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瑶脸上的笑僵住了,不用想都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么难看,她垂下了脑袋。
季年琦从外边带回了一个貌美女子,她不知怎的对这位素未蒙面的女子,直接生起了警惕的心思。
她心思上下浮动,目光直白地打量着马车旁的两人,按捺下怀疑,心中安慰自己:
季年琦说过了,他是回家祭拜父母的,这个姑娘的身份应当是季家本家那边的,很有可能是季年琦的表妹?
薛瑶掐着自己的手,疼痛让她更快地收拾好脸上的表情,若无其事地抬步上前,对着季年琦重新展开笑容:“夫君,这位姑娘是?”
一边说着,她还挽上了季年琦一边的胳膊。
她将“夫君”二字咬得极重,面上是得体的笑容,季年琦除了那女子下马车的时候伸手扶了一下,再无肢体接触。
“她是林双儿。”季年琦收起了方才的表情,淡声道。
薛瑶竖起耳朵等待听到后话,譬如介绍身份什么的,但是季年琦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这五个字,丝毫没有继续介绍的意思,转而对着林双儿道:“这是薛瑶,我的夫人。”
林双儿眸光闪了闪,她也不着痕迹地上上下下打量过薛瑶,莞尔一笑:“来时的路上我就听琦哥哥一直念叨你,今日一见,妹妹果然是个妙人。”
听到女子对季年琦的称呼,薛瑶绷着的那一根弦变得更紧了。这样亲密的称呼,要么是有血缘关系的宗亲,要么就是……小情人。
她拉了几下季年琦的衣袖,说道:“夫君还未介绍林姑娘的身份呢,妾身都不知道该如何招呼客人了。”
季年琦还未说话,女子的声音就响起。
“我家与季家是世交,我与琦哥哥自小就相识了,而且——”
“林双儿。”
女子话语被打断,没有恼,捂着嘴笑了:“琦哥哥不让人家说呢。”
季年琦揽着薛瑶的肩膀,面上的神情晦涩不明,他道:“她算是我的友人,因为一些原因,需要在我们家暂住一段时间。”
薛瑶皱眉,直觉告诉她,季年琦故意瞒着她。视线转向那位名叫林双儿的女子,只得到浅浅的笑容,又扫过车夫和一干仆从。
或许,季年琦是碍于外人在场?
算了,等到了晚上就寝的时候,她再问季年琦。
——
林双儿被安排到了客房。季年琦的宅子不是很大,有一个主房和四个客房。主房和每一个客房距离都一样,不过百步距离。
家中经常会有季年琦或者是薛瑶的友人居住,所以客房会定期请人打扫。
薛瑶本想作为女主人款待林双儿,季年琦却不让她插手,直接雇了四个手脚伶俐的丫鬟伺候林双儿。
“舟车劳顿,她需要休息。瑶瑶,你就不要打扰她了。”季年琦抚着她的发髻,如是说道。
日落西斜,大片的天空都被渲染成了火红色。天际掠过几只黑背燕雀,不知怎的,薛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季年琦都没给她请过丫鬟。
而且她陪嫁过来的丫鬟都被遣送回了府。
她都没有伺候自己的丫鬟。
可这个林双儿一来就给她请了四个!
“季年琦,你不是说,家里不需要什么仆从吗?怎么给林姑娘请那么多丫鬟?”薛瑶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酸溜溜。
“她出生娇贵,从小就得人伺候,我这是不得不请。”季年琦语气熟稔又无奈,仿佛对那女子了解深厚。
薛瑶:“……出生娇贵?”
她就不娇贵了吗?
她不也是从小就有人伺候?
薛瑶心里的酸水都要冒泡了。
她气得想要挠季年琦,瞧他下巴上冒出了少许的青色胡茬,眼底也有些青黑。
算了。
薛瑶:“你赶回来也累了,今日早些歇息。”
季年琦的声音带着丝丝倦怠:“嗯。”
夜色临近,黑幕遮住了天,皎月躲在云层后面,月辉从云缝隙溜出,初秋的寒蝉扒在树上,聒噪地宣告自己生命将要终结。
薛瑶洗漱完回到屋内的时候,季年琦已经在床榻上躺下了。
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慢慢地踱步到床榻边。
室内只有矮柜上点着两根蜡烛,昏黄的烛光混杂着从窗外倾泻而入的月光,勉强点亮眼前的路。
她的发尾还有些湿润的水汽,掀开床帐帘的时候,季年琦温声从她的手中将棉巾接了过去。
给她细致地擦干,薛瑶感受着这温和的力道,默默地低垂着眼,看着自己放置在膝头的手,因为浸泡了水,指腹还有些皱巴。
犹豫再三,她道:“季年琦,我能不能也请一个丫鬟?”担心季年琦不会同意,她接着补充道,“不花钱的,就让我娘将双菱送过来,你知道她的,我之前的陪嫁丫鬟之一。”
头发上的手动作顿了顿,气氛沉默片刻,她就听到季年琦说:“瑶瑶,你不会是见我给林双儿雇了丫鬟你就又想要丫鬟了吧?之前我和你不是说过了么?不想有过多的外人在府上。更何况,没有丫鬟,我们不是生活得好好的吗?”
