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周的学习，何乐大概已经摸清了厂子的现状。
厂子是爸爸在她出生那年创办的，主营各类洗护用品，在每年都有层出不穷入局者的情况下，风风雨雨这些年还存活着，也挺不容易。主要订单来自于合作多年的商超，但商超近年日子也不太好过。效益好时订单都来不及做，可如今已经停了好几条生产线，今年很有可能还要再关停一条。
为了扩大营收，获得更多To C市场，爸爸这些年也做了不少尝试。比如改变产品外观，丰富产品线，去各类平台设置网店，甚至还开设了自媒体账号，只可惜效果甚微。
何乐叹了口气，重重地靠在老板椅上。
她严重怀疑，爸爸是不想厂子砸自己手里，才急匆匆地交到她手里的。
正想着，电话响了，瞥了眼名字，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听说你最近工作劲头很足啊。”
何乐轻哼一声：“这不是怕试用期不过嘛。”
“情况了解差不多了吧，怎么样，厂子还有救吗？”
何乐惊讶于爸爸的用词，在她看来，厂子虽然前景堪忧，但一时半会也不会倒闭吧。
“有这么严重？”
“你厂子觉得还能撑多久？”何保国又问。
“我感觉至少还能撑个三五年。”
“那三五年之后呢？”
这话似乎是有备而来，何乐坐直了身子：“你的意思是？”
“账上的钱还有不少，你随便用，招人也好，投资也好，总之给我把厂子搞出点生机来。”
“我？”
虽然电话那端看不见，何乐还是震惊地抬手指向了自己。
“对，就是你！”何保国大声地说道，“年轻人肯定比我有想法，爸爸对你有信心。”
“别这么有信心啊爸爸，”何乐慌得不行，“你不怕我一下子把厂子搞死？”
“不怕，搞死了你也没钱花了。”
何乐：“......”
她知道爸爸向来倔强，决定的事很难改变，但她还是试图挣扎一下：“我觉得吧，这事不能太激进，慢慢熬着嘛，说不定会有转机呢。”
“什么都不做，不可能会有转机！”爸爸完全听不进去她的话，“你不要怕失败，厂子是我一手创办的，没人敢说你什么。放开手脚去做，如果能搞出点名堂来，你要什么奖励，爸爸都满足你。”
听到这里，何乐知道爸爸心意已决，多说也是无益。
她端起桌上的咖啡，一口气喝光，开始同他谈判：“你说搞出点名堂，是有什么具体指标吗？”
“没有什么具体指标，出个计划书，我认可就行。”
“如果得到认可，真的什么奖励都行？”
何保国笑道：“对，你想要买什么都行。”
“我不要买东西。”何乐一字一顿地说，“我要你向我道歉，为当年那件事。”
不用说，何保国也知道女儿说的是哪件事，他沉默了将近一分钟才开口：“可以，但我要加条件。今年之内，在不关停任何产品线的前提下，厂子实现正收益。”
何乐一秒都没犹豫：“成交。”
*
晚上9点，尔不为照例独自一人守在办公桌前，等小何总下班。
突然弹出一个新邮件提醒。
标题：招聘启事。
发信人：何乐。
没听说要招人啊？
尔不为正准备点开邮件，老板办公室门打开了，他赶紧合上电脑，跟了上去。
“小何总，怎么突然要招人了？”没来得及看邮件，尔不为于是直接发问。
“我打算组建一个直播团队。”
何乐低头看着路面，小心翼翼地行走着。
虽然扭伤脚之后所有路灯第二天便已全部修好，现在路面十分明亮，但她依旧心有余悸。
“直播团队？”尔不为疑惑不解。
“嗯，推广我们厂的洗发用品，”
尔不为还想再问些什么，何乐突然停下脚步：“噢，对了，我脚好得差不多了，以后可以自己开车了，就不麻烦你啦。”
说完便冲摆摆手，往停车场另一个方向走去。
小红孤独地停在那里。
一周没见，何乐格外想念它，赶紧上了车。打开音乐设好导航系上安全带，正准备出发，手机突然响了。
瞥了眼，是尔不为打来的。
她挂上P档，接通电话：“怎么了？”
尔不为语气听上去有点焦急：“小何总，我这车突然发动不起来了，能不能搭您的车回市区......”
