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川白在和柳忆安相处的短短几分钟内,发现对方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不好相处,忍不住把藏在心里的想法一吐为快:
“柳姑娘,我知你为良配,只是秋某此生只愿和情投意合之人结为连理。柳姑娘前程似锦,应和更好的人相伴一生。”
“是秋某对不住姑娘,只要姑娘愿意与我和离,日后姑娘若有任何事情需要帮助,秋某在所不辞,定为姑娘差遣。”
柳忆安从没想过新婚之夜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呆楞在原地:他有喜欢的人了吗?为了对方竟不惜做到这种地步。如今和离是否为时已晚?刚结婚就和离,两家的名声将如何?
“婚礼初成,你我现在和离,恐怕会成为全城的笑话,你容我想想。”说罢,柳忆安起身离开了房间,支走了守在门口的下人,站在长廊里开始沉思。
白天的喜悦此刻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未来的迷茫。
如今秋川白已经成为她的夫君,他并非自愿,对此却也无可奈何。
她要放手吗?
明明很喜欢对方的。
但是他又那么难过……强求的感情真能如意吗?就算强行留下他,她又能忍受枕边人同床异梦吗?
想来想去,柳忆安得到了自己的答案。
她转身回房,下意识地要推门而入,但就在手放到门上的当下,突然想起房里还有个哭红了眼睛的人,于是推门的动作变成了敲门。
“进吧。”秋川白小声地回应,害怕别人听见他因为痛哭而颤抖的嗓音。
“我回来了。”她顿了顿,继续道,“我答应你,我愿与你和离。”
话音落下,秋川白猛地抬起头望向她,眼里全是不可思议,似乎是没想到自己一通胡言乱语竟能得到回应。
他本是不报希望的,他明白自己的提议是多么离经叛道,也知道自己在新婚当夜说这些话是多么不合时宜。但是他害怕在名为婚约的牢笼中,和不相爱的人蹉跎一生。
“只不过我们刚刚成婚,突然宣布和离,会让柳秋两家遭人非议。我想我们可以把和离时间定为一年后,待我进京会试之前宣布和离,临近考试,母亲就算有所不满,也不敢多说什么。”
“这一年里,我们就佯装夫妻的样子,私下里什么都不会发生,如何?”
秋川白高兴极了,虽然还要一年才能重获自由身,但对他而言,已经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了。
毕竟婚礼前,他以为他要把一辈子葬送在一个陌生人身边。
“谢谢你,你的提议我都接受,不过和离书我们能不能现在签好?”
只有把和离书拿在手里他才能完全放心。
“好,我现在就写。”
柳忆安拿来纸笔,写下两份和离书。
【两家结亲,本为良缘,然缘分浅薄,虽无过错,终难偕老。今朝和离,实为两全之计,一别两宽,愿二人余生各生喜乐。】
和离的时间,柳忆安写了明年的今日。
写完,两个人都签上了名字,摁了手印,各执一份。
秋川白难掩内心的释怀,方才的痛苦已经一扫而空。
柳忆安没有错过他表情的变化,暗自在心里苦笑一声。
罢了罢了,有缘无份,强求不来。
能和心爱之人相守偕老的终究是少数,自己终究不是那个幸运儿。
还是把所有心思用在圣贤书上吧。
只是今天,到底是睡新房,还是睡在书房?柳忆安开始纠结。
已经决定和离,再同处一室,害怕会惊扰对方。
但是大婚之夜宿在书房,也容易惹人嫌话。
正当柳忆安环顾房间不知所措的时候,秋川白看出了她的困扰。
“柳姑娘无需纠结,你我二人在他人面前还是要扮作恩爱夫妻的。你…就同我宿在一起吧,我睡在榻上就好了。”秋川白边说边把自己的铺盖转移到榻上。
“你被捆了这么久,身体还好吗,不然睡在床上吧,我睡到榻上就行。”看到秋川白手腕上的红印,柳忆安忍不住关心他。
“这是我欠姑娘的恩情,若是姑娘在自己家却只能睡在榻上,秋某羞愧难当。”
正当秋川白收拾床铺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姑娘,天香楼的点心买回来了,奴婢给您送进去吗?”是小霜来送点心了。
“在门口等着,我自己拿进去就行。”
柳忆安快步走到门前,只开了一条小缝,挡住了秋川白仓皇的身影。
“小姐可真是小气,把天仙般的姑爷藏起来。”小霜打趣到。
柳忆安的脸一下子红起来,“你平日里没大没小惯了,现在不光打趣我,连姑爷也不放过,小心我罚你一个人扫院子。”
说罢,利落地关上了门。
秋川白饿了一整天,闻到了点心的香味,肚子“咕”地响了。
柳忆安整理好饭菜,招呼端坐在榻沿的秋川白过来,“来吃点吧,本就是为你点的。”
秋川白注意到桌子上的点心都是天香楼的招牌,半荤半素,粥也有甜咸两种口味。
“这些都是给我准备的吗?”