薛瑶想说,那凭什么给一个外人请四个外人?
她的陪嫁丫鬟又不是外人,那也是她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呢!
放在膝头的手慢慢蜷缩了起来,一股酸涩之意涌了上来,她闷闷道:“那个林姑娘她要住几日?”
“……或许半年,或许一年。”
薛瑶倏然间瞪圆了眼睛,“半年?!”
幸好季年琦已经擦得差不多收回了手,不然她猛地抬头还会扯到自己的头发。
“季年琦!她到底是什么人,就算你家和她家是世交,也不能让她在家里住这么久吧?她是个女子,街坊邻居会说闲话的!”
她人是窝在季年琦怀里的,背靠着那温热的体温,在略凉的初秋,依着这样的温度是很舒服的,但现在薛瑶只觉得一阵烦躁,直接挣扎着脱离了对方的怀抱,站到了地上。
薛瑶站着比季年琦高小半个头,此刻颇有一些居高临下的意味,她的话语也充斥着质问。
毕竟从季年琦将女子从马车上亲手牵下来开始,她就感受到季年琦对其态度的不同寻常。
“薛瑶。”
季年琦的声音冷冷淡淡的。
薛瑶一愣,她已经很久没有听他喊自己的全名了。
“林家只剩下林双儿一人了,她除了我没有其他人能够投靠了。等我为她寻到好人家……”
薛瑶:“……”
季年琦的大半身子都隐在黑暗里,他此刻抬起头,那双素来平淡无波的眼睛,在跳动的烛光映衬下,显得虔诚极了:“我与她之间绝对不会有什么不应当的关系。”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唇张开又合上,讷讷道:“……哦,这、这样啊。”
她没想过林双儿会是这样的举目无亲,心里对其升起了些许怜惜,将第一次会面的敌意与反感削减了。
季年琦探出身将布巾放到矮柜上的置物架上,紧接着又拉过薛瑶的双手,大手将其聚拢在一起,他垂下眼帘,只凝视片刻,便低头轻啄。
温凉的唇贴在手背上,薛瑶的眼睫颤了颤,有些不适应地蜷缩着手指,顺着对方的力道,重新落入了温暖的怀抱。
“瑶瑶,不要多想了。”
——
薛瑶不是一个爱猜疑的性子,家里多了一个人,进进出出地都会落入街坊邻居的眼中。
没多久,林双儿的存在就传到了薛家以及她的姐妹们的耳中。
母亲派人送了一封信过来,大致意思就是询问情况,她不好原原本本的将林双儿悲惨的经历说出去,就只在母亲的书信说,林双儿是季年琦的表妹,在家中借住一段日子。
她和姐妹们一起相聚的时候,用的也是同样的说辞,众人也都点了点头,作出了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唯独徐家小姐,徐明姝蹙着眉头,手中的团扇摇得红色的流苏晃得快要掉下去。
薛瑶就坐在她身旁,很难不注意到,轻声问道:“你怎的了?”
一经出声,众人纷纷看向徐明姝,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勾唇淡笑:“没事,最近月事快要来了,所以有些心烦意燥。”
“你们不用顾忌我,接着聊便是。”
薛瑶凝视着徐明姝的脸庞,见其面色红润,于是又继续没心没肺地同旁人开始畅谈。
一群姑娘家就算是嫁作他人妇,也仍旧有着说不完的话。
这次的小聚地点在季宅,当宴会散了的时候,薛瑶就站在门口看着小姐妹们一个一个的上马车离开。
在徐明姝上马车的时候,她却将薛瑶叫住了:“瑶妹妹,你过来。”她一手已经半掀开了帘子,露出里面坐着的人的衣角。
薛瑶不明所以地上前,与被赶下车的徐明姝的夫君打了一个照面,互相稍稍轻点了头。
“瑶妹妹,你家那位究竟是怎么与你说的?”她的神情很凝重,一双总是含笑的眸子此刻带着怒气。
“谁?说什么?”薛瑶一时没反应过来。
“林双儿,那个住在你家的女子。她根本不是季年琦的什么表亲!”徐明姝压着声音,拉着薛瑶的手,紧接着又说。“我之前见过,她不是什么善茬,此次到你的府上,你得警惕着她!”
薛瑶歪头,很慢地眨了眨眼睛:“……季年琦说,林双儿家里出了事故,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所以才来投奔季年琦的。”
一声嗤笑在车厢内响起,徐明姝面色古怪。
徐明姝直接捧着薛瑶的脸晃了晃:“我的瑶妹妹,你自己也不知道托人打听一下?就听那老男人胡扯?”
“瑶妹妹,那林双儿和你家季年琦之前有过婚约,据说是大婚当天,季年琦逃婚了。”
“林家,林家现在人都活得好好的。”
“倒是季家就剩季年琦一个独苗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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