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怎么会这么巧,每家的女孩儿就这样夭折了?
华年再看向那向每户人家支出的银子,买一个普通女孩子是要不了二三十两银子之多。
但若是这个前提条件是抹去这个女孩存在的证明、买断她所有的亲缘关系、以及必须保证守口如瓶呢?
华年神色逐渐凝重。
买普通侍女需要这样大费周章吗?
华年左思右想,恐怕得去访一访这位李掌柜了。
*
余家三房。
近日来,随着李氏久病,她愈发觉得自己离府中事务远了,偏偏她一劳累就头昏脑涨,恶心呕吐,根本没法做事。
一段时间下来,她气结在心,又生了场大病。
于大夫为李氏看诊,三爷过来了,看李氏躺在床上哀哀地叫,抬手挥挥,散了鼻边的药味,才坐到李氏旁边:“这又是怎么了?现在府中也不需要你管事,你只需要好好修养身体就好,怎么还成天东想西想。”
“我不想?我不想能行吗?现在那玉氏是愈发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一月只初一十五才来也就罢了,来了也不好生伺候我,院子里的奴仆也不听我的了,全都把我放在眼里。还有凛哥儿,他如今也大了,没我这个做亲娘的给他物色,他哪能娶得到好媳妇?”
说话间,李氏又哭起来。
三爷按按眉心:“你说得哪门子话,是你一见玉氏就动气,我为了让你少生些气让玉氏少去见你,奴仆们不听你的话也是我叮嘱的,不然让你日日外出吹风再去别家夫人那儿找气受?再说凛哥儿,他是我儿子,选妻子的事我当然也会盯着,岂能让她为凛哥儿做了主?”
三爷这般一说,李氏才放心了些。
“你若想管事,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养好身体,成天多想有用?”
“我知道了,”李氏有气无力地应了声,她也想快快好起来啊,但落水后落下了病根,她有什么办法,这么一想,她又不由自主恨上了福来,连带与狗有关的人都恨了个遍,“对了,三郎,不然你再去求皇上请太医来给我看看,说不定我好不了是大夫不行呢。”
说着,李氏斜睨了于大夫一眼。
于大夫在旁边站着,没什么表情,权当没听到。
但太医两个字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了涟漪,而且那个“再”字不得不让人在意,他们毒虽下得隐蔽,但宫中太医,于大夫心中没底,不过好在现在毒已经停了,过了这么久,太医来也未必能查到什么。
三爷听完李氏的话却斥道:“胡闹,太医岂是想请就能请到的?”
他屏退左右,低声道:“现在朝中局势不好,余冽带兵将到历城时,却就遇上了埋伏,余冽怀疑朝中有那群倭人的细作,上报了朝廷,现在皇上正在彻查,人人自危,哪敢在这时候去触皇上的霉头?于大夫医术不差,你且好好听他的,乖乖诊治。”
李氏听到此脸上也流露出震惊,当下不敢再说话。
但当大房夫人来看望她时,她见不得对方那淡定从容的样子,恶劣地将此事透露给了婧氏。
满意地看到婧氏神色大变,不久便匆匆告辞。
当夜,婧氏在噩梦中惊醒,余冽那日在地上留下的血几乎染红了梦境。
婧氏惊坐而起,懊悔不已,不该在余冽出征时说那些刺激通他的话。
当夜,她便紧急召了留守府中的子岩,询问华年是否有再打听过余冽之事,得到的答复却是没有。
婧氏呆坐良久,差些想让子岩带话给华年,说她只是诓骗她的。
但最终,作为正房夫人的尊严让她克制了自己的冲动,只对子岩道:“若是玉华年叫你,你便去;若是她向你打听什么事,就如实相告;再,如果她让你帮她给冽哥儿递信,你也照办就是。”
子岩自是知道婧氏有多讨厌玉华年和自家主子接触,甚至在余冽走后就下令,华年找他,不得去应。
现在却不知为何,突然改变想法了?
子岩疑惑归疑惑,心里也为自家主子高兴,还怕婧氏反悔,赶紧答应下来。
*
于大夫为李氏那儿出来后就去了罗青澄的院子,现在罗青澄怀孕已经四个月,肚子已经有点儿显怀,照理来说坐的挺稳了,但三房上下对这胎重视得厉害,不曾放松懈怠。
华年将从宁江府送来的书信带给罗青澄,看于大夫来了,略一点头正要离去,于大夫就叫住了华年:“少夫人,看您气色不大好,不若让我也为您请一请平安脉。”
于大夫无事不会无缘无故叫住她,华年笑道:“那劳烦于大夫了。”
屏退闲杂人等,于大夫道:“少夫人可知三爷请过宫中太医来为李氏看诊,我们下毒之事他他未曾发现?”
