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上。
顾雪臣一回头便瞧见不远处一袭素衣,却难掩明艳的女子。
隔着细密雨幕,她拿着一对像是被雨水浸润的狐狸眼死死盯着他。
倔强而又委屈。
他没想到会在此遇见她,一时呆住。
一旁的林惜柔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待瞧清楚甘棠的模样,眼里闪过一抹惊艳,随即担忧,“师兄,恐怕嫂嫂要误会了,你先回去哄哄她,父亲与南弟不会怪你的。”
“无妨,”顾雪臣收回视线,“她就是有些小孩子脾气,过两日就好了。”
林惜柔楞了一下,笑,“看来师兄这三年过得不错。”
一个男子用“小孩子”这样的字眼来形容一个生得跟妖精似的成年女子,想来那个女子一定被他放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里。
顾雪臣不置可否,“时辰不早,走吧。”
*
“贱格!”
“我顶你个肺!”
夏夏见顾雪臣竟对她们视而不见,与林惜柔入了马车,气得要追上去理论,却被甘棠拉住。
“他从来不走虹桥的。”
显得过于平静的甘棠望着逐渐消失在雨幕里的双辕马车,缓缓道:“顾雪臣以前从不走虹桥的。”
那是她刚与他成婚后的第六个月,她非要拉着他去大相国寺逛街。两人买完东西回来时,她突然想要吃王婆婆香饮子。
途径虹桥时,觉得有些颠簸的男人推窗眺望,待瞧清楚上了虹桥后,成婚后脾气还算温和的男人面色大变,当即将她丢在虹桥拂袖离去。
当夜,他便搬到书房去住。
她不晓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于是便问青槐。
青槐当时支支吾吾告诉她,顾雪臣不喜欢虹桥,并不关她的事。
一开始她以为过段日子就好了,随知自那以后他就住在书房,只每日逢朔望才会与她通房,其余时间各睡各的。
甘棠也曾问过他为什么,可他的说辞与青槐并没有区别。
若是问多了,他便沉默。
甘棠见他似乎提起“虹桥”很痛苦,后来便不再问。
如今他的小仙女师妹回来,他与她在虹桥相会。
如今想来,也许他不走虹桥,只是因为他同心上人曾在虹桥定情。
只可惜他心爱的女子弃他而去,虹桥亦成了他心里的痛。
甘棠心道方才的情景像是戏文里经历种种误会与磨难的旧情人在昔日定情的桥头相会。
郎有情,妾有意。
怎么瞧她这个半道上插进来的都显得多余!
一旁的夏夏从未见她这样颓败过,急道:“棠宝,你别难过,你想买什么我现在陪你去买,你上次不是说想要去航海,我把仙乐楼卖了给你买,我们一块去航海!我们不要他了,棠宝,你别哭啊!”
说着说着,甘棠眼泪尚未落泪,她嘴一瘪,自己眼泪却止不住了。
“我没哭!”
甘棠捧着她的小圆脸替她抹去滚落腮旁的泪珠,哽着嗓子道:“你放心,我好得很,再也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好了!”
这三年来她过得极不快活,原先为着顾雪臣这个人还能在那样叫人窒息的家里忍下去,如今再不用忍了。
什么豪门贵妇,不当也罢!
她不要他了!
*
甘棠到府中时已是申时一刻,华灯初上,整座侯府邸都沉浸在裹挟着细雨的橘黄色光晕里。
沉闷而又压抑。
甘棠途径花园时,碰见要去正院用饭的秦蓁。
原本神情蔫蔫的秦蓁一瞧见她,瞬间成了一只斗志昂扬的草绿色斗鸡,挡住她的去路,上下打量她一眼,“三弟妹这是刚从大相国寺回来?怎么不见三弟陪你回来?”
说话时不停地去摸发髻间金光灿灿,镶嵌红宝石的步摇。
她喋喋不休说了一大堆,见平日里总要与她争个你死我活的甘棠应都不应,一对贯会勾引人的眼睛如同浸了霜,似是想起什么,眼珠子咕噜转了一圈,“三弟今日该不会没有陪三弟妹去大相国寺吧?也对,惜柔小师妹回来了,今日……”
她说到这儿,故意停下来等着甘棠开口询问。
若是她肯求她,她便大发慈悲告诉她一些从前的事儿。
谁知妖精似的女子突然逼近一步,朝她抬起右手。
她以为对方要打人,吓得后退一步,可对方只是拔去了她鬓间的步摇。
她气得瞪眼,朝她摊开手掌,“还给我!”
“步摇极好,”甘棠把步摇搁在她掌心,不等她得意,笑,“只可惜人丑,戴什么都一样。”
女人永远知道女人在意什么。
只一句话,犹如一记惊雷劈得秦榛五内俱焚,直到甘棠消失在花园里,回来神来的女子气得跺脚,“她失心疯了不成!”
*
“小姐,您方才何必把人得罪死了?”
轻云瞧着自在虹桥碰见姑爷,似变了个人。
不对,小姐从前也这样,不过是为姑爷敛了性情而已。
甘棠并未理会,入院后扫了一眼空荡荡的院子,问迎上来的微月,“姑爷可曾回来过?”
并不知发生何事的微月见自家小姐面色极难看,就连轻云也一幅如丧考批的模样,心中隐隐不安,正要开口,甘棠直奔书房而去。
顾雪臣的书房平日里并不上锁,甘棠径直入了卧室。
里头的摆设是按照甘棠的喜好收拾的。
她喜奢靡,里头的一应摆设皆价值不菲,唯有床尾角落里一上了锁的檀木橱柜略显得格格不入。
成婚近三载,她了解顾雪臣所有的喜好。
喜欢吃什么,爱着什么颜色的衣裳,甚至在床上的一些小癖好。
可他心里在想什么,她却一无所知。
而这橱柜里头藏着他所有的秘密。
她冷冷吩咐,“去拿把斧头过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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