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婵跟着他走进去,屋内暖气开得足,大家都穿得很单薄。
即便是这样私人的聚会,还是有人带了不清不楚的女伴过来,姜婵尴尬地别过眼,没去看别人旁若无人的亲密。
和认识的人碰了杯,姜婵坐在朋友身边,认识她的人不多,有不识趣的想过来,被旁边的人提醒。
“这是姜家的女儿,可别乱来。”
“沈家人很照顾她,咱们可惹不起。”
“哪个沈?”
对方压低了声音:“绵城沈家。”
有人笑着说:“姜家和沈家哪个好惹,这丫头以后找对象,难。”
贺方端着盘子站在后面,余光里看见一道颀长的人影,深灰色的西装,琥珀色的袖扣,一身的私人定制。
沈平仲一进来,就有人迎上去要和他打招呼,他拦住递上来的酒杯,目光往前看,像是在找什么人,最后落在锦绣堆里一姑娘身上。
她最近甚少出现,大家都忙着逗她。
程嘉和杜小雨端了不同的酒来,等她喝完了品鉴。
“这杯太辣了。”她皱起眉头,应该不喜欢,“这杯还行,甜甜的。”
姜婵是小辈里年纪最小的,大家就等着她成年了,能再多个酒友,好不容易逮到了,就想来试试她的酒量。
又招手让人送来几杯酒,杜小雨饱含期待:“试试这个,度数最高的。”
她的手刚摸上杯子,就被人打断:“她在喝中药,不能喝太多酒。”
沈平仲的气场蔓延开来,几个女孩一下子老实起来,端端正正地坐着,姜婵垂下头,躲避他的眼神。
程嘉结结巴巴开口:“是······那确实是不能喝太多。”
沈平仲一过来,原本轻松的氛围一下子打了折扣,他不像宋谨文,为人幽默,愿意降下身段跟小辈们谈天说笑。
从小到大,他就好像高山上遥遥一望的云,永远高高在上。
夜幕降临,骤然有琴声响起,和着窗外绵密的初雪,屋里的人们举杯赏雪,酒过喉头,身子暖和起来。
一转眼,姜婵就不见人影,陆尚笑着打量:“找谁呢?”
手上的酒杯折射出一点点亮光,沈平仲就盯着上面这点亮,把话岔开:“前几天听谨文说,他大哥要把乔南送走。”
脸上的笑淡下来,陆尚叹息一声,想起那天在酒吧,和宋乔南那一架,仔细想想也觉得不像话。
那时气血上头,什么也不顾及,思及此,陆尚抬起头,看着楼上琴声传来的方向,没有接话。
沈平仲心知肚明,侍者接过他手上的酒杯,他微微颔首,朝一个方向迈开步子。
见他走开,柱子旁一个男人眼神坚定地走出来,拦住陆尚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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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里,甚少有人过来,偶尔能听见里面人□□谈的声音,还有钢琴悠扬的曲子。
迎着窗外的夜灯,能看见下雪的轨迹,姜婵撑着脑袋,就这么看着。
有几片雪花飘进来,她伸手去接,雪花在她指尖瞬间融化,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她从酒里清醒过来。
身后,有男人沉稳的脚步,慢慢靠近,姜婵似有所感,转过头正看见沈平仲把披肩展开。
藏蓝色的披肩质感柔软,姜婵身子暖起来,沈平仲拿出方巾,要替她擦手,姜婵手一缩,沈平仲的动作落了空。
“你这两天,不能受凉。”沈平仲自顾自地抓着她的手,替她擦干上面的水渍。
姜婵头皮一紧,她的生理期就在后几天,他连这都记得。
温热的手稍稍用力地握着她的手腕,姜婵用力挣脱出来,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谢谢你替我擦手,阿仲叔。”
“没事。”沈平仲垂下眼眸。
姜婵紧了紧身上的披肩,就要往外走,听见沈平仲叫她。
“这段时间,你在躲我。”他嗓音沉沉,里面的情绪溢出来一些,“你看见了,那些东西。”
新的钢琴曲目奏响,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姜婵露出被人戳穿心事的不安。
那天在别墅的书房里,姜婵合上电脑,起身的时候衣角勾住了柜子的把手,里面没完全合上的木盒子露出来,能看见盒子里安静躺着的叶子书签,叶子上面的脉络依旧清晰可见。
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把盒子拿出来,打开盖子,木盒子里的东西彻底暴露出来。
一条眼熟的方巾,右下角绣着一个小小的s,是绿色的藤蔓,枝叶顺着字母的形状生长蔓延。姜婵身子一僵,手里柔软的方巾仿佛还留有湿润的气息。
角落里,放置着一条浅紫色的蝴蝶结,是从她身上那件裙子上掉下来的,蝴蝶结边上点缀的珍珠掉了,那人也舍不得扔,用小盒子精心装着。
一些往日里,她从未深究、不敢细想的细节一一被铺陈出来。
她几乎落荒而逃。
沈平仲拉着她回到阳台,深色的窗帘将两人的身影彻底遮住。
浓浓的情绪包裹着她,姜婵不忍直视,沈平仲想起柜子里的混乱,和这些日子姜婵的逃避。
连日来,她为了躲着自己,连面都不露,而自己为了今日来见她,又推了一些重要的工作。
“阿仲叔,我······”姜婵艰难地开口。
她发现的真相太过荒谬,既是世人所认最离经叛道的行径,也是她绝不会想到的一种可能。
看见那些不知何时被自己丢弃的废品,却被人珍视地保留着,她心尖一颤,这是一份无人能置喙的真心。
只可惜,那颗心的主人,是他。
姜婵后退一步,触碰到身后的窗帘,窗帘微微晃动,她仍低着头,不敢继续说下去。
沈平仲体谅她的心情:“这不是你的错。”
他话音沉下去,有许多心思就要破壳而出。
姜婵抬起头,眼带希冀地望着他:“阿仲叔,我可以当什么都不知道,一切还像以前一样,行吗?”
