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路了。
尽头只有一间房间，腐臭的气味从中溢出，四面幽闭，没有其他的门了。
杨茵四处探了探，慌了神，小声问：“这怎么办？我们真的被谢明安骗了啊？”
齐肆打开房间壁灯。灯光一亮，他们立刻看到了臭味的来源——堆满了房间的尸体。
有些显然是刚刚运送过来的，血水还未完全干涸，青紫的面孔正对着门口的齐肆与杨茵。
有些则是开始了腐化，尸水从口耳沁出，发黄的液体与地上的血迹混迹，散发着恶臭。
虽然尸块与血迹一路上估计已经有不少，但杨茵第一次这样直观地看到，她弯下腰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齐肆也很快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别去想，别怕。”
齐哥哥我虽然是大心脏，但是天天面对这些东西也受不了啊。
齐肆逼迫自己去想点别的，视线落到房间正中的大炉子上，愣了愣。
杨茵被吓得人都瘫软了，她根本想象不到齐肆是怎么能够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上手拨开堆叠在一起的尸体，去看炉子的操作台。“好吓人啊，我不如死在这里好了，我还要在这种环境里待多久啊？”
她心中抱怨着，但还是凑近了点，问道：“发现什么了吗？”
齐肆盯着操作台，良久微微笑起来。
齐肆的眉眼生得清秀，笑起来张扬好看，但是现下脸上沾了不知道是谁的血迹，显得瘆人极了，让杨茵根本没有欣赏美色的心思：“小哥哥？”不会在这环境鬼混久了终于疯了吧？
“谢明安没有骗我们。”齐肆止住笑意，目光定在大炉子上，“这里确实有出口，只不过是给死人走的。”
杨茵一愣，随即脸色一白：“你是说，这里是焚尸房？”
齐肆点点头，顺着炉子的烟囱一路看上去，脸上充满了挣扎和无奈。
（直播间）“……”
“主播好拼”
“心疼了74，脸都脏兮兮的了“
“74的身上不是还有伤吗“
“绝对是要感染发炎的，这个环境太脏了，伤口肯定好不了了，现在还要从这个鬼地方爬出去……“
“主播被我认可了好吧“
“谁问你了”
“谁问你了”
“74脸色好苍白啊，我的74啊T-T”
“话说为什么烟囱可以爬出去啊”
“都是个游戏了不能把路堵死了让玩家毫无体验感吧”
“这破游戏可太有体验感了”
“有一说一，我魂穿这个妹子好吧”
“74全程护着呢”
“我不敢想象一个帅哥温柔又可靠全程带着我我会有多开朗”
“好了好了不用讲了，我已经在吃柠檬了”
“等等，快到出口了”
“哦，看到出口了”
“我都替主播松一口气好吧，我好怕他脚一滑摔下去……”
“还好这个管道也不是特别长”
可行的。这种邪门地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士兵把守吧，怎么想也不会想到逃犯从焚尸炉爬出来吧。
还好烟囱内壁是有落脚点的，这游戏还没把玩家的生路堵死。齐肆伸出右手扣住烟囱口，心想，以防万一还是自己先看一眼外边安不安全，再把杨茵送出来。
齐肆刚刚站定，就眼尖地看见远远走来的白色身影。
“怎么样啊小哥哥，安全吗？”杨茵等了一会儿，问道，“要是安全的话我就出来了？”
齐肆正想要回头警告杨茵别出来，还没来得及做出动作，一阵剧痛就从右腿传来。与剧痛一同袭来的是脱力感，齐肆的身体失去平衡，晃了晃从屋檐摔落。
疼，太疼了，身体快要散架了，耳朵嗡嗡作响，一股腥甜的液体从喉头涌上来，来不及吞咽下去，直接吐了出来。一口鲜血。齐肆懵了，闭眼缓了好一会儿，才看向自己的右腿。带着白色尾羽的箭穿透了他的右腿，鲜血从伤口流出，很快洇透了他的衣物。
怎么还有追兵啊。齐肆无力地想着，这下真的走不动了。
罪魁祸首将弓箭放下，不紧不慢的走来。白色的长发彰显着他纯正白族人的身份。
齐肆抬眼看他，眼睛却一点点睁大了。
来人的双眼冷淡得不像话，肤色白皙，在月光下白得几乎不像活物，俊美无俦的一张脸，却冷得让人生不出一点亵渎的意思。
不是莱因是谁？
齐肆愣神间，莱因已经走到他身前。他半跪下来，把齐肆随手套上的头盔取了下来，露出齐肆一张脏兮兮的脸。
“哥哥……不是，公爵。”齐肆感觉到莱因身上隐隐传来的不悦，但他拿不准是什么原因，“我不是故意乱跑的……”
“你想到哪里去？”出乎齐肆意料地，莱因开口问道， “刚刚从这里逃出来之后？”
他的双眼望着他，暗沉沉地仿佛要将人溺毙，齐肆看不分明，但他本能地察觉到危险。