工厂开在郊外，班车最晚到6点，白天打车都很难，更别说现在这个时间点，所以何乐没有理由拒绝。
“真是不好意思，麻烦您了。”打开车门，尔不为止不住地道歉。
“没事，反正顺路。”
将导航目的地改成他的小区，何乐又随口吐槽：“路虎的故障率还真如传说中一样高啊。”
“是啊，而且修得也很慢。”尔不为附和。
修不好的路虎，这话何乐也听过，不由笑了一下：“对了，这车不是你朋友的吗？让他给你换一辆呗。”
“可他人现在不在国内。”尔不为忧心忡忡地说。
“这样啊。”何乐想了想，“那修好之前你就蹭我的车吧。”
反正住得也近，算是对他前段时间接送自己的回报吧。
“真的吗？”尔不为惊喜不已，连连道谢，“太感谢了，您可真是人美心善。”
何乐喜欢开快车，上高速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法拉利的性能可不能白白浪费。
她压着超速的上限，一路狂奔。
开了一段时间，她觉得有点不对劲，一向很爱说话的男孩今天怎么如此安静？
往旁边一看，才明白尔不为异常的原因。
他正神色紧张地盯着前方，明明系着安全带，右手还紧紧抓着车顶扶手，整个人都异常紧绷。
何乐被他逗得大笑：“放轻松，我是老司机，18岁就开始开车了。”
尔不为僵硬地点点头，有点后悔刚刚作出让路虎坏掉的决定。
下高速后进入市区，车速恢复正常，尔不为的脸色也跟着恢复了正常。
他想起刚刚的事情，开口问道：“小何总，咱们接下来是要准备做直播卖货吗？”
“嗯，我跟何总做了对赌协议，今年厂子不许亏损，现有产品线也不许关停。”
反正他是爸爸间谍，迟早也要知道这个事，何乐就没藏着掖着。
尔不为不由皱眉。
何总这也太为难人了吧，厂子效益不佳，关掉另一条产品线早已在计划之中，
“所以，您是打算通过直播扩大咱们产品的知名度？”
“对。”何乐点点头，“咱们产品价廉物美，只是苦于知名度太低，尤其是在年轻人之中，几乎无人知晓。”
其实她之前就有想过，要做些什么改变厂子现状。
之前那份工作，虽然职位与直播毫无关系，但因为业务关系，与直播团队打过一些交道，对此有一点点了解。直播投入不算太大，回报却没有上限，非常值得一试。
所以今天跟爸爸聊完，她便一下子做了这个决定。
“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找大主播。”尔不为又问。
“名气大的要价太高，曝光时间也太短，起的作用还是一次性的。”
何乐认为，与其出价养别人，还不如把钱省下来自己组建一个团队。积累的粉丝还可以长久地刷曝光度。
“明白了。”尔不为向她请示，“那需要我去物色一些主播吗？”
何乐摆摆手：“不用，我打算自己亲自来。”
自家的洗护用品，她从小用到大，没人比她更熟悉。
尔不为微微侧头，偷偷用余光打量女孩。
路灯打在她的侧脸，美得让他不敢多看，看一眼便要移开目光一会，否则他怕剧烈的心跳声暴露自己。
本以为她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是朵需要别人精心呵护才能盛开的玫瑰，小她3岁的自己才会如此着急地拼命学习拼命成长，想着早日成为足够厉害的男人，去替她遮风挡雨。
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何乐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呵护，她自己就可以独立面对风雨。又或者说，她的世界压根就没有风雨。
这曾一度让他深感挫败，原来她并不需要自己，是自己需要她。
不过看着她激情满满地四处奔走，眉飞色舞地跟自己讨论工作，尔不为很快便释怀了。
谁需要谁根本不重要，只要她幸福就好，只要能陪在她身边就好。
*
经过半个月的准备，何乐的直播团队总算组建完成。
今晚便要开始第一场直播，大家都在紧张地忙碌着。
下午，何乐主动来到尔不为的工位，递过去一杯咖啡。
尔不为受宠若惊地接过，连身道谢。
“来下办公室，有些工作安排要聊一下。”何乐说。
尔不为带上咖啡，跟着进了办公室。
片刻寒暄之后，何乐便开门见山。
“小尔，这边考虑的是厂子老的业务线离不开你，怕你忙不过来，所以新的直播业务你暂时就不用参与了哈。”
其实何乐还是担心他的间谍身份，毕竟不是自己人，万一爸爸后悔答应的事，让他给自己使绊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尔不为听完，只愣了不到一秒，便立马笑眯眯地表态：“我没问题，一切都听小何总的安排。”
“那就好。”何乐仔细观察他的表情，试探道，“还怕你会有意见。”
前期指使他干了很多活，现在突然不让他参与，多少有点卸磨杀驴的意思，何乐难免有点慌。
“怎么会呢。”尔不为笑容如平常一样灿烂，看上去完全没有任何意见的样子。
何乐在心中偷偷舒了口气，同时也有些遗憾。尔不为是个非常好用且听话的下属，如果不是爸爸的人就好了。
“最近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今天早点下班吧。”
处理完这件事，何乐转头便投入到晚上的直播中，拿起流程文档紧张地看了起来。
“谢谢小何总，预祝您今晚直播顺利。”
尔不为手捧咖啡，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晚上8点，直播准时开始。
尔不为坐在家中客厅，直播画面投屏在100寸的大电视上。
大屏幕里，何乐肉眼可见地紧张，但仍然活力四射地介绍着产品。镜头丝毫没有折损她的美丽，看上去甚至比平时更加明艳动人。
尔不为起初面带笑容地欣赏，但当看到坐在她与身旁的男孩子配合逐步默契，时而目光交错，时而插科打诨，甚至亲密互动，他的脸色阴沉下来。
那个位置本应该是他的！
他烦躁地站起身，走到阳台透气。
不过冷冽的寒风也没让他冷静下来，
他掏出手机，翻出工作邮件，找到人员名单，记下那个人的名字和手机号，最后面无表情地拨出去一个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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