“嗯,不知道你的口味,就都准备了一点。”
“多谢柳姑娘。”秋川白闻言,愈发觉得愧对了柳忆安的心意,对方这么细致地安排了一切,显然非常憧憬新婚这天。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想必她在大婚这天会很幸福吧。
「柳姑娘愿意成全自己,真是个好人。」秋川白暗自想,只可惜自己所求的,不是好人,是心上人。
作为回报,他愿意用这一年,帮柳姑娘打点好生活上的一切,助她考取进士。
柳姑娘金榜高中后,就能找到比他更好的夫婿了吧,也算是自己向柳姑娘赎罪了。
***
第二天清晨,柳忆安比秋川白更早地醒来,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秋川白睡觉的榻边,将他在睡梦中踢掉的被子捡起,重新为他盖上。
虽然已经清楚秋川白对自己并无什么心意,但看见他的身影就在身旁不远处安睡的时候,柳忆安心脏还是紧张得抽动了一下。
她想,自己还是喜欢秋川白的,仅仅待在他身边,她都会不自觉脸红,一如初见那天。
在认识到自己对秋川白的喜欢还是一如既往,并没有因为他对自己的疏远而减少时,她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
多少人爱而不得,又有多少人和夫君毫无半点情谊,而她却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假扮一年的夫妻。这算是老天对她的一丝恩赐,就让这一年的时光成为两个人美好的回忆吧。
等一年之期到了,万一柳川白回心转意愿意留下呢。就算他不愿意留下,留下一年的回忆,自己也满足了。
眼看就快到给长辈敬茶的时间了,她却不忍叫醒秋川白,昨天他被捆成一团的样子仍历历在目,也不知道他挣扎了多久,又有多少天没睡过好觉。
柳忆安走出房门,看到小霜正在和秋川白的陪嫁小厮聊天,她向小霜吩咐道:“你代我去向父亲请罪,就说我昨日酒饮得多了些,今早身子不太爽利,想多休息一会儿。”
小霜领了命正要下去,又被柳忆安叫住:“昨日天香楼的甜粥味道不错,你再去买一份回来吧。”
昨晚秋川白将那晚甜粥喝了精光,想必很喜欢那粥。
秋川白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华来,华来!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公子,现在巳时已过大半。”
华来是秋川白的陪嫁小厮,从小和秋川白一起长大,一直在默默帮助秋川白逃婚。
因为秋川白的拒婚,秋家本不想让华来陪嫁过来,而是换一个更听主家话的小厮看着秋川白,是秋川白绝食不吃不喝三天才让母亲妥协。除了秋父安排的小厮春生,华来可以跟着秋川白一起到柳家。
“巳时?”秋川白大惊失色,慌乱地从床上爬起。“怎么不叫我起床?现在误了敬茶的时辰,母亲怪罪下来该如何是好。”
“是娘子不让咱们叫公子起床的,娘子已经差人向老爷解释,说娘子昨日醉酒,今日身子困乏,晚些再向夫人和老爷请安。”
听到华来的话,秋川白从惊恐的状态中解脱,吩咐华来赶紧为自己洗漱,他要赶紧向柳忆安道谢。
他随便选了一件青色莲花纹长衫,将头发梳成新夫的样式,两侧的头发用银冠束在脑后,一头乌发柔顺地垂下。
嫁到富贵人家的男子,成婚后不会再像肆意的少年将头发高高束起,而是将头发披散下来,以证明自己在家中无需劳作。除了披发,很多男子还喜欢戴上各种繁琐的头饰,彰显妻子对自己的宠爱。
秋川白的父亲给他置办了丰厚的嫁妆,其中不乏珠宝首饰,只是秋川白没有整理嫁妆的心情,他从妆奁的最上层随意取了一个发饰就绑在了头上。
穿戴完毕,秋川白便去向柳忆安请安,穿过长廊,他看见柳忆安拿着书端坐在窗边,她的长发被编成一个长辫,从左肩处垂落,显得十分清雅。
柳忆安的目光从书上移开的时候看到了秋川白向她走来,便连忙起身,“还没用早膳吧,我们用过早膳再去向娘亲请安吧。”
“柳娘子用过了吗?若是娘子已经用过,我们不妨先去请安吧。”秋川白不好意思让两位长辈等待太久,毕竟在其他人面前,他还是要扮演好夫郎的角色。
“那好吧,只是我不知道娘亲和爹爹会不会有太多话叮嘱你我,爹爹人很好,就是话稍微多了一些。”
“恐怕是秦主夫…”脱口而出后,秋川白意识到“秦主夫”这个称呼不应该从他嘴里说出,连忙改口:“恐怕是爹爹平日里见不到娘子,太过思念,才叮嘱得多了一些。”
意识到了秋川白的紧张,柳忆安冲他笑了笑,安慰他道:“这里没有别人,不用这么小心。”
阳光穿过层层的树叶洒在柳忆安的脸上,她的笑容让秋川白怔在原地。
她好漂亮啊。他的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
在那之后的几秒钟,柳忆安安抚他的笑容一直萦绕在秋川白的心头。
秋川白第一次意识到,他还从未好好观察过自己名义上的妻主。
待他回过神的时候,柳忆安已经走在前面带路,他连忙小跑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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