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琳……多琳……”
多琳听到了这稍显慌乱的声音，她回神过来，看见面前琳达担心的面孔。
琳达看见多琳的目光总算聚焦，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缓缓坐到多琳的身边去。她的手轻轻抚摸多琳脸上的血液，担心地说道：“你是不是受伤了，怎么这么多血。”
多琳说：“不是我的血。”一些是那个逃跑的犯人的，一些是詹姆斯的。
当她从詹姆斯的脑后抚摸到一片黏腻的血液之后，她整个人惊愣在原地，随后她以最快的速度，将詹姆斯抱起来——是的，抱起来。她将这个成年男性以横抱的姿势抱在了怀里。
即便詹姆斯躯体宽阔高大，多琳还是轻而易举就能把他抱起来。当时的詹姆斯看起来有些惊讶，却也下意识抓住了多琳的衣襟，他说：“多琳……”
多琳对他说：“教授，你流了很多血。我现在需要把你送去医院。”
然后多琳就开着那辆破碎的车来到了医院。
现在多琳正坐在医院走廊外面的等候椅上，她其实是在思考刚才的事，这似乎让琳达以为她惶惑不安。
她抓着多琳血迹斑斑的手说：“我早就说过了，还是派人守候在你的身边是最重要的，但是你总觉是在浪费警力，也觉得你自己无懈可击，现在那家伙竟然直接出现在你的面前……”
多琳说：“那不是幕后主使，我明白的，琳达。”她的眼睛安静地看着琳达。她继续慢慢地说道：“就像上次那个给我送礼物的小孩一样，那个人并不是幕后主使。只不过是被派遣过来完成这一项任务的。我本来打算将他抓住，可是当时情况太危急，更何况教授磕到了后脑，我只能先将他送进医院。我只是不明白……”
她的声音听起来冷冰冰的，神态却显得困惑，其中又暗含愠怒。这种复杂的神态第一次出现在多琳这一张一成不变的脸上。
“在那个时候，我明明可以保全我自己不受伤。为什么詹姆斯要上前来保护我。他是不相信我的实力是吗？然后致使他现在待在里面，医生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
琳达在多琳的眼眸中准确地看见了这几分愠怒与严肃。她轻轻拍了拍多琳的肩膀，她说：“不。多琳。他不是不认可你的能力。”她将声音放得柔和一些，确保不让多琳再感觉到生气，“他只是过分担心你。在很多情况下，人们就会因为担心暂时丧失了思考能力。当然如果是我在你面前，看见你要从楼梯上摔倒下来，我第一反应也是会这样做的。这完全只是人类的第一反应而已。”
“担心？”多琳愣了愣，“难道因为所谓的担心，就可以完全不顾自己的性命做出这样危险的事情来吗？”
琳达眨了眨眼睛，她现在总算知道多琳在因为什么生气。她摸了摸鼻梁，面对多琳的诘问，她只是说：“如果你要发脾气的话，应该对里面那个人去发，毕竟不是我为了救你而不顾及自己生命的。”
当琳达说出这句话来时，多琳总是意识到自己到底在因为什么而说出这些话语的，她沉默下来，转头过去，不再对琳达说些什么。
她只是垂着眼眸。像是在凝视自己已经被血色沾染的手指，也似乎只是在盯着反射着灯光的地板发呆。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此时这座医院里显得格外寂静。她们暂时不说话，便陷入了一片比较诡异的沉默中。
气氛似乎有些僵持，琳达想要让氛围轻松一点，她用顽皮的嗓音说：“哦，多琳，你看起来为难极了。”
多琳抬起眼眸来。她这深蓝色的眼瞳上静静倒映着琳达的面影。琳达的手轻轻拍着多琳的肩膀，她轻声说：“这不关你的事，不是你让教授受伤的。”
她和多琳是好朋友，她早就明白多琳这个家伙虽然看起来一点都不近人情，其实最为情深厚谊。她总是担心会麻烦别人，会担心会给别人造成困扰，于是就不会轻易向别人寻求帮助，就显得有些冷漠。
可是在很多时候，她只是不想麻烦别人。
当然如果有一个人因为她而遭受什么，她也会因此自责很久。上次查尔斯那家伙只是被多琳不小心开门夹了手，多琳一天就要关心好几次……只是这么一件小事，就让多琳这么在意。那如果詹姆斯真的伤得很重，多琳会有多么自责呢？
多琳看着琳达，她说：“如果当时我更快一点抓住扶手呢？那样我和教授都不会掉下去了。”
“你知道的，多琳，在那种情况下，对方手里还拿着武器，如果贸然去抓住扶手，对方只会给你一刀。”
“最起码那样，受伤的只是我自己。”
