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占了我的位置。”陆行则见云霜月愣住了,重复了一遍刚刚说的话。
话音落下,蜷缩在云霜月怀里的小孩明明昏迷了,却好像能听到一般动了动,在云霜月怀里埋得更严实了。
“说的什么话。”云霜月感受到怀里的动静,回过神来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嘴。
她知道陆行则没有别的意思,但这话叫别人听了去未免太浮想联翩。
陆行则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在清淮的那间院子里,云霜月怀里只会出现天上飞来的鸟雀,或者从不知何处冒出来的小猫小狗,再者就是昏昏欲睡的陆行则本人。
在他的认知里,默认了云霜月那是陆行则的专属位置。
饶是后面成为了闻名九州的剑衡仙君,数不尽的天下至宝尽数归于囊中。但没人知道,真正所谓属于他的,对他来说绝对安全的,只有清淮院中,那位名义上妻子的怀抱。
春日枕着流云锦打盹,冬日裹着天蚕丝取暖,就连暴雨惊雷的深夜,只要把额头抵在云霜月肩窝,连识海翻涌的煞气都会变得乖顺。
不过陆行则本人也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只是在模模糊糊之中,如同野兽夺取食物一般凭借本能开口。
这个位置不可以给别人的。
但此时。
在这里,就在陆行则的眼前。
云霜月的怀里出现了一个陌生的脏小孩。
他们说这个小孩就是他本人的分身。
连左邢都说那个小孩和他小时候很像。
陆行则却不这么觉得。
他有些嘲讽地想。
他小时候可没有遇见云霜月。
记忆里漫天的大雪将地面与天空连成白茫茫的一片,天地的界限仿佛都被缝合了起来。
他自从穿越睁眼的那一刻开始,刺骨的北境冰霜就从未消散。
朔风卷起细雪,在昏暗的天幕下编织起密不透风的罗网,将他困在了雪地之中。
他被裹在一团昂贵丝绸里,上面沾的血腥气带着主人的残存的威压让冰原里的魔兽不敢上前。
可无论如何这种布料也不能保暖,薄如蝉翼的织物在暴风雪中猎猎翻飞,那时的他全身冰凉,连发抖的力气都没有。
意识模糊间,他陷入一片黑暗。
所幸后面左邢的父亲正巧出来打猎,发现并带走了他。
回忆到这,他的目光落到云霜月衣服上。
作为清淮云氏的嫡系一脉,她的衣服无一不精细,用料和陆行则穿越来的时候裹着的一样。
都是由一种在修真界吐丝的灵兽——天梦蚕所织。
这种灵兽所吐出来的丝线和寻常丝线不同,水火不侵,刀枪难入,是上好的防御材料。兼之用这种丝线做出来的衣服颜色鲜艳,材质柔软,深受修士喜爱。
但是喜爱归喜爱,天梦蚕在修真界数量稀少,千金难求,衣物制作工艺更是复杂,绝大部份都云氏商会掌控着。
其实陆行则本人不是很喜欢这种材质的衣服,小时候在北境差点被冻死的记忆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不过他很喜欢这些布料出现在云霜月身上。
清淮的院子在冬天总是很暖和,这时候的云霜月在室内就只会披一件丝质长袍躺在椅子上,柔软的布料垂落在地面,还带着阵阵暖香。
陆行则动了动手指,把手朝着云霜月怀里伸去。
他揪住那个小孩的衣领,把他拎了出来。
云霜月感觉怀里一轻,目光一下就捉到了陆行则鬼鬼祟祟的手。
“陆公子。”她蹙了蹙眉。
能这般迅速地拎走这个孩子,陆行则必然浪费灵力在这上面了。
“云霜月,别急。反正你们说这是我小时候。”他笑得很无害:“那就我来抱着就好了。”
装模作样地学着云霜月那样抱着小孩,还添乱似的颠了两下。
怀里小一号的他内伤还没彻底痊愈,被这两下颠得五官都下意识皱了皱。
见云霜月还要说话,他立刻站了起来:“走吧,天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陆行则三两下就跨步到了门边,确认云霜月这个距离云霜月没法够到,这下才抱着孩子回头看她。
云霜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下倒是舍得进去了?”
