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踏着白马,从时间罅隙中悄然溜走,不知不觉,季尘已拜入千机宗三个月,马上就要参加三年一度的宗门大比。
宗内禁私斗,此次比武,给了不少弟子明面报复的机会。作为‘红人’,季尘早就成为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不乏有不服气的师兄师姐发来挑衅,要试试天才的功夫。
离宗门大比还有三日,正值秋雨多发季节,更深露重,淅淅沥沥的小雨砸在窗棂,水汽飘进屋内,潮湿阴冷。
南烛倚靠竹椅坐在窗前,看屋外秋海棠被雨打的凋零残败,委顿不堪,神色专注。季尘则坐在床上凭借蜡烛看书。
“还有三日就是宗门大比?”
季尘意外地看这女鬼,她竟也会关心这些事。
“嗯。”
似是困倦了,南烛打了个哈欠才又开口,“准备得如何了?”
季尘放下手中书卷,看着女鬼懒散背影,“不如何。”
听到这,南烛轻笑一声,“倒很是谦虚。”
季尘见她没了下文,忍不住试探,“大比之时,你会去哪?”
南烛撑起双臂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当然是看你比武。”
看他比武?
季尘的手略微蜷缩一下,眼睫轻颤。
“你的月钱太少,我已经花完了,真希望你这次大比拿个好名次,挣到些灵石之类的奖励。”
说到这,南烛转过身,笑着看他,“天才你不会叫我失望吧?”
早知她不会平白无故盼着自己好,但季尘却回道,“嗯。”
短短一字,却像是郑重许下什么承诺似的。
随后他抬起左腕红镯询问,“要回来吗?”
南烛眉头微蹙,嫌弃地看着那镯子,“里头闷得很,我若是想回去才更奇怪。”
于是季尘拍了拍床,对她发出邀请,“那就来床上睡。”
女鬼顿了一下,调侃道:“莫不是你又想尝尝睡在地上的滋味?”
季尘摇头。
“我也睡床上。”
这下轮到南烛讶异,黑色眸子略微睁大,却也不过一瞬,就接受了这个提议。
她高兴地上了床,睡在里面,催着季尘熄了蜡烛,嘀咕着,“你这小鬼,青竹峰呆三个月,终于能略微变通些。”
季尘脸一黑,不再说话,直接躺下。
女鬼终日无所事事,四处游荡,可一到夜间就累极,精神萎靡,很快便睡过去。
季尘平复了下激烈的心跳,微侧身去看她。
窗外雨还在下,滴答声回荡着,宛若童谣。平日里总也毒舌的女鬼微微蜷缩在被子里,脸色苍白,黑漆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昳丽的眉眼在静谧的气氛中都显得乖巧,
她气息很弱,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胸口的起伏,显出几分脆弱。
季尘自嘲一番,这女鬼的实力早在灭族当夜他就见识过,跟这两个字又怎么搭得上边。
笑着摇了摇头,也躺下睡了。
两人隔着一人的距离。
三日后,宗门大比。
擂台摆了几十个,每个台子前都围满了人,整个场地人声喧闹,弟子们神色兴奋,迫不及待要证明自己的实力。
花小满拍了拍季尘肩膀,跟他说:“别紧张,不论输赢,重在参与!”
季尘冲她礼貌笑了笑,点点头。
一刻钟后,一位金丹修士走到中央演武台前,宣读比赛规则。
凡宗内年岁不超过二十五的弟子均可参与比试,从其中决出前三名。
五峰长老设下一二三等奖。
一等奖是一瓶补充灵力帮助进阶的高级丹药,二等奖是一把由剑武阁亲自打造的高级灵剑——承影剑,三等奖则是三块高阶灵石。
修仙界以灵石作货币,三块高阶灵石,相当于南烛下山找高级旅栈住一年,外加每日三顿去丰乐楼点上一桌好菜。
所以这场大比,季尘需要拿到第三名。
他悟性高,肯下功夫,能吃苦,又被誉为百年来唯一渡过赤水桥的天才,修炼时的进步是飞快的。
纵然之前从未修炼,却也在短短三月到达筑基七层。
所以比试前期十分顺风顺水,几乎在十招以内就能将对手解决。
但越往后,几乎全是在越级挑战,所以于他而言,也就越发吃力。
整个大比持续三天,第一日下来,季尘已是筋疲力竭。
与他同批的新弟子早在上午便被全部淘汰,只他一人仍在苦苦坚持。
夜里从比武场回来,花小满夸他,“季师弟,你才入宗门三个月,便能达到筑基七层,还打败了近十名金丹初期修士,水平已然处于绝顶,越往后便越发艰辛,往年闯到头的师兄姐都是元婴初期,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你实在不必勉强自己!”
季尘垂下眉眼,一派谦逊温良,“师姐放心,我只会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
回到竹舍,南烛正举着葫芦喝,见他回来,将那葫芦放在桌面上,用舌尖舔去唇上残留的血。
非要比较,竟不知到底是血更红些,还是南烛的唇更艳。
女鬼张嘴嘲他,“才第一天,你就一身淤青,累得半死不活,还能拿到好名次吗?”
季尘眼眸微暗,“你何时会来看我比武?”
