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盈说完,便盯着他的面孔,不错一丝神情。
沈榷似乎毫不惊讶。
时人连名带姓地称呼对方,是极不尊重的表现。
他也只是平静地回视她:“臣做了什么,惹殿下生厌?”
似乎不管旁人如何轻慢,都不会激起他的情绪波动。
反倒是萧盈自己先撑不住了。
她很少与他离得这般近,纵使有,也都是些不愉快的记忆。
可大抵这些时日看多了话本,尤其还有那一对原型极相似的参照,眼下被这双琥珀色的眸子注视着,竟恍惚生出种错觉……
她真的是醉了……
萧盈眼睫颤了颤,下意识别开视线:“……我早说过,最厌的便是你这副没有一点脾性的假人模样。看似温和,实拒人千里之外。”
“分明我什么也没有做啊,却从开始便招致你的刻意冷落。”
“这里没有旁人。”
“你大可不必装模作样。”
萧盈声音渐低,翻来覆去地侍弄裙摆上的皱褶,嘴里碎碎念着。
沈榷也只安静地听。
气氛不似刚才绵里藏针。
酒意浸润了她的嗓子,绵软中带些鼻音,一点儿也没有凌人气势了。纵说着指责的话,也仿佛撒娇似的嗔怪。
但沈榷知道,萧盈这个人,喜欢和厌恶都很直白。
绝对不是欲迎还拒什么的。
萧盈自顾自抱怨:“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虚伪?”
沈榷一顿。
车内有一瞬静默。
酒意麻痹了部分感官,萧盈又垂着睫,于是并没有察觉,随着这句话音落下,沈榷那总是古井不波的面上出现了一丝裂隙。
适才她想找寻,却未寻见的。
但也仅仅只过片刻,他便收敛了波澜,轻轻一笑:“惹殿下不愉,是臣之过。”
沈榷垂眸看着颜色浅淡的茶汤,缭绕的茶雾掩去了他眼底神色。
无论是被指责虚伪这件事本身,抑或是,被她指责虚伪……都实在是桩新奇的体验。
她真的是醉了,话多得聒噪。
刻意冷落?他想,他不过是一贯不与醉鬼争辩。
萧盈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马车在公主府外停下,她无视沈榷的搀扶,撑着棠梨下了马车。
棠梨瞧着同行一路后仿佛更僵了的二人,有些泄气。
前后行至二院垂花门处,此后分开,一路都无言。
天边新月如钩,经秋意晕染得皎白清澈。这画面使萧盈又想起那话本。
【自沈郎离京之后,溶溶望着逶迤一院的银辉,每忆起那霜白襽袍上洁净清冽的皂角气息,思念便如野草在这清秋中无端蔓延……】
无端的思念萧盈没有,但沈榷的确穿了身霜白袍子。
那道颀长背影缓入月影中,与天一色无纤尘,皎如空中孤月轮。
须得承认,有些时候,她的确是存了故意激怒他的心思。
但很显然,又一次,她没能得到想要的反应。
她的驸马,精致完美得恍若一尊雕塑。
这苦恼有些丢脸,萧盈只与谢皇后透露过一二。
记得那时她抱怨的是:“沈稚然脾气太好,儿每每与他争辩,都仿佛一拳落在了棉絮上。”
谢皇后失笑:“这样的郎子,不正是溶溶一直以来喜欢的么?”
萧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若这个人只是侍女,在她面前自不需要有什么脾性,只按她吩咐听话便是。
可驸马不一样啊。
驸马是她将共度一生的伴侣,她当然希望对方毫无保留。
这桩筹备了一整个濛濛春天的盛大婚事,明明是她亲自盯着每一处细节、浇筑了万般心血的。
萧盈还记得绣娘往婚服上刺绣时,她殷殷吩咐着,要掺一股金、一股银线,这样裙腰上的并蒂海棠在烛火下才能明光烁亮。
拜别耶娘时,铜镜里的女郎美得恍如仙娥,隔着罗扇看见一身绯袍的沈榷,亦是英英玉立,夭矫不群。
这是她精挑细选的驸马。
宗室女眷们都笑赞他们是天生“连璧”。
明明凡事都做到了尽善尽美……
这姻缘怎就同亲迎那日晴空万里的天色般,被忽来的骤雨兜头浇下,说黯淡便黯淡了呢。
萧盈仰头望着滢滢新月,难得生出了几分怅然。
终究是与耶娘的美好期许背道而驰了啊……
许是饮了酒,又吹冷风,次日醒来,萧盈有些发热。
顾翎很是愧疚,来瞧了她。见她病中没有精力折腾,秀发披散,一身寝衣,素淡到了极致,这会正安安静静地靠在榻边看书,十分恬静,倒不像是萧盈了。
顾翎一翻书页,哭笑不得:“你这是跟风月圣手过不去了。”
萧盈难得没有嘴硬。
她恹恹道:“从前我看不起怀淑被驸马哄得晕头转向,焉知人家这几月是不是也正看我的笑话。”
她欲言又止,“阿翎,你说……我若像这些话本中的女子……”
顾翎这下有了几分稀奇的意思。
“可是沈稚然说了什么不中听的?”她蹙眉。
她虽乐见这两人摒弃前嫌,却断没有委屈自己好友性子的道理。
许是好友滤镜,在顾翎看来,天底下再没有比溶溶更讨人喜欢的小女郎了。天真霸道还有些小傲娇,又有家世撑腰的底气。
“溶溶,”顾翎认真劝这小姑娘,“你独你,无需学旁个。”
幸而萧盈没有迷惘太久,皱眉惊讶:“疯了……我也是,怎会生出这样离奇的念头!”
“脑子看坏了呗。”顾翎拿她的话笑话她。
萧盈眨眨眼,想到了昨夜的梦。
光雾流动,模糊糊,阻隔着她的视线。
年轻郎君温声唤着“溶溶”,眼里的情意几乎满溢出来。
而她欢欣扑入那人怀中。
花树摇曳,香软一团。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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