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海啸

鹤也抬眉与男人对视,瞳色晕染,暗红如血。

“开……开什么玩……”男人干巴巴笑了两声,正欲挪动身子,才发现周围早已被微不可察的银线封锁了。

他看向鹤也,后者一脸平静地站起,将斗笠摘下,道:“你吐得太干净,而且心不够狠,控血控得稍微有些明显了。”

男人嘴唇微张,怔愣许久,末了,服气地向后一躺。

“本以为我将计就计,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被识破了。呵呵,鹤也,你这双眼睛,真是让人嫉妒地想要毁掉啊。”

鹤也轻轻按住眼睛,收回手时,瞳色又变回深潭般的墨绿色。

“恐怕不能如意,这双眼睛我还有用。”

“呵……”男人挑衅地扬起脑袋,口轻舌薄,“留着找那个死人?”

“他不是死人。”

鹤也神情未变,银线却瞬间逼近一分,寒气倾泻,冷意入髓。

“看来,你们为了斩草除根,也一直在暗中搜寻他的踪迹了?”

男人冷哼一声,怪怨道:“是,这小子还真能藏,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当真是叫人不得安生。哈哈哈哈,想想也挺可笑的,其实何必在意他?做都做了,还怕报复不成?鹤也,既然他是你的旧友,我很想听听你的看法,若是他真的没死,现在会在哪儿呢?面对你这个仇人之子,他又会怎么做呢?”

鹤也双眼眯起,声音威厉:“说出幕后主使,我可饶你不死。”

男人的脸上现出一丝惊讶,旋即放声大笑,越笑越发癫,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

“不许笑!”许樱狠声道。

原以为男人不会理会许樱,可那笑声却是渐渐停止了。

他摇着脑袋,目光竟有些怜悯。

“鹤也……鹤大人,哈哈哈,真没想到你会说出这种话。‘说出幕后主使,我可饶你不死’,多么慈悲,多么蛊惑人心啊?啊?你问问你身边这位手下,若是换作她,她会倒戈吗?鹤大人,您未免太瞧不起我了吧?呵呵……再说了,你,就真的觉得自己稳操胜券了?”

男人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轻拍手掌,天地瞬间变得昏暗无光。

鹤也心中一紧,猛然向后看去:乌云压顶,电闪雷鸣,海风呼啸,巨浪滔天,成百条渔船眨眼被怒涛卷入海底,惊慌失色的百姓绝望嘶喊。

“怎么样,鹤大人?是继续留在这里审问一个有价值的我,还是去拯救那帮毫不相干的人,你考虑好了吗?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啊,毕竟……哈哈哈哈哈!”

海啸来了。

鹤也双拳紧握,骨节分明的手上红一块白一块的,几乎要将指节捏碎。

“走!”

鹤也还是选择放弃男人,带着许樱朝海边急速奔去。

黎近冷眼瞥向身上圈圈缠绕的银线,低声念出几句咒文,紧接着,他的躯干逐渐向内收缩,以腹部为中心,蚕蛾般化成了茧。

那茧不似寻常颜色,泛着淡淡的金光,竟将银线尽数焚蚀。

“嘶啦”一声,金茧被划开一道口子,黎近伸着懒腰站了起来,脸上又忽地抽搐了一下。

他扶着自己的肩膀,恶狠狠地朝海边剜了一眼:“蠢彘,明明都抓到老子了,还要去救那些没用的废物。呵呵,鹤大人,我倒要看看,你这善心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黎近谨慎地向周围望了望,一个飞身跳到房顶,朝蓝洲竹林奔去。

当初为保计划顺利进行,他特意将尸体分三处埋放,一多两少,鹤也他们发现的地方,就是埋放尸体最多的那处。现下,不仅尸体被尽数处理,他养的尸蚕也全军覆没,这一月来的等待全部毁于一旦。

“m的!一群tmd属狗的!”

黎近怒火中烧,将手里的尸蚕狠狠摔在地上,又一脚将它们踩得稀烂。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毫不掩饰的脚步声。

“谁?!”

黎近猛一回头,刚控制金蚕飞出,一阵极快极柔的风骤然洞穿他的身体。

“怎么……”黎近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一根银簪精准地扎进他的肩膀,还未恢复好的伤口霎时血流不止。

金蚕无人指挥,扇动着翅膀停在地上,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囚困,茫无端绪地原地打转。

“我在银簪上加了点东西,劝你不要挣扎,否则下回刺穿的,就是你的眉心。”松闲绕着黎近走了一圈,蹲下身子,敲着他的脑袋道,“老实交代吧,我可没有鹤也那么好说话。”

黎近的鼻孔不受控制地扩张,仅仅是抬一次头都要消耗巨大气力。

“你……你到底是谁?”

“我?”松闲轻轻抬眉,似笑非笑。

他的右手搭在额头上,向下滑动的瞬间,原本普通的黑瞳陡然闪过一点金芒,如耀阳般温暖,又如凛冬般令人胆寒,不过一眼,便让黎近颤栗地低下了头。

“你们不是一直在找我吗?”

