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尘点头，开始掐诀。
一道灵力从他指尖汇出，灌注到剑尖，待剑身全部纹路都被染上白光后，他紧握掌心剑，朝前方火焰猛地一砍。
张牙舞爪严丝合缝的火墙间，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小路展现在眼前。
薛来动作迅速，背起夏浮清，提着两个背篓就往外跑。
留在圈中的四人，除李世云外，则默契地同时向天上的两只烈焰鹤发起攻击。
它们的确被那无伤痛痒的攻击吸引了注意，拧出旋风的翅膀动作都慢下来。
但不知受到什么刺激，原本飞到四人头顶的其中一只烈焰鹤，忽然像是经受极度疼痛般，在半空中发出尖利的哀嚎，而后调转鸟头，张大猩红鸟喙，在嘴边凝聚出一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巨大的火球，冲着即将跑出包围圈的薛来方向狠狠吐出。
热浪夹杂毁天灭地的杀意，要将一切焚烧殆尽，所过之处空气扭曲变形，草木湮灭成灰，只差几个呼吸便要砸到薛来与夏浮清身上。
奔跑的青年来不及躲闪，只惊愕茫然地转过身，眼看着那火球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瞳孔在高温和灼人红光中缩聚成点。
不远处的季尘也没算到这种情况，他虽面上镇静，但眸光亮如炬，不知是被火焰镀染，还是由内散发，兴奋到甚至带有几分残忍。
要死了。
“轰！”
两股巨大的灵力对冲，火球在离两人咫尺之时汽化消失，残留的能量不成气候，被屏障阻挡后，挤压着向四周扩散，却仍然给了薛来及他背上的夏浮清不小的冲击。
没有任何气力运转灵气护体的夏浮清更是闷哼一声，硬生生又吐出一口红到发黑的血，但好歹是保住了性命。
妙法仙尊来了。
她仙袍烈烈作响，端的是大乘期无上威压，只一击，便叫两只天级上等烈焰鹤灰飞烟灭。
而后扭过头看向他们一行人道： “先回宗门。”
*
小重山秘境结束了，参与比赛的弟子中，只季尘一行人情况最为惨烈。
只因他们实在蹇运当头，整个秘境中危险等级最高的三头妖兽，全叫他们遇见，若不是妙法仙尊及时通过某位弟子胸口墨字察觉不对，争分夺秒解开秘境限制，只怕几人全部都要殒命当场。
饶是她及时赶到，一行人中的季尘和薛来也受了重伤，夏浮清更是几近濒死，甫一出秘境，便被带到丹云峰药泉中接受治疗。
比赛结果三日后便出来了，薛来、孙凌两人毫无悬念晋级，薛来更是因出色的表现获得了第一，拥有自主选择五峰的资格。
第一？
得知这个消息时，季尘正坐在弟子舍的竹椅上，懒洋洋摆弄笔筒中的狼毫。
要不是妙法仙尊来得早，别说拿到名次了，他连能不能活着出来都是未知数。
命真大。
他轻吐一口气，又转眼看向书桌上蹲坐着的鸭子模样的妖兽，体长不过7、8寸，浑身羽毛黢黑，油光鲜亮，眼睛是鸽血红，晶莹澄澈，扁着一张大嘴，呆滞又嫌弃地看着他。
季尘有些无语。
既然这么嫌弃他，为什么还非要跟着回来。
要说他二者相遇的契机，还得追溯到三天前。
彼时妙法仙尊刚救下夏浮清，着急带他回来疗伤，便毫无顾忌地解开了秘境内部限制，吩咐余下几人比赛结束，可自行离开。
季尘无趣地看着胸前墨字消散如烟，观望满地狼藉，刚要跟上不远处薛来几人的脚步，便被身后“咕咚”一声轻响吸引了注意。
他停下转身去看，是一只看上去还未足月的小鸭子。
薄红的脚蹼踩着余灰，黑色的翅膀急切扇动，摇晃着想要追上前面的人。
季尘神色冷漠地回身，接着往前走，不想再将注意力浪费在这上面。
可谁知，那小鸭子看到薛来的身影，跟看到自己亲娘一样，激动地放光，脚掌在地上“啪”“啪”“啪”地抬起落下，在它周围荡起小小的尘埃。
季尘看它那样，有些可笑，但转念一想，这，是否有可能是薛来专属的机缘？
思及此，他放慢脚步，直到与那鸭子并列。
薛来出秘境太过急切，脚底生风，任小鸭子如何也差几米远的距离，赶追不上，还将自己累得直喘气，速度也就慢下来。
季尘看它如此坚决，满心只求薛来一人，眼神冷下来，毫不犹豫地抬起脚，挪到了这鸭子头顶上方。
他要踩死它。
小鸭子本来哼哧带喘地赶路，未曾注意身边跟了个人，忽然间头顶覆盖一片阴影，疑惑间抬头去看，一只巨大的脚将它的头顶天空遮蔽，带着重重威压。
登时被吓得一蹦半米高。
“嘎嘎嘎！”
它尖叫起来，翅膀扑棱棱扇动，比方才更加拼命，想要飞起来似的。
也如愿以偿飞到季尘的左臂。
季尘一脚踩空，伸手将臂上的它捏住，小鸭子拼命挣动大叫，却无论如何无法挣脱。
手心的力气不断加大，这鸭子的脸也被挤扁，马上就要被拧断脖子，可它却忽然在看到他左腕上的锁魂镯后不动了。
季尘有些疑惑，停下动作，下一秒，这鸭子却像转性一般，撅着一张扁嘴，不住嘬亲他的手背。
太明显的讨好意味。
这是觉得自己要死了，开始求饶卖乖了？
季尘却觉得原因还要再深一层。
他试探地移动左腕，发现这鸭子视线牢牢跟着他的手腕转动，他往上，它就看上，他往下，它就看下。
