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罗总是叫沃尔夫“捡破烂”的,沃尔夫家里的确全是破铜烂铁和各种失败的发明。不过占地面积很大。
目铃吃完晚饭磨磨蹭蹭不肯走,终于获得了留宿的资格。老头子三下五除二,暂时给目铃从男生宿舍划了一片空间,用挡板隔开。
可惜隔音不太好,一群小鬼头睡前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尤其是佩金和夏奇发言最多,连今天和几个人打了招呼都要拿出来讲。好不容易等他们消停了,目铃已经半只脚踏入梦乡。
然而,晚饭时为了拖延时间喝了太多茶水,让她不得不收回这半只脚,起夜解决人生大事。
……
即使在睡梦中,夏奇也紧紧锁着眉。
梦里,神情阴沉的男人迎面一拳,自己的唇角便渗出鲜血。
“作为‘道具’,我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得干什么!不允许反抗我!”
幼小的佩金挡在眼前,张开纤细的手臂护住身后的自己:“我们不是道具!夏奇是你的亲侄子,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他?”
男人吸了一口雪茄,烟圈重重喷在佩金脸上,喉咙里像堵了痰:“亲侄子?哈哈,我可不在乎,让你们学了那么久的开锁,怎么今天失败了?”
“咳咳,”自己抓着佩金衣袖的手指颤动,声音微弱:“那,那是别人的东西,我不想偷别人的东西……”
“呵呵,”男人先是低笑,随后笑声越来越大,“哈哈哈哈……真是天真啊,不想偷东西?那就在小黑屋里好好想想吧。只有好用的道具,才配生活在我们家!”
他手指上宝石戒指的切面,本来是屋内唯一的光源。
但是很快,这点光芒也消失不见。
屋里一片黑暗,只能听见不知是谁的啜泣。
爸爸妈妈,
你们在哪里?
如果在天堂的话,
为什么不带上我?
你们不是说过,
我们一家人会永远在一起吗?
爸爸妈妈,
救救我。
无论是谁。
救救我们。
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又一天地过去了。
自己和佩金如提线木偶一般,被教唆着走私抢劫,学习着一切盗窃和伪装的知识。
我们是家族中最好用的道具;也是金碧辉煌的豪宅底下,慢慢腐烂的地基。
就在自己以为一切都不会改变的时候——却在某一天,佩金偶然偷到了一位贵妇人的珍珠项链。
颗颗深海珍珠硕大饱满,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粉红色的光芒,和他手臂上淡去的疤痕颜色一模一样。
“完美的珍珠项链!我估摸着能有五十万贝利!”佩金雪白的牙齿太过晃眼:“我们真厉害!夏奇,今天晚上我们肯定会被婶婶奖励吃点好的,再也不用嚼干硬的面包了!”
不,不要笑。佩金,你不要这么笑。
佩金努力压抑嗓音中的激动:“这是我们偷过的最值钱的东西,也不知道大人们会不会把贝利分给我们一点?”
不,不是的,我不想再卑微地,期待叔叔婶婶指缝里漏出的东西了。
佩金,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佩金,这不是正常的生活。
咦,是下雨了吗?布鞋上为什么晕开了深色的水渍?
“呐,佩金。”
“怎么了?你怎么了,夏奇?!”
“我们逃吧!逃离这个地方吧!”
佩金瞳孔紧缩:“什么,逃?”
逃?
那对男女的黑影仿佛一直紧紧缚在我们身后。在这一刻,两个高大的梦魇齐齐俯下身,在耳边用毒蛇般的声音说道:“逃?你们能逃到哪里去?两个小孩,无依无靠。”
佩金的声音像生了锈:“我们,怎么逃?”
珍珠光滑的镜面照出自己青紫的半边脸:“偷偷卖掉这串项链,我们快逃!”
逃!逃!逃!
夏奇唰得睁开眼,大口喘气,额头上密布噩梦后的冷汗。
那些痛苦的过往,原来不是他们忘了。
只是恐惧化作牢笼,压抑它们在记忆深处沉睡,不敢触碰一分一毫。
他再也睡不着,披上外衣,翻身下床,偷偷溜到了农田里。
缺了一边的明月一路跟着他,为他照亮起起伏伏的田埂和张牙舞爪的灌木。他无力地踢走沿路的石子,没有想到这动静吸引了正要上楼的目铃。
“夏奇,你怎么还没睡?”目铃打开走廊的窗户,从里面翻出来,几步跑到他面前,而后便注意到了他脸上未拭去的、被月光高亮的泪痕。
她张开嘴,却无声了很久。只能牵住他的手,说道:“如果有什么烦心事,我可以当个很好的倾听者。”
也许是夜风的呜咽,也许是枯木的低诉,也许是满腔的痛苦快要汹涌而出,夏奇对着目铃担忧的红瞳,缓缓讲述了自己的过去。
被逼着偷窃、走私、强盗,道道罪行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讲触目惊心,目铃只觉得心里的火苗越烧越旺。她瞪大了眼睛,严肃道:“你还在担心这两个坏人来找你们吗?”
