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 102 章

日子过得飞快,直到太后下葬三日,街上才算重新热闹了起来。

此番已经彻底入秋,没了知了吵嚷个不停,院子里反而清净了许多。各府将余下的冰块分发下去,度过了秋老虎最后发威的几天。

章麓养伤的这一个多月,既没见到李鹤霖也没见到父亲,有时候去母亲房中请安,都会被告知不在,但去了何处又无人肯说,甚是神秘。好在她也并非无理取闹之人,作为章家子女,基础的敏锐度还是有的,这些时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只怕与猎宫宫变脱不开干系。自己如今身负重伤,无法帮忙,也就不要添乱的好。

好在修养的时候收到了兄长的书信,他已带着高丽和鲜卑的投降文书在来京的路上,这让她高兴不已。

晴野将温热的汗巾递给章麓,道:“七公主来了,正在花厅歇息。”

“嗯?”章麓随意的用汗巾在脸上抹了一把,问:“今个儿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太后下葬的第二日,七公主就跑来跟她抱怨,左一个崔昭容厚脸皮,右一个德婕妤不要脸。宫里的妃嫔全被她拎出来骂了个遍,如此两三日下来,章麓已经把泰安帝所有后妃的身家背景和受宠程度,有无子女给摸了个一清二楚。

估计泰安帝都没她认知清晰,也不知道七公主平日里在宫里是不是什么事都不干,心思全用在八卦上了,怪不得能与章引玉玩儿得来。

章麓迅速饮下一杯温茶,匆匆换上素衣,简单挽了个发髻簪了一只珠花钗,就立刻赶往花厅去找七公主。

花厅那不止有七公主,还有多日未见的章引玉。

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因着太后薨,章引玉与王临之的婚事也被推后了,具体日子还不知道,需要重新测算。今日一早,章引玉进宫给父亲送换洗的衣物,正好被气冲冲的七公主抓了个正着,就一同来了。

七公主的脸色憔悴的不成样子,一点也找不出初见时,那明媚阳光的模样,这让章麓很是吃惊。前两日虽然言语不忿,但面色看上去还不错,今日这是怎么了?

章麓一问,七公主就如同被挤爆了的木匣子,一开锁就喋喋不休的往外蹦:“阮昭仪那个狐媚子!原本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刚入宫的时候谨小慎微,自父亲落罪后,在阿娘和母后面前更是连话都不敢说,如今父皇要分封了,倒是给了她不要脸的机会,呸!”

七公主李明月要强,尤其是在六公主面前,向来都是保持住皇女的风范,一个脏字都不肯漏的,如今倒是毫不顾忌,连着几日说了不少妃嫔,但也都只是抱怨,今日居然连脏字都蹦了出来,可见是真的气急了。

章麓与章引玉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茫然,只能小心翼翼的走到七公主身边,一左一右坐在了对方的两侧,轻声问:“阮昭仪可是生了十二皇子那位?”

“没错!老十二才五岁,分封也分不到他头上,凑个什么热闹劲,看着就让人心烦。”

“分封?”时隔五十多天,章麓重新动起了她灵光的脑袋瓜,想起去猎宫之前,泰安帝给皇子封王,要派去封地的事情,立刻追问到:“可是要将王爷们都派去封地了?”

“是啊!还有公主们也有封地,都要被送出去!可恶,我本来想与皇兄临近,这样好互相照应,那个什么阮昭仪偏偏哭到父皇面前,说什么都要襄阳那块地方,生生夹在我和皇兄之间,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她儿子才五岁,大字还写不全呢,封个什么封!真是有病!”

七公主拉着章麓的手臂,一口气将所有事情都说给她听。

自回宫之后,良妃被赐死,李诗龄已经被贬为庶人逐出长安,而八皇子因年幼,被褫夺了皇家籍册,封了个永王送去了岭南。而作为太后堂侄女的崔昭仪害怕连累到自己,日日往泰安帝跟前凑,今日煲个汤,明日做个点心。可惜泰安帝刚被亲娘下过毒,哪儿还肯吃崔氏送来的东西,甚至连御膳房送来的都不肯吃,日日都是皇后娘娘洗手作羹汤与他。

皇后便给了景贵妃执掌六宫、安抚后妃的权责。

景贵妃与皇后交好,自然不会拂了她的脸面,在有重大决策前,都会先与皇后通气,然后再颁布手谕。

这让瘫痪在床的雍贵妃非常的气不过,但她也知道此刻泰安帝身体虚弱,并不喜欢别人多打搅,且自己现在这幅容貌,又怎么能让皇帝看见?便撺掇一些有子女但一直不得宠的后妃们去给景贵妃找麻烦,其中便有七公主口中的阮昭仪,还有前几日常常提起的德婕妤和崔昭仪。

章麓最看不明白的就是这个崔昭仪,太后身死,崔家和靖国公府被满门抄斩,自己依仗的高楼如摧枯拉朽之势倒塌,她不想着抱紧皇后和景贵妃的大腿,保住自己的小命,非要去做雍贵妃的出头鸟?是嫌自己死得还不够快吗?