他又将鸭子毫不怜惜地扔到地上，起身离开，这鸭子也忙不迭地跟上他的脚步，生怕跟丢，还在他放慢脚步后，一跃而上他的鞋面，而后手脚并用爬上他的肩头，铁了心要跟着他。
它认识锁魂镯？
季尘思索间，也就留下它，将其不动声色带回了青竹峰，锁在屋内，不让它乱跑。
才刚关三天，这鸭子就变成了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
这几日，掌门等一众外出的仙尊也回来了。
妙法仙尊第一时间将秘境中蹊跷告知他们，掌门即刻施法停滞秘境，保留一切痕迹，并派出几位长老调查，势要找到那个暗中捣鬼之人。
除了那几位赢得比赛顺利进入内门的外门弟子，宗门其他地方的气氛可谓是沉重到凝滞。
这主要是受到仙尊们回宗后心情的影响。
季尘敏锐地察觉到，他们心情不好，并不只是因为这次小重山秘境的意外事故。
更多原因，可能是和相聚的友人有关。
翌日去竹林清风舍听师尊授课时，青玄仙尊不时走神的状态，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想。
但师尊不想多说，也不可能跟他说，季尘也就将那好奇压在心底，只等今后寻得机会亲自探寻。
花小满这次姗姗来迟，比原定上课时间足足晚了有一炷香。
这不像她。
花小满虽贵为掌门之女，但在修炼听课一事上，从不搞特殊，反而极为听话，青玄仙尊让干什么，便干什么。
季尘拜入千机宗这数月，从未见她迟到抑或请假过一次，今日是他第一次碰上。
他略一观察，好容易便发现少女红肿过分的眼眶，眼中一反往常长久噙着泪，不时拿起手帕擦拭，止都止不住，好像遭遇了天大的难过事。
本想在下课后询问，谁知青玄仙尊先较他一步问出了口。
“哭的这么伤心，可是因为浮清那小子？”
少女本来还能勉强抑制，一被问及，夏浮清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出气多进气少，仿佛下一秒就要归西的模样又浮现在她脑海，登即哇哇哭了起来，抽噎着说：
“师......师尊，你不知道，我出了秘境后去看他，他闭着眼躺在床上，像个死人一样......”
“我......我当时真以为他死了，吓得跪坐在地上......”
“夏浮清是讨厌，总......总抢我东西，惹我生气，但我从没想过他死......”
青玄仙尊抬掌抚她的头： “他不会死，你柳师叔会把他治好。”
“我知道，柳师叔医术高超，一定能让他重新活蹦乱跳。只是，我一想到如果柳师叔没有及时赶到，我就永远都见不到他了，心里就......就止不住地后怕。”
“要不是遇到那些高级妖兽时还有阿尘在身边，夏浮清估计会受的伤更重，撑不到柳师叔去也说不定。”
她出秘境后就从留影石中看了薛来一行人胸前姓名记录的画面，知道他们在秘境中大致遇见了什么。
季尘听了这话也毫不心虚，坦然接受夸奖： “身为同门，那是我应该做的。”
*
薛来夺得了此次比试的第一。
按他比赛前的猜想，能够勉强够上前五名便千恩万谢，这次成绩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主峰广场接受掌门嘉奖时，他脑海中浮现那悠长酣梦中“师姐”的教导，忽然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他是靠着她教的一招，才拿到盲鱼头顶的灵眼珠红。
更是靠模仿她的身法，才能在混乱中一举剜中厌鼠的鼻头。
不然，以他区区筑基八层的实力，天赋又算不上好，任如何也不可能从那些高级妖兽手下全身而退。
梦里的那五年，虽是虚幻，也像现实。
他真切发觉自己因其而生的改变，他的头脑，他的实力，以及他的处世准则。
这让他更加确信梦中的“师姐”是真的。
于是在掌门问他想要选择五峰中哪一峰时，薛来问： “弟子想问掌门手下，是否有一位首席女弟子？”
他期待着掌门作出回答。
因为他清晰地记得“师姐”腰间系挂的，是只有掌门首席才有的令牌，所以他对于花世安的回答，带着几近九成的确定以及十二分的期望。
掌门讶异看他一瞬，他以为自己猜中了。
但接下来的回答朝他浇下一盆冷水，他感觉自己浑身冰凉，几乎要打起战来。
“没有啊，我手下只一名首席男弟子，名唤苏筱白。”
女主马上要重新出场了，好想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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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他要踩死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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