奚兰的视线不自觉跟着她的手指一块转，她们之间有两年的断档，尽管都在一个圈子里，但黎珂这两年是怎么过的，她一点都不清楚。
黎珂不拍戏的时候就见不到人，连狗仔都找不到她的行踪，不像奚兰，经常在社交平台分享自己的生活，也总是因为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上热搜。
良久，黎珂瞥了眼她，淡淡回答：“跟你有什么关系？”
奚兰委屈：“关心你不行吗？”
黎珂：“我不需要你的关心。等拿到钱，我分一半给你，你既然想留在城里，就不用跟我回去了。”
奚兰本来半个身子都靠近黎珂，闻言坐远了回来，心中骤然不悦：“那我不管我娘了吗？”
“你想把她接走就接走，不想管她就把她留在乡下，我会照顾她。”
奚兰没想到黎珂这张嘴里居然能说出这么无情的话，“怎么可以这样，我父亲将我与母亲托付给你们家，还托付了财帛，你家收了钱，怎么能把我一个人丢下？”
黎珂对上她的眼睛，“我们要走的路截然不同，我只想留在乡野，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而你，按照剧情，要留在城里，等那个帮你的贵人出现，而且你不习惯乡下艰苦，还是留在城里为好。”
奚兰拍桌而起，“什么剧情，什么贵人，我听不懂你在讲什么，你根本就是嫌我累赘，想甩掉我。”
黎珂眼睫微动。
她没想到奚兰竟然这么大反应。
去客栈的路上，奚兰牵着驴走在前面，一路都不说话。
黎珂把桌上没动过的点心都打了包带着，来到客栈的时候，奚兰直接找到店掌柜，要开两间房。
“什么家庭条件，就敢在这里开两间房？”
员外站在二楼扶栏边，怀里依旧抱着他那盆兰花。
奚兰正在气头上，见谁怼谁，看向楼上，“要你管！”
员外：“……等会别让我见到你，火药桶。”
黎珂则上前到柜台，对店掌柜说：“开一间就行了，离店时我再付您房钱。”
店里有先住后付的规矩，掌柜便让黎珂先签字画押，叮嘱她不要破坏房间里的东西，并交给她一把钥匙，让店小二带她们去房间。
她们的房间在一楼，刚进来，员外就抱着他的花来到门口，靠着门框站着：“起内讧了？”
奚兰连外衣都没脱，就躺到榻上去，转身朝里。
黎珂把打包好的点心放在桌上，看了眼奚兰的身影。走到门口，想了想，对屋里人说：“趁还温热吃，不要放冷了。晚上回来我跟你聊一聊。”
榻上的人没有回答，但肯定听到了。
待黎珂关上门，房里完全安静，奚兰才从榻上坐起来，双手撑在两侧，盯着房门，神思远远飘离。
·
客栈二楼，员外总算把他那盆宝贝兰花放到桌上，让其短暂离开了自己的怀抱，“丫头，你真能让我家宝贝按时开花？”
黎珂从随身带的兜里取出一包东西，放在桌子上。
还没打开，员外就闻到一股腥味，立刻捏紧鼻子，“不用给我带见面礼，我不收臭鱼。”
黎珂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堆干鱼鳞。
这些鱼鳞是黎珂前几天赶路经过鱼摊时，从人家魝鱼的石板上捡的，经过这几天风干，现在边缘都卷了起来，声音是脆脆的。
黎珂坐下来，用事先准备好的杵臼开始研磨，鱼鳞很容易就碎了，捣了几下，臼里就只剩下粉末了。
臭鱼鳞的味道太难闻，员外在一边又好奇又不敢靠近，“你是不是给我的花下蛊了，故意让它出毛病，来讹我的银子？”
黎珂把鱼鳞干末埋到花盆里，又轻轻覆土，“你想多了，我的专业是植物病理学，不是巫蛊术研究。”
员外点头，“我真是一点都听不懂你说的话，但是觉得很有道理。那我问你，为何我的花会出现这个问题？”
黎珂把兰花搬到窗户前，推开窗户，让仅剩的夕阳照在植株上。
又回到桌前，把从西域商人那里捡来不要的葡萄挤出汁，倒进清水稀释，用指尖蘸了一点，尝了尝味道，然后去窗户边，轻轻洒在兰花的叶片上。
等做完这些，黎珂把被挤干的葡萄皮用布包起来，装回自己的兜里，这才对员外解释：“你从岭南一路北上，路上耗了半个多月，岂不知初春时期，各地气候差异大，越往北越冷，原定花期自然要推迟。”
黎珂把多挤出来的葡萄汁用瓶子装好，放在窗台上，“你自己不要动，明早我会过来浇。”