“是的,我们偷跑出来了,但是迟早有一天,我们会被抓回去的……” 夏奇惶惶不安,“目铃,我真的好害怕……”
“你放心,”目铃盯着夏奇的眼睛,一字一顿地承诺道,“我一定让这两个人进牢里去,再也不敢来找你们。”
树后,贝波默默流着眼泪,而罗面无表情地把玩着手中的小刀。
刚刚夏奇的一番自白,听到那些所谓的“坏事”,他脸上仍旧是平静无澜。
只是在听到夏奇哭声的瞬间,才阴沉了脸色。
没有人能比他更明白佩金和夏奇的心情。他也曾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和朋友,在充斥着利益和暴力的、名为堂吉诃德的泥潭中,挣扎了三年。
那两个人渣做的那些勾当,在他眼里不值一提;但他们认为无足轻重的人,却是他不能失去的所有。
所以我不会再让他们受到伤害。
……
清晨的早饭气氛有些沉默。佩金讲了好几个冷笑话也没能炒热气氛。
“当然咯,毕竟我讲的是‘冷’笑话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佩金的笑声在一片寂静中逐渐尴尬起来。
沃尔夫擦擦嘴,漫不经心地说道:“佩金,夏奇,我昨天忘记告诉你们一件事了。”
佩金丧眉搭眼:“什么事啊,老头子。”
“在你们去工作之后,我带着拉德逮捕了两个涉嫌武器走私和偷盗的犯人。”
刺啦。
餐刀在光滑的瓷盘上划出一道尖锐的声响。
佩金和夏奇都不可置信地看着沃尔夫。
什么叫“两个涉嫌武器走私和偷盗的犯人”?会是他们想的那两人吗?
沃尔夫假装毫不在意地站起身:“所以,你们俩从此以后就老老实实给我干活吧,不要想东想西了。”
沉默,无尽的沉默。
但随着两道餐盘落地的清脆声响,佩金和夏奇撞翻了椅子,齐齐一左一右抱住沃尔夫。
沃尔夫瞪着地上的碎片,心痛地喊道:“老夫的盘子!佩金,夏奇!你们这两个家伙!要好好赚钱赔我!”
“当然会赔您的。”夏奇把脸埋在沃尔夫的臂弯里,“但是现在,我可以抱您一会儿吗,沃尔夫先生?”
“老头子……沃尔夫先生,呜呜呜呜……”佩金失声痛哭:“您居然为我们做到这一步,谢谢您,谢谢您!……“
沃尔夫脸上的气恼逐渐软化,他将空余的手牢牢抱紧两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唉,算了,就抱一会儿啊……好了好了,到时间了!”
多愁善感的贝波也嚎啕大哭,将两人拥进自己宽广的熊怀中:“呜呜呜,佩金,夏奇,你们以前好可怜……不过,你们现在有新的家人了,我,我会永远爱你们的!”
“谢谢你,贝波……但是,我要,喘不过,气,来……了……”佩金憋红了脸,呼吸的空气尽是漂浮的白毛,而且脖子上好像有什么黏糊糊的液体流了进去。
目铃掏出本来就打算一人一条作见面礼的手帕,分发给几人。她也没有错过罗眼中一闪而过的晶莹,不由得换上慈母般怜爱的神色:“呐,罗,这条斑点手帕是送你的礼物,你是不是也想哭呀。”
罗被她看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没好气地呛声,“嘁,我怎么会哭。”
目铃坐上的沃尔夫亲手发明的沙滩车,一路轰隆隆地奔向了欢乐镇。
“谢谢您,沃尔夫先生,帮我们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
“谢什么,你们还是需要大人帮你们摆平困难的年纪哩。不过,”沃尔夫赏了两人各自一个暴栗,又瞪向一边的罗和贝波:“喂喂,小鬼们,我可不是特地为你们做这件事的哦,只是奖励你们最近的勤快罢了。以后也要给我努力干活,不然你们就要吃到我的拳头了!”
“知道了。”四个人有气无力地喊道。
目铃甜甜微笑:“知道了,沃尔夫先生,我也会努力帮忙的!”
“喂喂,你难道也要来我家吗!我家已经四个小鬼了!”
“我知道呀,沃尔夫先生!但是,我也是个没有家人的小孩了,我真的很寂寞呜呜呜呜……”
“唉,好吧好吧,又是个麻烦的小屁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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