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草乌

三人跟着鹤也朝云府北面走去,谁知刚转过墙角,就看到松闲面色发青地倒在地上,右边的额头磕出一条口子,鲜血已经凝固。

“松闲!”青竹第一个跑了过去。

鹤也给落玄羽递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朝鹤也目光所看的方向追了出去。

“晚吟姐,松闲他怎么样?他……这都发紫了……不会……不会不行了吧?”青竹慌张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是中了草乌的毒。”秋晚吟面色凝重,小心翼翼地将松闲翻了个身。

背部靠近心脏的位置有一个拇指粗的圆洞,还在向外流着粘稠的黑血,周围黏连着一些发黄的枯草。

“什么?!这这这这……这不是剧毒吗?那……那松闲他……”青竹跪在松闲身边,眼圈已经红了,“不要啊,松闲,虽然你浑身都是缺点,可是……可是我也没有那么讨厌你,更没有想过你会……会……”

这时,松闲突然猛烈地咳嗽了两声,随后全身痉挛,青竹和秋晚吟两人合力才勉强将他按住。

“松闲!你别吓我!你坚持住啊!”青竹焦急地喊着。

痉挛过后,松闲整个人蜷缩起来,紧紧捂着腹部,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疼……好疼……”

“我来。”

鹤也蹲下身,一只手按在松闲背后的伤口上,另一只手挤进松闲掌下,轻轻揉动着。

松闲意识不清,心脏一会儿骤停,一会儿又狂跳,可还是在鹤也的怀里慢慢放松下来,两只手瘫在一起,掌心里指甲扣出的伤口流着血,看着叫人心疼。

鹤也按在背上的手缓慢向上抬起,一串串黑色雨滴般的血珠被逼出,又逐渐变成乳白色。

松闲仍不时抽搐着,但脸上的青色已退去许多,总算现出正常肤色了。

青竹一直守在旁边,生怕松闲下一秒就咽气儿了。

与此同时,秋晚吟已经治好松闲手上的伤,又配合着鹤也向松闲体内渡去不少灵气,暂时将他的状态稳定下来。

待毒液全部从血液中抽离出来后,鹤也的掌心生出一团青焰,眨眼就将毒液蒸发了。

青竹急切问道:“大人,松闲他是不是没事了?”

“嗯,等醒来就好了。”鹤也点了下头,紧张到发麻的双手渐渐恢复正常。

“太好了。”青竹松了口气。

他不会疗伤,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干着急。

不过他倒是想到了另一件事情,那就是松闲和他也没什么不同嘛,还说自己有能力独当一面,结果还不是被打成这个样子?

想到这里,青竹笑了一下,鹤也有些奇怪,却也没问。

就在此时,落玄羽提着一个浸了水的傀儡回来了。

“大人,这傀儡在芽溪的下流被一块巨石卡住,不过,并不像有生命的样子。”落玄羽将傀儡丢在地上,看上去就如同一堆普通的稻草。

“古书曾有记载,傀儡师可将五成灵力灌注到傀儡体内,再以浸泡过自己血液的发丝作线,人皮作板,可使傀儡行动自如,不光是相貌,就连能力都与本人无异,且不具备真实的生命特征,所以在不受操纵时,可以达到绝对的气息隐匿。只不过此等术法需要付出的极大代价,被注入的五成灵力不得收回,只可散尽。看来,真正的傀儡师早就做好了准备,用傀儡引我来到夜陵,自己却在暗处看了场好戏。”

这具傀儡已经不成“人样”,如朽木枯株,毫无用处,不过,有一处细节还是令他多看了两眼。

落玄羽说道:“大人,这件事就交给属下去调查吧,属下定会活捉那个傀儡师,再交由大人审问。”

鹤也笑着拍了下落玄羽的肩:“不必了,他既然有心想藏,短时间内怕是不好找。你无需自责,此事与你无关,说到底还是我的判断出了错。”

“大人……”

“先带松闲回去休息,等他醒了我们就回七洛。”

落玄羽略有犹豫,还是听命应答:“是。”

谁知,突如其来的意外打破了原本的计划。

落玄羽刚扛起松闲,一旁的青竹突然大叫一声,慌乱中拉住落玄羽的衣服,三个人便一齐滚入墙内的密道中。

鹤也盯着悠悠旋转的石门,心里那扇刻意封上的门霍然被洞开。

好在落玄羽反应快,用灵力筑起冰梯帮助他们缓冲了一下,这才没直接摔晕过去。

不过这密道又长又深,免不得磕磕碰碰,落玄羽只能尽力将两人搂在怀里,可松闲比他高了一个头,又没有意识,等落地之后,他才发现手因为太用力已经没知觉了。

鹤也举着油灯,和秋晚吟追了下去,又将屋子里的灯都点上,几人这才看清密室的样子。

密室不大,容纳四个人略显拥挤,里面的东西不多,但却很杂,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同一个人会喜欢的。

一张桌子,两张垫子,还有一套茶具,上面都落满了灰尘,很明显是许久未有人来过了。

“谢谢晚吟姐。”青竹摸了摸方才擦破皮的地方,被治疗后竟一点疤痕都看不出来。

“不用客气。”秋晚吟温柔一笑,转过身去给落玄羽疗伤。

“落哥,刚刚对不住,我心急之下拽了你的衣服,这才连带着你一起摔下来。”

青竹连连给落玄羽鞠了两躬,既是道歉,也是感谢,若不是落玄羽护着他,恐怕脑袋就要摔掉了。

“无妨,你没事就好。”落玄羽说着,看了松闲一眼,“先给他检查一下吧。”