琳达叹了一口气，在很多时候、在很多方面，确实不能够说服多琳。她总是有一套自己的行为体系，以至于她刚来到这个城市时实行的那一些办案手法极为特殊，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理解她。
可是她依旧从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现在在这件事上，多琳好像也是如此。
琳达放弃劝解这件事了，只是问道：“好吧，多琳，我们不说这件事了。你叫我过来，应该是有什么事吧？”
“你把四肢带回去。”多琳说。
琳达瞬间就听懂了多琳的言下之意，她微微睁大了眼睛说：“你的意思是你想让我加班？哦，天呐，我已经下班了，并且正做了美容打算睡觉——”她看见了多琳又冷厉起来的眼睛，“呃，我的意思是，完全没问题。我只是小小抱怨一下，在工作上我还是很认真的。”
多琳说：“那就去吧。琳达，明天我等着你的报告。”
“我知道了。”琳达无精打采地说道。她还以为多琳叫她过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抑或者真的是想要让她安慰她一下呢。没想到只是上司的加班通知。
当琳达离开这里，这里又重新陷入了寂静。多琳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坐着。
她刚才的思考被琳达的话语打乱，脑海里回忆起詹姆斯在昏暗里满头是血，却还是在那时对多琳展露笑容。她叹了一口气，却骤然听到脚步声，她看见医生已经从里面出来了，于是就站起来询问詹姆斯的情况。
医生说：“只是头破了，没有伤到颅骨。还有一点轻微脑震荡。”回想当时的场景，只是这样的话确实值得庆幸。“躯体上有很多擦伤、淤青。”从楼梯上抱着她这样滚下来，怎么可能会没有其他伤痕呢？
多琳这样想着。
当多琳推开门时，看见詹姆斯躺在病床似乎在发呆，他有些入神了，没有注意到多琳的到来。他的目光直直凝望昏黑的窗外。脑袋上被缠绕上了绷带，上面还在渗出鲜血。
多琳往里面走了两步，似乎是听到脚步声，詹姆斯转头过来。面对多琳的此时，他的面容上依旧出现这样温和、亲切的笑容。
他轻声喊了一声：“多琳。”他还说，“晚上好。”
多琳走到詹姆斯的面前，她说：“对不起，教授。”
詹姆斯眨了眨眼睛，看起来很困惑，不太明白多琳在因为什么道歉。不过眼前的多琳，只是站立在他面前，什么话语都不再说了。
看得出来，在刚才的时间内，多琳一直等候在外面。她手上、身上的鲜血甚至还没有清理，这些血液已经在她的躯体上开始干涸。
詹姆斯在多琳并没有凝望他的这个瞬间，面上出现了一抹不同于以往的笑容，如果平日里的笑容更为纯粹、温和的话，现在这一抹没有被多琳看见的笑容，就更多地偏向一种奇异的诡谲与轻快。
只是他的声音，还是和平常一样，听起来很是柔和，他说：“没关系，多琳。那不是你的错。”声音与神态形成极为诡异的分割，在此时，没有其他人窥见。
多琳依旧在垂着眼睛凝望詹姆斯的手指。他的手指上贴着一些橡皮膏，手臂上存有着一片浓重的淤青与擦伤。她说：“我在当时是可以保证你不受伤的，教授。”
詹姆斯说：“那就意味着，你无法保证你自己不会受伤？”
多琳暂时沉默下来。整个空间里又陷入沉寂。
詹姆斯的轻笑声打破了这一阵沉默，他说：“多琳，我们为什么要一直纠结这个问题？”
多琳一直都垂着眼眸，面上的表情极为浅淡，如果不是她说着歉疚的话，根本从她的面部表情上看不出来她正在为这件事极为愧疚。
他忽然轻声喊了她一声：“多琳。”
这一声很轻，和刚才完全不同。这让多琳抬起眼眸来看着他。詹姆斯招了招手，一副好像有什么重要线索要和她偷偷诉说一样。
于是多琳就附耳倾听过去，詹姆斯却伸出手来，在多琳的脑袋上轻轻摸了摸。他说：“我看到有人安慰伤心的孩子，就是这样的。”
因为俯身倾听，他们的距离更接近了一点，多琳看见詹姆斯浅色的虹膜上倒映着自己的身影，詹姆斯也依旧轻声说：“那么现在，多琳。你感觉好一点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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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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