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 72 章

广惠禅师生辰当日,艳阳当空,绿脉茵茵。

在暖阳的映照下,周边的百姓源源不断的往佛光寺赶,各色马车在山脚下停了一排又一排,姑娘们、公子们身着华服,与母亲一同跨过山门,沿着落满日光的九九八百一十道台阶,往半山腰上的佛光寺前行。

章引玉早早便拉着章麓爬上了望风亭,这亭子修的位置极为精巧,从这里往下看,能瞧见漫长的、傍山而建的入寺台阶,但台阶上的人若要往这亭里看,必定会被阳光饶花了眼。所以两人放心的趴在亭子的栏杆上往下看。

自章麓入京便是新年,今年芒种的春播大会还未开始。除了陛下还未真正见过京城各家权贵的排场是如何的宏大。

最先来的是贤王府,五蟒马车停在山门前,不少站在门口等人的百姓都跪倒在地,有些穿着华贵的公子小姐也福身行礼,浩浩汤汤齐声道:“给贤王妃请安。”

本朝未立太子,贤王是唯一的超品亲王,其俸禄、品阶皆在卫王之上,其女是当今皇后,其子为国战死,其孙掌西郊大营八千兵权,总管武、威两卫,使其地位超然。

可以说,除了太后和皇后,贤王妃无论辈分还是地位,都是大梁最为尊贵的女子。

不过贤王妃不爱排场,平日里除了宫宴和礼佛,也不太出门,因而见过她的人屈指可数。此番前来佛光寺拜会广惠禅师,除了二女儿明成公主马如慧,便只带了两个婆子,四个侍卫,与后面跟着的卫王妃相比,简直‘寒酸’的可怜。

这让跟在她身后的卫王妃在心里将她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还要维持着尴尬的笑容。

章引玉与章麓分吃着梅子干,解释道:“卫王妃平日里派头最大,今日知道贤王妃也会来,便只带了四分之一的丫头婆子护卫,结果人家贤王妃拢共就带了六个人,哈哈哈哈!”以前在邓州的时候,卫王妃因着想将侄女嫁给王临之,没少在大小宴会里朝别人暗示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由于身份关系章引玉不好发作,但不影响她看卫王妃吃瘪。

章麓数了数卫王妃身后跟着的人,诧异道:“一共二十一个,这还只是四分之一?”

“可不是,等到了芒种的春播大会开始的时候,你便知道她的排场究竟能有多大。”

章麓的目光落在贤王妃的身后,疑惑道:“秦国夫人没来吗?”

章引玉道:“秦川军的兵权还在秦国夫人手上,应当是去长安北边的惠济渠了吧,秦川军就驻扎在那儿,与奉天隔水相望。听修敬说靖国公一直很想从泾源路退回来,与秦川军换位置,但秦国夫人不愿意,陛下就一直压着他的折子没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哎,不过修敬说的应当是真的。”

“是么……”晴放和双竹一直没有消息,章麓心中忐忑不安。

后面来的便是几位国公、侯爵的夫人,还有各部官员的数百位夫人,大多都带着子女。

章麓一瞧见靖国公府的次子张毅然,就知道清河长公主没消了心思。她也不知道这位长公主哪儿来的自信,她会愿意去做个国公府次子的继室,张毅然的儿子都跟她一般大了。

不过,张毅然并不是跟着清河长公主一道来的,而是随着傅云期一起来的,着实令章麓有些疑惑。

“管他呢,反正傅云期来了,许清月肯定不会老实呆在房间里,走,咱们去盯着她!”章引玉一见到傅云期就恨得牙痒痒,赶忙拉着章麓就往后山的客院跑。

两人气喘吁吁的跑至客院围墙外的时候,就瞧见许清月已经打扮光鲜的往外走了。

“我就知道!”章引玉咬着后槽牙恨恨道。

两人一路跟到了院门紧闭的书斋,章麓望了望高楼上的牌匾,正是前朝皇帝礼佛时的住所。

只见许清月摸出一把钥匙,利落的将八年没开放过的院门打开。

偷偷跟在身后的两人:“……”

“不是……她怎么会有钥匙?”章引玉奇怪道:“不是说这书斋的钥匙一直都是僧人保管的吗?修敬还是陪广惠禅师下了三天的棋才拿到钥匙的,这总不能是她偷来的吧?可这段时间我也没见她出过门啊。”

章麓也奇怪:“不知道,先看看再说。”

许清月进了书斋之后便没再出来,两人隐藏在树丛和假山后面,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到姗姗来迟的傅云期。

原本人一直没来的时候,章麓还抱着一丝侥幸,觉得傅云期或许改邪归正了,许清月要幽会的并不是他,可当傅云期真的来了,章麓只能叹息。

“你去找姑姑来,我在这里守着。”章麓悄声对章引玉说:“我们必须人赃俱获,剿灭他迷惑姑姑的一切可能。记住,只叫母亲和姑姑来,其他人一个都不要惊动,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章引玉郑重点头,踮着脚悄悄离开了院子。

待章引玉走远后,章麓放轻脚步,从假山后出来,走到了书斋门前。

在她离开长安去往平原郡之前,动用了大同商号埋在长安城的钉子,帮她查傅云期底细的时候,就知道了一个关于书斋的秘密。

书斋并非在北辰朝覆灭后就被封闭,而是时常有人进出,有一次见过那人在离开书斋后,拿了什么东西,翻入了靖国公府。

她本还在思考如何能轻松翻进书斋而不被僧人和母亲发现,如今许清月倒是给了她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是许清月是从哪里得来的钥匙?难不成她认识那个时常出入书斋的人?