刚刚定坐在那跟块石头似的挪也不挪。
说罢也起身,跟着陆行则进门。
——
门内。
陆行则不紧不慢地在前面走着,是一种云霜月恰好能跟上,但又不能彻底追上的速度。
“云霜月,刚刚左邢他们在的时候,你为什么一直不和我说话。”他像是寻常聊天那样,有些随意地开口。
别以为他不知道。
云霜月这女人和姬芜珩论道的时候笑了三次,给火曼儿簪花的时候拢了她四次鬓发……
花心。
云霜月在后面看不清他的表情,便直接将内心的想法说出来了:“陆公子一直没开口,我便也不适合主动提起你。”
在云霜月看来他们两人的相识也仅限于前世,如今在所有人看来他们就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和陆行则保持在这种能随时离开的关系里,也是云霜月重生而来的计划。
同云氏牵扯过深终究不是好事,前世的陆行则就是因为云霜月和他的婚约才会深陷这个庞大家族的泥潭而难以摆脱。
今生不能重蹈覆辙,唯一联系他们的婚书掌握在云霜月手中,只要用云氏的本命灵火就能毁去这个世界两人最后的羁绊。
看左邢他们见到她的反应,云霜月推测陆行则并没有告诉他们她是他的未婚妻。
烧毁婚书,便再无人知晓她与陆行则的关系。
云氏这千百年来的因果罪孽,也不会再牵连到无辜之人了。
获得灵火的关键就是解开云霜月身上的禁制,那样她才可以释放大量灵力催生本命灵火。
云霜月开始思考接下来如何破解禁制。
“…… ”前面的陆行则却停下脚步。
他听清楚了云霜月说的话。
陆行则转过头来,笑着问:“为什么不合适?”
所有人都可以不合适。
唯独他和云霜月不可以这么说。
他和云霜月认识了那么久,比刚刚坐在那的所有人加起来的时间都长。
那些跌宕起伏的经历,云霜月也只和他一人经历过。
和左邢他们说话合适,为什么偏偏到他这就不行了。
陆行则刚刚是故意一直不开口的,他想云霜月主动和他说话。
但他等啊等,等到她从火曼儿对话到姬芜珩,就是没等到云霜月和他讲话。
直到所有人进门了,她才把注意力从别人身上挪开,终于肯落到了他身上。
不可以这样的。
陆行则心想。
“又忘了我在客栈和你说的话了吗。”云霜月走上前:“我们现在才刚刚认识。”
她看见陆行则的发冠有些歪了,下意识抬手。
手伸到一半发现动作并不合适,就把手缩回去,指着自己的头发轻声提醒道:“陆公子发冠歪了。”
而陆行则一见到云霜月抬起手,就已经条件反射地低下头凑过去想让她整理了。
等半天头顶却没有什么力道下来,刚抬头就听见了云霜月说的话。
为什么不和前世一样直接上手呢。
他没反应过来,用鼻音小小发出“嗯?”一声。
云霜月这时却已经把手放下,从陆行则身边走了过去。
他只看见一截白色的裙摆,如同水中的游鱼那样窜走了。
云霜月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一间房间门口对他说道:“这间狭小一点,你应该喜欢。”
陆行则却像是也没理解这句话一样,好一会才问云霜月:“我原来的那间呢?”
他从刚刚开始反应就慢半拍。
“可是困了?”云霜月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有些诧异:“陆公子,我们已经回来了。”
前世云霜月的储物戒中留有一间专门给陆行则的房间,那里布置着陆行则从天南海北带来的东西。
虽然他从来没有住进去过,但会时不时往里面塞一些云霜月给他的小玩意。
但他们重生回来,里面的东西自然也消失不见了。
就如同今生他们没有履行的婚约一样。
“……“陆行则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那我……”之前的那个空房间去哪了。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云霜月略带歉意地补充道:“你先前的房间被曼儿住了,她是女子,也不好换回来。”
不过云霜月觉得陆行则也不会在意这点小事,他对同伴向来大方。
毕竟前世那间房间他从未住过,仅是堆放些杂物罢了。
“…… ”出乎意料的,陆行则没有吱声。
走廊烛光昏暗,他用那双暗金色的眼睛盯着云霜月。
晃动的光影下,陆行则的瞳孔被映衬竖直的兽瞳。那些光斑在他眼睑下游动,恍若蛰伏在深潭下的蛇群终于嗅到血腥气。
简直和话本里的鬼怪一样。
过了一会,他莫名其妙冒出来一句和前面的话题八杆子打不着的话。
“云霜月,我们还是朋友吗。 ”
放上来[猫头],明天开始修文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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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镜像镇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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