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淮一脸懵地看向裴牧:“我没有哭。”
裴牧认真看他,细细打量,见他眼尾虽然带红,却并不明显,便道:“明日午后我出京,若有得空,来送送我可好?”
江清淮瞪大眼睛:“明天就走?”
裴牧点头。
“去哪里送你?”江清淮有些急切。
“城南门,申时左右,我会等你。”
江清淮闷闷嗯了一声,又不放心:“一定等我啊。”
裴牧不再说话,反而看他良久,最后问:“真不跟我出宫?”
江清淮又想哭了。
“裴牧,你傻不傻啊。”
裴牧不解。
江清淮却不说了,起身爬梯子下去:“天色不早,我得回去了。”
裴牧知道自己这是又被拒绝了,他有些遗憾地拈了拈指尖,看着江清淮下了梯子,才道:“明日见。”
这话让江清淮轻松不少,也终于笑了笑:“明日见。”
直到江清淮走远,一点看不到身影,裴牧才收回目光,深深叹了口气。
这小太监,到底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
江清淮偷溜回养心殿,却被苏有道抓个正着:“我的好陛下,您这是去哪里了?”
江清淮心虚:“我睡不着,出去走走。”
苏有道把手里的披风给江清淮披上:“太医来了。”
“太医?”江清淮不解,“谁生病了?”
苏有道无奈:“陛下腕上的伤,可是不觉得疼了?”
江清淮不解地看自己的手腕,才发现居然有两道极深的淤青,于是他想起当时自己被五花大绑:“一开始有一点疼,现在没感觉了。”
“这淤血最难好,可不能轻视。”苏有道语重心长,“您快请随我来吧,可得把这些淤血揉开才行。”
江清淮只好跟着苏有道进去,见养心殿内候了十来位太医,年纪从二十到六十不等,眼皮狠狠一跳。
“臣等叩见陛下。”
一见他来,宫内的人纷纷下跪行礼。
江清淮不大高兴,理解不了皇帝为什么能容忍别人进自己的私密空间:“都起来吧,朕没事,只开点活血化瘀的药就行了,不用这么劳动,养心殿都快挤满了。”
“臣等惶恐,谨记陛下教诲。”
苏有道则很有眼力见地让一群太监和太医先下去。
养心殿清净不少,江清淮这才满意。
一个老太医上前来给江清淮看伤,看到两道淤青,吓得又跪在地上:“陛下万金之躯,如何受得如此重伤?”
江清淮:……
不是吧,就淤青而已,这么说得他好像命不久矣的样子。
江清淮拉下脸:“医便是了,废话。”
那太医脸色一变,又连忙起来翻找药箱。
半晌,他翻出来一个小瓷瓶,郑重交给苏有道:“陛下,淤血难化,每日需得配合此精油按摩上三刻。”
一刻差不多十五分钟,三刻可是四十分钟还多呢。
江清淮不大乐意,不过还是不想生是非,让太医跪着“劝谏”他治“病”,还是点头应下,挥手让他们走了。
等太医们离开,苏有道便上前来:“陛下可要用膳?”
江清淮摇摇头,没什么胃口。
苏有道便道:“那让臣帮您按摩淤血吧。”
江清淮更郁闷:“我自己来吧。”
“陛下。”苏有道又笑起来,“这种事也害羞要避人?”
江清淮被他哄小孩的语气说得不太好意思,索性也不挣扎,伸出手腕:“揉吧。”
苏有道却十分当回事:“还请陛下容我先净手。”
江清淮示意他随意,而后一头歪在龙床上,有点生无可恋。
RMB问:“宿主,现在离大朝会还有一段时间,你一晚上不睡觉,身体熬不住,现在睡会吧。”
江清淮却问:“你那锚点能定位吗?裴牧现在出宫了吗?”
RMB把锚点实时位置分享给江清淮。
江清淮看到一个小红点闪闪烁烁,没一会就出了宫门,往城南处走去。
看来裴牧出宫没遇到什么麻烦。
江清淮闭上眼睛,却隐隐嗅到一股淡淡香气,没一会,居然还真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也不知道是谁把龙床的帷幔放了下来,阳光被遮个大半,倒是毫不刺眼。
江清淮坐起身,看到自己手腕上的淤青居然已经消了大半,细闻还有股淡淡的香气,猜到是苏有道在他睡着的时候帮他按过淤血。
难怪原身和苏有道关系亲密,和太监行君臣之礼,江清淮却更倾向于认为原身将苏有道当做“父亲”一般的存在。
江清淮撩开帷幔,轻咳一声,还没开口,苏有道便推门进来:“陛下,您醒了,正好御膳房布了膳,多少吃些吧。”
江清淮点了点头,问:“小世子们呢?”
“世子们昨晚累坏了,也才刚醒。”
“清淮哥哥!”