她走到门前,想推门却发现推不动,里面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一点声音。

章麓:“……”如此急不可耐吗?

好在她自小被父兄毒打,有丰富的翻窗经验,围着书斋摩挲了一圈,便发现了一个位于书柜处,没有被拴住的窗户。

哎,天要亡他傅云期啊。

她轻轻推开木窗,双手撑着门框,轻松翻进室内。可惜这里封村的年代太久,甫一落地就被扬起的灰尘呛了一鼻子。她赶紧捂住鼻子,强迫自己把临在边缘的喷嚏压了回去。

书斋的一层非常大,不像父亲的书斋,一层就是待客的厅堂。这里一层放的全是一排排的书架,架子上整齐摆放着各类书籍,章麓扫着布满灰尘的书籍,从中发现了一本失传已久的古籍。

真是暴殄天物,她想。

寻声穿过一排排书架,地面上覆盖的灰尘上,附有有无数杂乱的脚印。有些穿梭在书架之中,有些则在某一处徘徊不定,还有一条直通最里面的桌案,脚步断得太过生硬,明显是有暗道。

傅云期和许清月八成不知道,那么近期进入暗道的人会是谁?章麓寻摸了一下,忽然想到一件事,这可是前朝最后一位皇帝遗留下的书斋,他几乎大半的时间都耗在这里了,这里面会不会有当年祁中岳的官员备档呢?

可是,要怎么打开暗道呢?

她站在一个徘徊不定的脚印前,仰头看去,两侧的书架上落满了竹简,每一个上面都积了厚厚的灰烬。但唯有一处,上面有一个长条形状的地方每一灰烬,干净如新。

她拿出旁边的竹简,去掉锦缎套子,展开竹简细细查看,只见上面用小篆刻着:禹贡。

“《汉书地理志》?”章麓又翻了紧挨着的其他竹简,都是地理志的不同章卷。《汉书地理志》记载的比较杂,是以郡国为条,用加注的形式记录各地的地理情况,包括人口、田地、矿产、铁官、盐官、工官、督卫等等。

章麓将左右竹简都查看了一遍,仔细比对每一卷的内容,终于发现缺失的是哪一卷。

“长安南……是秋山吗?猎宫?可猎宫有什么特别的?它的七十二天罡柱吗?难道跟时历有关?”章麓蹙眉,手中的竹简上的麻绳突然断裂,竹片哗啦啦的撒了一地。

“谁!”傅云期的声音立马从楼上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拔剑的声音。

章麓赶忙转头往书架中间藏,顺手抓起一把竹片,看着上面珍贵的刀刻小篆默念几声‘得罪’。

急促的脚步声沿着楼梯而来,越来越快,越来越近。

章麓飞快在脑海中计划着可行路线,翻窗已然来不及,楼梯口的方向正对着她翻进来的那扇窗户,可大门又在楼梯旁,傅云期背对着门朝她这边走来,她根本无法从大门出去。

为今之计,只能冒险开暗道!

她本想先解决了这两人,再以览阅古籍唯由留下,可如今已经容不得她多想了。

她飞快朝着离桌案最近那排书架跑去,脚步声惊动了傅云期,对方越来越快,在章麓刚摸到龙首的时候,对方已然到了近前。

突然间,龙首旁的暗门被推开,一只粗粝的大手一把将她抓了进去。

只听得‘轰隆’一声,暗室门被关上,傅云期用手狠狠拍了下门,却不知进去的方法。

楼上的许清月已经穿戴好衣物发饰跑下楼来,只鬓边凌乱的发丝能看出她的匆忙和狼狈。

她害怕的攥紧领口,问:“人抓到了吗?”

傅云期面色阴狠,啐道:“没,跑了。”

“那怎么办?”许清月第一次见文质彬彬的傅云期露出如此狠辣的表情,有些被吓到。但转而又怨恨起傅云期的无用,竟连有人偷看都不知道。

“不过我知道她是谁。”傅云期握紧了手中剑,准备离开这里。

“是谁?”

“我那好外甥女。”傅云期咬牙切齿道。

“章引玉?”许清月惊呼,不过心却放下了大半,章引玉没什么好怕的。

“不,是另一个。”

“什么!”许清月惊叫道。

犹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许清月的心凉了个透顶。章引玉没什么好怕的,为了她的婚事,为了她姑姑,她也不敢明着告诉别人,就算她告诉了章弋,许清月自认也能颠倒黑白倒打一耙。

可章麓却不同,她是虞庆侯的女儿,虞庆侯是云溪郡主最敬仰的兄长。听闻虞庆侯对章麓极为宠爱,若是章麓前去告发,就算虞庆侯今日没抓住把柄,不代表之后抓不住!

只差临门一脚,她不可能就此与傅云期断绝往来,否则她之前的付出可都白费了!

还有之前从将军府偷出去的那件东西,听说章麓秘密去了德州,万一被她发现……那个人一定不会保她的,说不定会直接拿弟弟作弊的事反过来将他们驱逐出京,然后灭口!

就在她焦急的想对策时,门外忽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一个极为耳熟能详的女声传了进来,正是章引玉!

“姑姑,你信我!傅云期就是在此与许清月幽会!还不止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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