“太医?”华年却满眼困惑,但她脑中很快闪过一个画面,一月前她回府,经过的那个装束完全与寻常大夫不同的大夫。
“东家您不知?”于大夫压低声音。
“不,”华年面色凝重,“我应当是知晓的,那日我外出回余家时,看见一着绯色官服、腰配金钑花带銙的人,我初以为是哪位官员,但见他后面有药童还背着药箱,才猜测他是否是个大夫,当时遇见也就忘了,现在想来,他应该是宫中太医。”
于大夫倒吸一口凉气:“说实在的,我的医术并不敢在太医面前班门弄斧,所下之毒更无信心瞒过太医。”
“但现在不没什么事吗?”罗青澄在一旁听到,笑道,“夫人放宽心就是,说不定咱们于大夫医术比太医院还高超呢。”
华年却无法轻松,与于大夫对视一眼,两人心底都有了思量。
从罗青澄院子出来,华年让人备车,她记得冯妈妈那时候还在李氏跟前伺候,请太医的事,她应该知晓一二。
给看守牢房的塞了不少钱财,华年顺利地进到牢房。
冯妈妈进牢房前还是个身形肥胖的妇人,现在已经瘦的皮包骨头,双眼无神、面颊凹陷,显然在牢房中过得并不好。
“冯氏,你还记得我吗?”
听到华年的声音,冯氏无神的眼睛登时充满了仇恨,她扑到牢门前,脸挤在栅栏的缝隙中,死死盯着华年:“都是你,要不是你跟三爷告发我,我何至于沦落到此地步?让我见三爷、夫人,我要告发你,你就是个蛇蝎心肠、全在演戏的恶毒女人!让人打了我二十巴掌还不算,还要送我进牢房,你在把三房耍的团团转,也是你故意害夫人落水的!”
冯妈妈说话颠三倒四,显然精神也不大正常了。
华年看着冯氏的样子却丝毫不显害怕,还轻笑了笑:“冯妈妈,没有根据的话可不要乱说。虽说,我与你确实有些过节,但你做的这些错事也是存在的,不是吗?不过呢,我素来有颗怜悯之心,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现在给你个机会,我问你答,你若老老实实说了,我就不阻止你儿子用钱赎你出去,怎么样?”
冯氏浑浊的眼睛亮起希望,所有的叫嚣都戛然而止,她颤着声:“夫人你说真的?”
“当然。”华年笑道。
“那少夫人您请问。”
恭顺的模样跟刚才天壤之别。
华年开始询问。
“一月前,三爷是否请过太医来府?”
冯氏已经无心探究华年问这个问题的原因了,她耷拉着眉眼,回道:“来过的。”
“当时发生了什么?”
冯氏道:“当时就太医给夫人看诊,三爷本也在,但看到一半的时候,前面有下人来通传,说是有位大人求见三爷。而我们就等在太医身边,那太医看完之后面色有些不好的出来了,叫人去请三爷,我等以为夫人有什么事,就涌了进去。
“后来他离开了一会儿,再回来神色就好了,只说能救,就是身体比不上从前,得养着,跟于大夫说的话差不多,后来三爷再回来,那太医也只说没事。”
华年听完看了冯氏一眼,从她神色看来,并无撒谎的痕迹,何况,这事也没有撒谎的必要,毕竟只是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请太医的事。
“对了,你说我还为报复你,扇了你二十巴掌,此话怎讲?我这人虽是记仇,但我一向一击毙命,倒也不至于亲自动手扇你巴掌,何况,我也打不过冯妈妈不是?”
被华年一番话讽刺,冯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终忍不住道:“不是你还能是谁?打我的时候说什么双倍奉还,那几日我也就打过你十巴掌,不是你,又怎么会是正正好的二十耳光?”
华年心里思量,面上浅笑:“可我真的没做啊,冯妈妈不如你说说,打你的人是什么人?”
冯妈妈恨道:“那屋子黑魆魆的,我怎么看得清?只知道是个少年人的声音,还有一个厉害的妇人,长得比我壮实,一巴掌能把人扇晕。”
这倒是奇了,少年人?
华年思忖,她身边的少年人也只又
有张锵那样的糙汉子,再说她被打的事,也没告诉他们,那是谁为她出头?
华年不由想起余冽,但余冽虽也是会耍心机的人,但他骨子里的君子风度也做不得假,这种下作手段感觉他不会屑于一用。
华年越想越百思不得其解,又想起一个问题:“对了,你说太医来府时三爷被哪位官员请出去了,是谁?可是余副都?”
冯氏歪着头想:“不,不是,我听到那人好像说是姓什么、什么乔……”
乔?
华年一时还真想不到自己认识的人有姓乔的。
从牢房里出来,华年就乘车离开。
她没告诉冯氏,她根本没阻止冯氏的儿子来赎她,但奈何因为她犯的错,除去牢狱之灾,还被判赔付受害的小婢女若干银子,一下将冯家家底掏空得差不多。
她儿子也没办事,不然也不会娶不起媳妇,他活不下去,求到归家的小婢女家,自愿做个倒插门,小婢女看见孩子的份上收留了他,但听说每日一家人驱策他做事,做的不好也是非打即骂,现在活得窝囊万分也不敢反抗。
还想着她儿子给她保出来?笑话,她儿子现在自身都难保!
从衙门出来,华年没急着做马车,而是走在街上思虑从冯氏那听来的话。
正思考得出神,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突然在她耳边炸响:“猪肉,现杀的猪肉,便宜卖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二十五钱一斤!”
华年吓了一跳,循声看去,发现是个长得异常强壮的妇人,正在一个猪肉摊前一边喊,一边哐哐麻利剁肉。
华年不知怎的,落到她的手上——一巴掌能把人扇晕的妇人,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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