“我看过了,没受伤,亏你在这突发状况下还能这么冷静,要是让万木春看到,肯定又要贫嘴调侃你一番。”

“那个臭丫头,见不得我好,可若是我一出丑,保准十句里面有八句是要奚落我的。”落玄羽的脑海中浮现出万木春幸灾乐祸的表情,急忙晃了晃脑袋。

秋晚吟笑了笑,扶着落玄羽起来。

青竹把松闲拉到垫子上,又帮他调整好姿势,让他靠在墙上,然后回到鹤也身边。

“大人,这是什么地方?感觉你似乎挺熟悉的。我……我刚才随便摸了下墙,不知道按到什么机关,然后就顺着门跌进来了。”青竹伸出手在脸前挥了几下,“咳咳……这里面的灰还挺大。”

鹤也笑了一下,低头问道:“摔得疼不疼?”

“不……不疼,诶……大人你……”

鹤也依旧没有回答青竹的问题,而是走到那边堆放杂物的地方,静静看了起来。

这里是只有他和云衔知道的密室,也是他们犯了错误后躲起来的桃花庵。

云衔还小的时候,有那么一段时间,甚至不能用淘气来形容,几乎是天天惹的云霄家法伺候,所以大部分时间都躲在这里,一直等到云霄气消了才回去。

密室中堆放着的杂物不全是他们喜欢的,应该说大部分都不是,而是从别人家里偷来的。

想到这里,鹤也眸光微动,像是月夜下,极静的潭水中落下了一颗蒲公英的种子。

他们身为宗门之子,天生就比旁人具有更高的地位,这一点会让同龄人惧怕和疏远,甚至引来嫉妒与排挤。

学习术法时,鹤也天赋最高,往往看一遍就能学会,甚至有更深层次的领悟,所以余下的时间便坐在一旁温习功课,因为等回到鹤府,还有许多东西要学习。

可这种行为在某些人的眼中就变成了一种炫耀,他们不满鹤也特殊的待遇,时常两三个人一起愚弄鹤也,有一次甚至差点把鹤也推到河里去。

鹤也脾气好(云衔认为这不是脾气好而是傻),不愿意跟他们计较,但云衔从不善罢甘休,小到书卷蛐蛐笼,大到字画传家宝,云衔都摸黑偷过,结果就是不光那些丢了东西的人挨了打,他也被亲爹全城通缉。

最后,诸如传家宝之类的物件肯定要送回去,而像功课这一类的,云衔一口咬死不是他偷的,云霄也没有办法,顶着他那张老脸给人家赔个不是,那个被偷功课的倒霉蛋也只得一遍又一遍地重写。

从杂物中抽出一册泛黄簿本,页页翻动,惊醒记忆中沉睡的尘埃。

簿本的最后一页上,画着一只大大的王八,鹤也看着,忽然发笑。

他记得当时云衔要他写上那个倒霉蛋的名字,他没有做,云衔便自己写了上去。

说来也奇怪,云衔写完之后他就一直笑,畅快不已,好像是自己做了一般。

不自觉地,鹤也伸出手在本子上照着云衔的字迹,将那个人的名字又写了一遍,纸张压动的声音沙沙作响,仿佛一封尘封已久的信笺展开又塞回,终是令人不忍卒读。

青竹噘着嘴站在一旁,食指在桌面上轻轻一划,粘满了厚重的灰尘。

“噫……”

青竹嫌弃地甩甩手,却甩不干净,于是趁着大家都没注意,一步两步,慢吞吞地挪到松闲身边,抹到了他的胳膊上。

“你干什么?”松闲软绵绵的声音飘了出来。

“哇啊啊啊啊!”青竹吓得连连后退,撞到了鹤也的身上,“你你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松闲将捂着耳朵的手松开,回道:“刚醒,你偷偷摸摸在我身边干什么呢?”

“没……没有啊?什么偷偷摸摸?我……我就是想看看你的状态。”青竹心虚地背过手去。

“哦……原来是关心我啊。”松闲微微低头,眼睛眯了起来。

“谁……谁关心你啊?我讨厌你还来不及呢,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是吗?”松闲揉了揉还有些发晕的脑袋,向后一仰,将原本紧绷的后背抻开,“可我怎么记得,某人在我中毒的时候,带着哭腔说着‘其实我也没有那么讨厌你’什么的,难道是我幻听?”

秋晚吟捂嘴轻笑,青竹则是又气又羞,急得直跺脚。

“你!你是装的!”

鹤也笑着拍了拍青竹的头,柔声道:“他不是装的,当时的确是中毒了,不过在昏迷的前一刻,用所有妖力护住了心脏,这才能撑到我们赶来。”

青竹脑袋里灵光一闪,刚刚的那些羞愤一扫而空,指着松闲道:“哈!松闲,你这自视清高夸下海口的家伙,还说什么自认为可以单独行动,结果阴沟里翻船了吧?要不是我们来得及时,你小命都没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说大话了?”

青竹说完,密室里迎来长久的静寂,随后四人全都笑了起来。

“你们……你们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青竹嘴巴紧抿,脸涨得红红的。

“对对对,青竹老弟,你说的非常有道理,这是我的错,我反省,我检讨。”松闲举手投降,“不过若不是我故意卖了个破绽,你们也未必能抓到她吧?”

此话一出,几人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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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栖于云野西岸
连载中鱼十六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