除此之外,还有诸多低位嫔妃。根据七公主的阐述,章麓自己的统计,泰安帝自举事以来,一共纳过三十六房妾室。在通州时纳过豪绅之女,在陈州时纳过前来投奔的将军之女和世家之女,在邓州时纳过不少位高权重的朝臣之女。

除了几乎日日都能见到皇帝的皇后,见到泰安帝最多的便是雍贵妃和景贵妃,但因为景贵妃总是以生七公主艰难损伤身体为由拒绝泰安帝,这两年泰安帝倒是没怎么去过景贵妃的宫里,除了良妃那里外,便是偶尔会去一些位分低但家世不高的妃嫔那里,阮昭仪便是其中之一,这也让她顺利怀上了第二个孩子,如今算来也有六个多月了。

七公主的生活从未被这些低位嫔妃影响过,毕竟泰安帝对皇后和三皇子的宠爱是明面上的,再加上一个洛阳定国昭公主,根本无人能撼动皇后的地位。

景贵妃又出身琅琊王氏,还与皇后交好,自是无人敢暗地里去欺负四皇子和七公主。七公主在后宫玩的时候,不管谁见到她都是一副端庄大气,恭良淑德的模样,这几天猝不及防被这些低位嫔妃的另一番嘴脸来了个迎头暴击,当真是狠狠击碎了她以往所有的认知,不发疯都是克制的表现。

“刚开始一个个的老实得紧,装得跟什么似的,结果父皇刚提出分封的事,那一个个的可恶嘴脸全露出来了!”

要说这后宫妃子们也都是奇人,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从七公主的话里,章麓大概总结了一下,这三十几个人里有聪明人吗?有,但就那一个,最不起眼的惠昭仪。

惠昭仪是泰安帝还在通州做同知时,娶的当地豪绅独女,为的是能让心甘情愿出钱帮他招兵买马。刚成婚不到三个月,因帮泰安帝挡刀没了腹中孩子,甚至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差点回不来,今后也无法生育。

泰安帝也没忘恩负义,惠昭仪虽然是昭仪的位份,但得的是妃位的待遇,每年还准她父母入宫探望,这种恩赏可是只有皇后和两位贵妃有。就连崔家想要见良妃,都得走太后的路子,以见太后为名去看望她,更别提旁支的崔昭仪。

惠昭仪在泰安帝提到分封之事后,就一改常态,日日最早去给皇后请安,见到比自己小很多的景贵妃也是恭恭敬敬,各种夸赞几位皇子公主人中龙凤,更是将淳王夸的天上有地上无。

每次夸完,她都满怀期待的看向坐在下首位的各个低位妃嫔,结果却令她非常失望。

这些低位妃嫔,只有几个人如她所愿的一同夸赞淳王,其他的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要么装哑巴不做声,要么夸赞安王可堪大任,要么直言康王更像泰安帝,更聪慧云云。

想到这里,章麓真是理解七公主,她听了这些都觉得七窍生烟,更别说一直只想过平静日子的景贵妃母子三人呢。

七公主正源源不断的抱怨着,祁云领着李鹤霖走了进来。

“殿下?”章麓差异。

自从回宫之后,这五十多天都混乱且忙碌,李鹤霖今天才寻出空来看望章麓。

“你的伤如何?”

章麓粲然一笑,道:“都好了,不过有几道比较深的伤口可能会落疤。”

李鹤霖眸光暗淡下来,轻声道:“对不起。”

“你为何要道歉?在此之前,我身上的伤不知凡几,再添几处也无甚大碍。”

这句话让李鹤霖更为心疼,他保证到:“你放心,待你完成心愿后,定然不会再让你受这种苦了。”

“咳咳咳。”七公主面色通红的打断三皇兄的情话:“我还在这儿呢,能不能顾及一下我的感受!”

李鹤霖无视了她,又关心了几句,才说明此番来意。

回到皇宫后,皇后日夜熬在明德殿陪伴泰安帝,甚至用膳更衣也没离开过明德殿一步。景贵妃替皇后执掌六宫,代为接见各位命妇和宗妇,也替皇后陛下在灵堂跪灵。雍贵妃不想输给景贵妃,但自己又是一身的伤,便命人用担架抬着她,每日跟晨昏定省似的去祠堂磕头。现在伤好些了,就坐着轮椅去,一呆就是一天,时不时哭诉之前太后对她的好。甚至良贵妃去处理后宫事宜的时候,她也跪着,每日只休息一个时辰。

后宫除皇后外,最尊贵的两个女人都如此熬着,其他人自然不敢懈怠,除了在景贵妃面前撒泼打滚讨饶卖好的时间,其他时候都跪在灵堂纹丝不动。

这一下可苦了命妇和宗妇们,有些是牵扯进了宫变之事,虽然不算是同党,但也怕被对家借此拉下马,便想着来表现一番好保全家族,结果四十九天下来,居然没有一人缺席跪灵之事,根本无法显露出自己的诚意。

而与宫变之事无关的人,本以为能像当初洛阳定国昭公主停灵那样,象征性的跪三天就好,没想到宫妃们都这么勤勉,只能含泪向她们看齐,足足跪满了七七四十九天。

内命妇尚且如此,外命妇更是不敢偷懒。

原本太后力压京师,想要趁大家都在猎宫的时候控制皇城,她当时借兵借的大多都是京畿和都畿的府兵,这些人想要把自己摘干净就必须想尽办法走关系,命妇们自然也不敢懈怠,她们想要求救的对象尚且跪着呢,自己怎能离开?便也只能跪着,大家都如此整齐,百姓便觉得是太后人好才入会如此。

一时之间,洛阳城内外都传着太后贤良的美名。

章麓听完,面色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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