苏有道话音刚落,姜少云便兴冲冲地往江清淮这边跑来。
江清淮乐得把他抱起来:“饿不饿?”
姜少云点头,告状:“那些小太监们都不让我来找你。”
江清淮看向跟在姜少瑜身后的太监,看是个年纪不大,长相清秀、惴惴不安的小太监,便只说:“以后不用拦着,小世子想去哪里都行。”
太监跪下领命,江清淮又看向姜少云:“但是,如果我去上朝,你可不能任性跑来打扰。”
姜少云不乐意:“我又不是小笨蛋,我当然知道上朝是大事,不能打扰,不然要掉脑袋。”
“这么严重?还要掉脑袋?”江清淮装作被吓到的样子,捏了捏姜少云的小脸蛋,“但是我们少云这么可爱,我可舍不得你掉小脑袋。”
姜少云哼哼,心满意足:“清淮哥哥快穿衣服,我们去吃饭,哥哥肚子一直叫,早就饿了。”
“是哥哥的肚子叫?”江清淮看向姜少瑜,见他脸色爆红,问姜少云,“还是你胡编?”
姜少云不说话,拉着江清淮往外拽。
“知道了,知道了。”江清淮慌乱披上外袍,整理衣服,来到外厅吃饭。
皇帝的御膳足有三十六道硬菜,七十二道小菜,汤品八盏,饭后小食三碟。
江清淮一看这架势,就眼皮直跳,他看向苏有道:“如今正是用钱的时候,不必如此铺张,日后午膳我和两位小世子一起吃,只要一道硬菜,两道小菜,一盏汤就行。早膳和晚膳也按这个规格削减。”
“是。”苏有道认真记下。
江清淮又补充:“饭后的这些小点心多给世子们准备些就行,我不爱吃。”
“陛下长大了,不像小时爱甜了?”苏有道又笑起来。
江清淮老被他这哄孩子的语气弄得不好意思:“我只是要保持身材,要是胖了……被人笑话。”
“陛下长得这般俊美,哪里会有人笑话您?”苏有道又开始夸江清淮。
江清淮更不好意思:“你今天帮我揉伤,也是累了,不用在这里伺候,先去吃饭吧。”
“臣谢陛下。”苏有道退下,连带着其他的小太监也都走了,只有伺候姜少云和姜少瑜的那个小太监有点不知所措地留在原地。
江清淮看见他,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的话,奴才小福子,原是钟粹宫里打杂的。因着宫里人手不足,才被叫来照顾小世子殿下们。”
“小福子。”江清淮点头,“你好好照顾,必然少不了你的好。”
小福子认真磕头谢恩。
江清淮却又想起什么,看了一眼四周,问:“朕交代你办件事,可能做到?”
小福子心下一惊,实在想不明白,皇帝放着苏有道不用,为何专挑他这个小太监。
但帝命难违,小福子只能硬着头皮回话:“陛下吩咐,奴才万死不辞。”
“哈哈。”江清淮知道自己说得太严肃吓到了人家,连忙让他起来,才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让你去给我备几件寻常人家穿的衣裳,可能做到?”
这倒是不难。
小福子认真点头。
江清淮又叮嘱:“不可告诉任何人,包括苏大伴。”
小福子有些震惊,不过帝王家的事情,他可不敢多问,只称是。
江清淮这才满意,随手拿了个桌上的没用过的金勺子,赏给小福子。
小福子大喜:“请陛下放心。”
“等等。”江清淮又叮嘱,“平常的衣服就行了,不用太招摇。”
“另外,你下去后,转告苏大伴一声,这些金勺子不好,换成铁的或者铜的。把那些金银珠宝归并一下,报个单子给我。”
小福子领命退下。
江清淮这才完全放心,尝尝御膳的滋味。
姜少云没心没肺,早就吃嗨了,倒是姜少瑜心思细腻,方才一直听着他们说话,现在等小福子离开,问江清淮:“你要出宫?”
“明日有个故人要离京,我去送送他。”江清淮也没打算瞒着姜少瑜。
毕竟姜少瑜见过裴牧,一听就能知道是谁,他不解:“你和那个乱臣贼子,到底怎么扯上关系的?”
“我当时被抓,他救下我。”江清淮没细说,“我去送送他,就当还他救我的恩情。”
姜少瑜却蹙眉:“那人对皇家不敬,未尝不是利用你。”
“你这小小年纪。”江清淮拿筷子敲敲他脑袋,“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也要去。”姜少瑜站起身,十分认真。
“去哪里?”姜少云见哥哥突然站起来,也跟着起哄,“少云也要去!”
江清淮有点哭笑不得,拉着姜少瑜坐下,斩钉截铁:“我谁也不会带的。”
不过他也知道小孩是担心他,又安慰道:“这件事我告诉你,也是让你帮我,如果明天我真回不来,你告诉苏大伴联系林将军,好不好?”
姜少瑜这才作罢,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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