“你……你……你果然没死!”黎近的声音发着抖,像是暴风中的冰凌,一触即溃。

“我的死活也就那样了,有些人信我死,有些人要我死,总归大多数人都是不希望我活的。可惜,这个决定权在我手里,你们能决定的,只有自己的性命而已。”

松闲用食指抵在银簪的末端上,一边往下按一边旋转,在黎近沉闷的呻吟声中猛然一翘,挑出一节挂着新鲜血肉的白骨。

“额……啊!!!”

“你不傻,应该知道杀了云氏的人,我不会放过你,不过,你可以选择死得痛快点,还是活得久一点。”松闲拔出银簪,向下甩去,银簪几乎是擦着黎近的眼皮插入地中。

“云衔,即便是杀了我,你也救不回那些人,更护不住云氏。呵呵,人活一世,可别忘记自己的身份啊,你是妖族余孽,众矢之的,只要你活着,迟早会害死身边的所有人,包括鹤也。”黎近奚落道。

云衔抬腿朝黎近脑袋踹去,后者只觉眼前一黑,左侧耳朵便聋了。

“你真该庆幸,自己还有那么点微不足道的价值。”

眼见自己活不成了,黎近强撑着坐起,幽幽哼唱了一段诡异的歌谣,身上散发出阵阵恶臭。

松闲面色凝重,心生戒备,手慢慢向怀中摸去。

黎近突然抬起头,脸上挂着瘆人的笑:“呵呵呵……想从我嘴里套话……真是天大的笑话……我们养蛊一脉的人……还从未……死在……别人手……里……过……”

“噗呲”一声,金蚕爆体而亡。

蛊师和本命蛊同生同死,黎近强行控制本命蛊自缢,自己也命丧黄泉。

看着满地恶心的脓水,以及滚落到脚边的眼珠,松闲的脸冷得像座冰山。

这些死士究竟还有多少,不得而知,可他知道,有危险的不仅是自己,更是整个云氏。

是时,身后墨色横空,一个黑影执扇悬立,两只灵鹤在流动的云雾中从容展翅,交叉飞旋,将凶猛的巨浪隔绝于水墨之外。

海啸掀起的浪涛背披滚滚黑云,屹立如山,止于高空,仿佛一头处在发狂前冷静期的野兽。

鹤也回首俯瞰,许樱已带所有百姓撤离,便将扇子一合,轻轻向下一点,高声道:“落。”

灵鹤啼鸣,万千水墨瞬息间爆染开来,卷起漫天风云雷电,以锐不可当之势向下迅速震落。

海浪排空,声音震耳欲聋,两只灵鹤护在岸边的渔船之上,鹤也站在中央,周身黑墨流动,惊涛难近分毫。

待浪潮退去,天边放晴,一切归于平静。

鹤也笑着对两只灵鹤道了句“辛苦”,将它们收回扇中。

“咳……”

鹤也的嘴里涌出血腥味,眉头一紧,一股鼻血也不合时宜地流了出来。

“糟……”

刚要抬手擦拭,一块干净的手帕忽现眼前,扭头看去,松闲满头是汗地站在自己身后,伸过来的那只手不住地发抖。

“谢……谢谢。”鹤也惊讶地接过手帕,边擦边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松闲心直口快,还未多喘口气就回答道:“不放心你。”

鹤也微微一愣,又擦了好几下,将手帕叠好攥在手里,笑着看了松闲一眼。

“我没事,可惜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放跑了一个重要的人。”

“哦,你是说那个穿着和村民一样衣裳的男人?”

“你遇到了?”鹤也下意识后退半步,盯着松闲看了许久,确保他安然无恙且确实是本人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松闲眼中含笑,张开双臂,转了一圈。

“嗯,在竹林遇到的。不过他已经死了,而且……死状很惨,像是自戕。”

“死士。”鹤也摇了摇头,发现松闲正向自己慢慢凑近,急忙又向后退了半步,“你……”

“没擦干净。”松闲神态自若地向前一大步,伸出手把鹤也嘴唇上方残留的血迹抹掉。

只是这动作极缓,不由得让人意乱心慌。

“嘿嘿,我现在可是见过大人窘迫的一面了,若是大人哪天心情不好,要将我踢出御灵府,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添油加醋地将此事大加宣扬哦。”松闲眼笑眉飞,一脸的不正经,用最不像威胁的语气威胁着鹤也。

鹤也无奈地笑了一下,眼前这个人来路不明,可也正因如此,他要将他留下来。

有时遇上某个人即是天意,他来定有他的道理,接住这份因果,是聚是散皆是缘,是福是祸谁也不谈亏欠。

或许,许多原本没有结果的事,可以因他得以终了。

松闲关怀道:“大人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鹤也摇头:“还是先去竹林看一下吧。”

“他都已经死了,还去竹林做什么?”

鹤也微微一笑:“兴许能寻到有用的信息,我不想错过。”

松闲看着鹤也手中的手帕,目露忧色道:“你……真的没问题?”

鹤也眨了两下眼,摆摆手道:“咳口血而已,无妨。”

“好吧,不过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隐龙肯定也坐不住了,估计就在往这边赶呢……嘿,某人还真不经念叨。”

话音刚落,屋顶上便跳出隐龙急如风火的身影。

眼尖的人可以发现,他动作匆促,在最近那几块落脚的瓦片上,还小小崴了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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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栖于云野西岸
连载中鱼十六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