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冰言请的老师主修的就是琵琶,借来给宫凌暂用的琵琶也是这位老师的。
宫凌掌控着柏年的身体去了逸夫楼301办公室,他已经提前了十五分钟到地方,没想到那位老师和顾冰言到得比他还要早。
“曾老师,这就是我跟您说过的那个同学。”顾冰言见宫凌来了,便主动开口介绍道。
曾老师全名曾照月,他的丈夫是都华大学历史学系的教授,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到都华大学来任教,本身都华大学作为综合性大学,艺术专业是不如专业的艺术类院校强的。
宫凌对着曾照月一鞠躬:“曾老师好。”
曾照月是一个看起来就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六十来岁了,头发还一片乌黑,瞧着就很有精神头。
“你会阳关曲吧?”曾照月示意宫凌准备,“就弹一首阳关曲好了。”
阳关曲是琵琶八级必修曲目,要是宫凌连阳关曲都弹不好,曾照月不会给宫凌上台演出的机会。
宫凌点了下头,小心翼翼地抱起曾照月的琵琶,先试了试音。
只一听宫凌便知这把琵琶的音色极好,怕是价格不便宜,曾照月能将这么一把好琵琶拿出来给一个自己根本就不认识的学生使用,看来她也很希望都华大学的学生能够在音乐晚会上取得一个好成绩。
试过音后宫凌慢慢地调弦,他很耐心,一点一点地按着音阶找。
一向凌厉,逮谁都能怼都能骂的宫凌,在抱着琵琶时竟然有难得的平和。
再次拨动琴弦试音,宫凌恍惚了一下。
他的脑海里似乎浮现出了一点记忆,不多,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碎片,在那个碎片里,有一个穿着最为简单的白衬衫,抱着琵琶的少年。
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碎片便飞速地从脑海之中流逝,宫凌自嘲地笑了一下,很浅,又低垂着头,无论是顾冰言还是曾照月都没有发现。
调好了弦,宫凌调整了坐姿,抱好琵琶,手指动了起来。
他已然数不清楚他到底有多久不曾弹过琵琶了,刚上手时略有迟疑和生疏,曾照月也露出了一丝困惑,而只一瞬间,宫凌的手法便无比熟稔,好似已经演练过了千百遍。
阳关曲本就是一支凄凉悲怆的曲子,宫凌弹奏时,约是心有所感,竞是带着悲悯合上了眼。
曾照月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了“柏年”身上,她听过了太多人用不同的乐器弹奏不同的曲目,就拿阳关曲来说,她何止听过千万遍。
可是这个青年给了她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不谈技法,这个青年的情绪是无可比拟的,就像是他确确实实站在了阳关之外,黄沙漫天中回望家园所在。
很奇怪,一个涉世不深的年轻人而已,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
柏年听着越发急促的节奏,意识体都担忧得在乱颤。
他感觉,宫凌有点不高兴了。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
办公室外风声低啸,携带着某种不为人知的飘摇。
办公室内琴声不绝,点点动尘埃。
当宫凌收音后,曾照月和顾冰言久久不言。
宫凌缓缓睁眼,抱紧琵琶的手微微松开,向曾照月点头致意。
曾照月鼓起掌来:“虽然你没有选择音乐专业,但是我还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加入学校的乐团?”
宫凌摇头:“谢谢曾老师的好意,还是不必了。”
他只是柏年人生中的借住者,不能真把柏年的身体当成自己。
曾照月惋惜。
“曾老师,您看以柏年同学的水平,能不能给他一个音乐晚会的名额?”顾冰言问。
曾照月没有急着下定论,这场音乐晚会群英荟萃,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拿到第一的,而宫凌说的是要代表学校拿第一。
“柏年同学,能给老师演示一下,你打算怎么拿第一吗?”曾照月笑问。
……
星期四音乐晚会这一天,学生活动挤满了人,这一场由五所大学联合举办的音乐晚会吸引来了不少的人前来观看,不管是单纯地冲着音乐晚会来的,还是冲着今天参加演出的人来的,又或者是冲着都华大学邀请的重量级的评委还有嘉宾来的,总之座无虚席。
柏年今天穿了一身汉服,是顾冰言去找学校汉服社的同学帮忙借来的,一身玄色晋制,本来柏年穿着总显得年纪小,像个还没有成年的高中生,而当宫凌这大爷慢条斯理地出来换了柏年之后,这一身衣服则刚刚好,甚至还有些压不住宫凌的气势。
作为加塞进来的演出人员,柏年事先没有和都华大学其他参与演出的同学交流过,因此到了候场的房间里也不敢跟人说话,十足一个社恐。
“哥,你救救我,他们要跟我说话!”柏年不懂乐器,别人随便问个什么他都得露馅,只能找宫凌求助。
宫凌存了逗柏年玩的心思,见着柏年越来越紧张,就是一直不出来换他,直到真的有人向柏年提问了,柏年的心跳速度都直奔两百八去了,宫凌才现身换了柏年。
他游刃有余地和候场间里的同学们搭话,明明一副“我很叼”的气息,还是有很多人往他的身边围。
柏年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来电页面的小电话坚持不懈地颤着。
宫凌把手机拿出来摆在显眼的地方,任由电话一遍又一遍地响起,来电显示的“苏茉”两个字也一直闪烁。
有个拉小提琴的女生小声喊道:“同学,你的电话,不接吗?”