情绪随着乐声狠狠地沉下去,你情我愿的事,纵容他有通天的手段,也不能让她把自己装进心里。
冷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吹进来,混沌的思绪清醒过来。还好他从未抱有希望,沈平仲苦涩一笑,没有回她的话。
听见附近女人咳嗽的声音,姜婵担心被人误会,只能和沈平仲继续留在这空气稀薄的阳台上。
披肩不知何时滑落下来,沈平仲伸出手,却看见姜婵又退一步。
窗帘后几步之遥,程嘉因为酒醉长久地驻足,手抓住栏杆,晃了晃脑袋,女孩一双精致的鞋子和细长的脚踝映入眼帘。
是姜婵的鞋,她刚刚见过,正准备过去,却听见男人略带乞求的声音。
沈平仲替她拉上披肩,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眉眼,那天他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双至纯至净的眼睛:“闷闷,你不能这样。”
“明明看见了,却要装作不知道,这是多大的罪过,你明白吗?”
她的心空一拍,窗外的雪越下越密,路灯也更暗淡,连着后退几步,窗帘剧烈地晃动起来。
披肩擦过他的手背,只留下她逃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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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婵回来的时候,陆尚注意到她难看的脸色:“小婵,不舒服吗?”
闻言,大家都关切地看向她,杜小雨还以为是喝了酒的缘故,让陆家的佣人给她倒一杯热水。
旁边,程嘉好像有话想说出来,看了看周围的人,又生生憋了回去,这种感觉,比喝醉了更让人难受,有苦难言。
或许是真的不胜酒力,姜婵走到门口,手扶着门框,身体绵软无力。
她没有遵行医生的嘱托,戒辛戒酒,这是她的罪过。
一把黑伞撑在她头顶,她看见伞的把手上,有陆家独有的标志。
她先前没有看错。
贺方伸手扶她一把,他还穿着那身西服,和里面无数个服务生一样的衣服,他却穿出了不同的味道。
“你家的车在那边,我送你过去。”
姜婵没有拒绝。
绵城的初雪比预料的更加盛大,地上的雪堪堪淹没路边新长出来的嫩芽,来往的脚印很快被雪覆盖上去。
“你来陆家打工?”
看她的神色,贺方知道,早有人告诉她自己的身份,他点头:“是。”
以他的本事和心性,即便缺钱也会有更多更好的方式,他有自己挣钱的门道,来陆家做临时工,绝不是为了钱。
眉头随着脑海里的思索轻蹙,姜婵伸出手,一片片雪花纷纷落在她手上,她言辞委婉:“雪下得这么大,人能有什么办法让它停下来。”
不管他想做什么,他的目标是谁,凭他一人之力,无异于蚍蜉撼树,哪里有什么结果。
贺方恍若未闻,他看向小赵打开的车门:“就送您到这儿了,姜小姐。”
小赵接过他手上的伞,他淋着雪又回到陆家。
“小姐,他不是······”小赵看过向秘书给他的照片,记得上面的脸,那人分明就是向逢山嘱咐过,不能接近小姐的人。
“回家吧,我想爷爷了。”
原来她每周都会回家陪爷爷吃顿饭,这两周因为不想碰上那人,她都找了借口没回去。
站在这里,能看见家里的房顶,十分钟就能走回去的路程,她也实在懒得回峰山雅郡了,也正好能陪爷爷过个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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