面前人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应道:“拿不到灵石的比试我可不会去。”
大比第二日。
现在与季尘比试的师兄姐几乎全是金丹中后期,纵他再怎么灵活,防守如何精密,进攻如何巧妙,等级压制下,总会被人逮到机会发起攻击,一天下来,已是伤痕累累。
只是撑着一口气在,才让自己没能从擂台上倒下。
对手均十分不解,他们也想赢,可不会像他这么疯。
他才十四,以后有的是机会参加大比,何须在第一年就如此拼命。
这天最后一场比试,与其对战的师兄接近金丹大圆满,即将突破元婴。
相比于季尘一天下来的极度吃力,他显得十分轻松,不过是消耗了些气力。
这场比赛还没开始,就已经看到了结局。
那师兄冲对面季尘不屑喊道:“季师弟,纵你是百年来唯一渡过赤水桥的天才,倒也不必如此着急地要火烧眉毛般往前冲,筑基七层就要接连越级近乎五十场战斗,就不怕你这小身板吃不消吗?”
说到后面,他甚至笑出了声,惹得台下围观群众也纷纷发笑。
平心而论,季尘不过十四,就已拥有近乎一米七的身高,实在不算矮。
可修仙界对面师兄年满二十,比季尘高出大半个头,也就将他显得格外矮小。
季尘掀唇反叽,“师兄话这么多,只怕输了之后更难收场。”
青年动作一顿,冷笑一声,“好啊,不若师弟向我示范一番,该怎么输!”
嗓音未落,就扬起一道剑影朝对面季尘刺去。
季尘轻松躲过后,背后又响起破空剑鸣,他回首提剑一抗,两剑相撞,发出嗡鸣之声。
这一击蕴含极强剑气,震的他手臂一麻,来不及反应,又是一剑刺来。
太快了!
闪烁的暗影连连出招,季尘在毫无优势的情况下只能不断躲避。
早在之前数十场越级战斗中,他就已经知道,面对更强大的对手,找准弱点,一击毙命,远比数十次的攻击更为有效。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在数次躲避中,季尘的体力越发枯竭。
他死死盯着对面青年,看其在不断攻击落空之下变得急躁,连剑法都有些不稳,内心越发寂静。他在等,等他露出破绽。
这场战斗,只有耐心的猎人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目光中,青年纵身一跃,如流云遁日般迅疾轻捷,锁定自己后一剑刺下。风声呼啸,草沙飞走,比武台上旗帜在其剑气影响之下烈烈作响,季尘浑身肌肉绷紧,却站在原地不动。
对方越来越近,意味着命中几率越来越高,台下观众屏息凝神,紧盯着台上两人,心中都为撑了这么久的季尘惋惜。
终于,在那剑尖距离自己不过半米之时,季尘动了。
他骤然疾驰后退,到武台边缘时忽然一拐,躲过这一击。趁青年还未反应过来那一瞬欺身而进,身形快的犹如鬼魅,呼吸间便到达那人背后,抬起汇聚起灵力的左掌,狠狠一拍。
那人猝不及防跪倒在地,正要起身,一把剑已然横亘在他颈边。
战斗戛然而止。
“师兄,你输了。”
季尘俯视着那张难以置信的脸,勾起唇角宣布这一事实。
台下所有观众安静一瞬,随后哗然。
一天越级进行数十场比赛的筑基七层,在力竭的情况下,竟然能打败只差一步便踏入元婴期的金丹大圆满。
纵使他们再不服,季尘已然坐实他天才的名号。
比赛结束,人群散去,整个场上只剩他一个人。
少年这才卸下力气,重重跪在地上,全身只凭一把剑支撑,才没昏过去。
他远不如表面上那么游刃有余。
体力本来就要耗尽,却强行运气周转,同修为高出自己数倍的对手周旋,身体承受不住,竟是直直吐出一口血来。
将地都染红了。
气息已然紊乱异常,他强撑自己站起来,勉力向青竹峰走去。
推开门,发出“嘎吱”一声,房中空无一人,他急喘几下,撑着剑向床榻走去。
明日至少还有一场,他不能倒下。
虽是这般想着,却在碰到床榻后,就晕死过去。
丑时,竹门被推开,南烛身着暗红短襟刺绣长袍走进,拽下腰间葫芦喝了口血,这才将蜡烛点燃。
她望向床榻上昏迷的少年,脸色极度苍白,毫无光泽的黑发杂乱散着,眉头紧蹙,似乎处在极度痛苦之中。
她走到床边,用冰凉的手指探他鼻息。
气息微弱。
她无奈地摇摇头,叹道:“当初半身血液都用来祭阵,仍能勉力保持清醒,怎的现在不过打一天架,就昏了过去。”
随后用手戳了戳床上少年,“要是我不管你,明天的比赛,你怕不是要拼上性命。”
而后伸手将那葫芦召来,打开盖子‘咕咚咕咚’喝了许多。
这才又去包袱里摸出那匕首,向自己臂上划了一刀。
她并没有流血,因为鬼是流不出血的,从伤口里溢出的是极为浓稠的黑气。
南烛将伤口搁到季尘唇边,捏住他两颊迫使他张开嘴,那黑气便自动往少年体内钻。
随着黑气钻得越来越多,季尘苍白的面色也越发红润起来,相反,南烛的脸色却变得更加苍白,衬得她的唇越发红了,似血一般。
看差不多了,南烛将胳膊收回,轻叹道:“小鬼,数数看你到底欠我多少人情。”
光是说着还不尽兴,还伸出手掐了掐季尘的脸,有些无奈。
做完这些,南烛便熄了蜡烛,也躺到床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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