宫凌故意露出一副为难且挣扎的表情,想接又充满犹豫。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见“柏年”这么迟疑,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去了来电显示的名字上。
是苏茉。
有人捂着嘴惊呼:“苏茉?不会是燕都音乐学院的那个苏茉吧?”
众人的目光满是探究地落到“柏年”的身上,“柏年”适时地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垂下头去。
“还真是燕都音乐学院的苏茉啊?你和她认识?”
许久没有等到“柏年”的回答,空气都静悄悄。
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正要道歉,就听“柏年”道:“嗯,是认识。”
“柏年”都应话了,那看来他还是没有全然避讳这个话题。
有人实在是好奇得跟猫爪子挠痒痒似的,凑上前来,两眼闪着八卦的光芒:“柏年同学,你和苏茉是朋友?”
“柏年”抬起头,朝这个同学努力地笑了一下:“算了,她是豪门千金,我如今算什么?”
柏年的意识体被惊得乱抖:“哥,你在做什么呀?”
宫凌的语气理所当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柏年哑然,他无话可说。
他在这种事情上,好像确实没有什么脑子。
他本来就不是个聪明的人。
宫凌:“你看着,也学着,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把戏,大用处没有,恶心人还是可以的。”
在宫凌满分演技之下,这些来自同一个学校的同学有的面带歉意,有的惊愕,有的不解。
宫凌对众人的反应还算满意,他不再说话,只等着人来继续追问。
果然,很快就有人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柏年同学,你这是?”
宫凌继续演绎着他的剧本,只见他抱着琵琶的手都在用力,骨节泛白,要不是宫凌这人实在不知伤心落泪为何物,好说歹说地给大家哭上一场。
“柏年”的脸色在白色的灯光下好像变得苍白,他神情落寞,又表露出一股韧劲儿:“我是被抱错的孩子,以前享受了富贵少爷的待遇,现在身份揭穿了,离开那个家也很正常,就是……”
宫凌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化作了一声“唉”,又微不可察。
瞬息之间,这些学生脑补出了无数豪门狗血,对柏年的怜爱一下就直冲云霄。
柏年的手机仍然坚持震动,苏茉打不通电话就一直打,半点没消停。
已经有同学对苏茉的行径加以愤怒,加之苏茉还是燕都音乐学院的学生,而不是都华大学的,这场音乐晚会,双方本就是竞争关系。
“都掰了还打什么电话?难道还等着你去为她鼓掌喝彩?”有同学厉声道,“要我说啊,你把她拉黑吧!”
这位同学得到了一致响应,大家都劝柏年放下,既然对方看不起非豪门出身的他,他又何必眼巴巴地还把联系方式给留着?
“柏年”默默地抱着琵琶,看起来可怜极了。
学生活动中心后台的角落里,苏茉神色不虞地将手机往地上一砸:“柏年还敢不接我的电话!他也不看看他算什么东西?”
许浩宇蹲下.身,把屏幕已经碎得七分八裂的手机给苏茉捡起来,还细心地用餐巾纸擦了擦才递还给她:“好了,不要生气,待会你还要上台演出,不要因为一个柏年气坏了,影响你的发挥。”
苏茉喘了一口恶气,没接手机:“你说得对。”
许浩宇笑笑,把苏茉的手机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等你演出结束了我们再去堵他就是,不急。”
他给苏茉提起繁重的裙摆:“走吧,我的公主殿下。”
苏茉被许浩宇的花言巧语哄得心情好了些,高昂起脖子:“那就回去好了。”
两人各怀心思地离开,却不知在他们离开过后,一道人影从暗处冒了出来,手机页面正停留在录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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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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