“我……”齐肆迟疑地开口，眨了眨眼，去哪里？回劣族去当然是很好的选择，他可以把杨茵接出来一起回到劣族，可是白族这里的祭典他还没有搞明白，自己与哥哥还有一个麻烦的血契，而且之前那个八公爵说的话他实在无法不在意，一想到哥哥可能会死，他凭心而论无法就这样离开；留在白族吗？可是留在这里自己孤立无援，调查也很难进行下去，很可能自己什么主线都推进不了，何况沈栀简学姐还在劣族，不能扔下学姐不管……一瞬间各种念头在他的脑海里涌现。
见齐肆目光闪烁，莱因目光一沉，而后极轻地哂笑了一声。明明笑了，眼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齐肆很少见他笑，他的哥哥太冷淡，淡得连自己所有的喜乐也一并淡去了。他笑起来应该是极好看的，齐肆无数次想象过，此刻真正看到却让齐肆无端难过了起来。
像是自嘲，又像是绝决。
莱因伸出手，细致温柔地擦着齐肆脸上的脏污，微凉的指腹让齐肆微微眯了眯眼睛，下意识想要闪躲。莱因恍然不觉，手指按压的力道微微重了些，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齐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一向很会和哥哥聊天的，因为他从来不会因为谢陵尽的冷淡而闭嘴，他总是好奇谢陵尽的冷漠之下是什么，他想看谢陵尽笑一笑。但是他对现在这个情况感到陌生。他眨眨眼，最终只是开口说道：“哥哥，你的手脏了。这个……很难洗的。”
莱因的手指顿了顿，眼神晦暗难明。齐肆凝望着他的眼睛，恍惚觉得什么都可以不在意，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也挺好的。
深邃的眼瞳，睫毛微颤时就像是蝴蝶振翅，在没有察觉到的时候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它蛊惑着，不去考虑原由，不去思考未来，就这样静止在时间的洪流里。
鬼使神差地，齐肆伸出手，想要去触碰这双眼睛。
莱因的睫毛颤了颤，任由齐肆的手指轻轻点在了他的眼角。脏污的手指一下子就在眼角勾出了黑红的一抹艳色，徒增了靡丽和妖异的意味。
卧槽我在做什么？齐肆触电一样收回了手，哥哥那么一个爱干净的人这下不杀了我？！怎么就拿自己的脏爪子往人脸上霍霍呢？
这一下动作太大，扯到身上的伤口，齐肆疼得眯了眯眼睛，倒吸一口凉气。接着他就感觉自己被纳入一个带了些凉意的怀抱，莱因直接把他公主抱了起来。
齐肆的双手不知道该放哪儿，惊慌失措之下学习偶像剧女主的典型姿势搭在莱因的脖颈上。
齐哥哥长这么大第一次被这样公主抱！要不是哥哥你不知道什么原因朝我的腿来了一箭我也不用你抱啊……要不是受伤了我也可以公主抱哥哥你的……
齐肆的目光不知道该放哪儿，脑子里疯狂跑马，耳朵不争气地先红了。
哥哥你头发留得这么长，打扮得这么矜贵的怎么说都更像公主吧……
“哥哥……”齐肆小声嘟囔了一句，抬眼看着莱因，问道，“你为什么……”
他没有继续问下去。
莱因，或者说是谢陵尽，也或者说是他的哥哥，从来都像是一个冷淡的旁观者。他不做多余的，没有必要的事。他没有认出自己吗？不是的，他认出来了。那么为什么……？自己的右腿已经麻木了，他不知道伤到了什么程度，或许很长一段时间都动弹不了了。他隐隐觉得这就是莱因想要的，他有些恐惧莱因的答案，索性不问。
莱因没有追问，只是反问：“你在保护谁，刚刚？”或者说，让你犹豫的是谁，你想要选择的是谁？
齐肆身体一僵，他控制住自己别开眼睛的**，定定地道：“没有，就我一个人啊。”
没有？
莱因垂了垂眼睫，几乎立刻能下出判断。
撒谎。
他的目光远远地看着那个狼狈的身影，头盔是歪的，身影有些笨拙，应该是受了伤，几乎是一点一点蹭出了烟囱口。
莱因却感觉到了陌生的失控，仿佛他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模糊而熟悉的记忆在他的大脑中错落地出现，他曾拢在怀中的，却从手中消散的、似乎是未曾存在过的。
你要在我之外做出选择吗？
他从容地借了守军的弓箭，毫不犹豫地射杀了那一点可能性。
没有关系，我来替你做出选择。
前面有一些恶心的内容，吃饭慎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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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坠毁的乌托邦（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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