员外养兰花多年，只知道有些地方会用中药渣滓作肥料，使其提前开花，却不知道鱼鳞和葡萄汁也有这样的效果。但用中药渣滓时，稍不注意就会用过量，以致烧根，所以尽管他知道让花提前开的方法，却不敢自己尝试。
他倒是对这姑娘有些好奇，年纪轻轻，处理起植物却非常熟练，普通农户家顶多种点蔬果瓜菜，不会对花卉有这般研究，她不像是普通种地人家的女儿。
黎珂正在擦手，员外突然从黎珂身后冒出来：
“丫头，有没有兴趣跟着老爷我干？我带你去京城，那里我买了几十亩地，全部种兰花，你可以帮我管理，我付你工钱，保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黎珂把毛巾搭回架子上，“我说我只想回乡下种地，你信吗？”
“想种地呀？”员外在屋子里踱步，“老爷我跟你讲吼，自己给自己种地注定要穷一辈子，你得想办法让别人给你种地，这样才能变成富人。”
“我觉得你说的对。”黎珂把东西都收拾好，临出门时，说，“不过我前半生都在做别人想让我做的事，现在，我只想做一些我自己想做的事。谢谢你的建议，明天早上我再过来。”
员外：“你都要捡人家掉下来的葡萄了，这辈子不知道好葡萄是什么味吧？”
黎珂闻言抬头笑了笑，“是，你说的对。”
员外从来没遇到这么不吃套路的人，明明是穷苦人家，哪里来的这般桀骜？
他若有所思看着她的离去，暗下决心一定要查出这丫头的来历。
·
回到楼下时，黎珂肚子已经很饿了，太阳也已经落山，她自己去后面厨房，花一文钱买了条挂面，自己给自己煮了一碗清水面。
她没有回房间，坐在大堂，独自一人吃这碗面。
这是她穿越以来吃的第一顿像样的饭，内心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安静。
没有聚光灯，没有紧密的行程，不用担心哪个角落藏着狗仔，也不用害怕在某个场合再遇到那个人。
但是，也没有钱。
今天的日子是惊蛰。
她的生日。
其实距离她上一次生日才过没几个月，但在这个世界里又遇上惊蛰，仿佛冥冥之中，是她的新生。
吃完饭，她又去外面散了会儿步。
这里虽然不是京城，但也很繁华，即使到了晚上，街上铺子也都还开着，仍然很热闹。黎珂沿着河边转了一圈，还遇到放河灯的，只是她现在没有钱买河灯，便坐在河岸上看了很久人家的河灯。
等到她回到客栈时，房间是黑的。
里面的人可能已经睡着了，黎珂便没有敲门，轻手轻脚开了门。
“怎么现在才回来？”
还没关门，屋里就传来奚兰的声音。
黎珂五指微微一蜷，“你没睡？”
但屋里却是一片寂静。
只有很轻的呼吸声。
黎珂摸索到桌边，点燃蜡烛，才发现榻上缩着个人，抱着枕头，睡得很熟。
刚说的是梦话。
这几天为了赶路，她们俩都没怎么睡。
黎珂其实也已经累了，她想起什么，果然在桌上找到那包点心，还没开封。
这家伙在跟她赌气。
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竟然直接就睡了。
黎珂从床上抱了床被子过来，初春夜里凉，她怕奚兰感冒，拿给奚兰盖上。
可能是感觉到身上压了什么，奚兰翻了个身，嘴巴呜呜哝哝了几下，又继续睡了。
黎珂回到床边，躺下后没多久就入睡了。
半夜里，她感觉到身上有什么东西爬上来，那会困意正深，她把搭在自己身上的东西拿了下去。
可是没一会儿，那东西又覆了上来，还缠得更紧了。
黎珂意识终于清醒，于黑暗中睁开眼睛，这时，她发现奚兰不知什么时候已到了床上，就睡在床里侧，还和她挤在一个被子里。
奚兰：我坐在那里等啊等，你没回来，我没敢睡。
黎珂：所以刚刚打呼的是猪？
奚兰：啊？打呼？不可能，我都没睡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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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有人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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