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川闻着车厢内的味道，整个人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烦躁。
大巴上并不禁烟，车内混杂着烟味与辣条盒饭的气味，谢凌川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虽然买的是有座位的票，但谢凌川此刻的心情也让他实在无法入眠。
一直到车里有人开始讨论林州市很快就到，谢凌川才稍微敛了些烦闷。林州这个地名，对于谢凌川来说是陌生的。
六岁的时候他就被伯伯接到了京城去，即便户籍还在林州，他也再也没有回过这座城市，伯伯从过世的双亲手中接下公司，也接下了自己。
在自己二十三岁这年，伯伯也因为公司经营不善，无法承担债务，选择了从高楼一跃而下，谢凌川到的打击，一如六岁那年。
他并没有选择继承舅舅的财产，自然也就不需要承担债务。
只是他也确实没什么存款。
谢凌川从前大手大脚，花的所有钱都来自于伯伯，如今浑身上下的钱加起来也不过只有4695.76，甚至还有五十块是五枚价值十元的纪念币。
这样的钱对于以前在他来说，甚至根本吃不起一顿饭。但是对于现在的谢凌川来说，在自己有能力养活自己之前，可支配的也就只有这么多。
没有多久之后，火车到了站。谢凌川从来都没有有乘过大巴，他对于能够下大巴这件事，还是有些愉悦的。
谢凌川拎着箱子微微皱着眉下车，他早就不记得林州是什么样子的了。
他刚下车，外面就有人在路上拦着人问要不要带，他们大部分都是林州的口音，想想也能够明白，他们只是顺道赚钱而已。
谢凌川隐约记得，上大学的时候，室友有说过学校外面的车坐不得，价格要比正常的收费高出很多。那个时候的自己多嘴问了句贵多少，室友说几十块，自己还不理解室友的价值观念，现在倒是理解了不少。
无论是司机还是室友，为了这些钱努力都是正常的。是自己养尊处优了太久，才忘记了钱原本的价值。自己甚至在不经意间看不起过为了这些钱计较的人，到了如今，谢凌川才明白自己错得过火。
谢凌川发呆的功夫，已经有人试图揽过他的肩膀走，谢凌川拒绝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有箱子没拿。公司没有破产的时候，谢凌川走到哪里都有一群人跟着，到了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要自己亲力亲为，他总是觉得不习惯的。
谢凌川拉着拉杆箱走进了车站，他对于这一系列的流程都不算熟悉，车站里面虽然有店面，但是大部分的装修也很简陋，谢凌川没有太多的心思去看这些，他主要是想找买票的地方。
找了很久之后，他才找到了买票的地方，售票员问他到哪的时候，谢凌川翻出身份证，照着上面读了出来。
“于宁？”售票员用十分疑惑的表情看着他。
“嗯。”谢凌川对比了身份证之后，才点了头。
“这可是最后一班了，小伙子，算你赶得巧。”
谢凌川一愣，现在也才……
五点而已。
上了车之后，谢凌川观察了一下车厢内的情况，有多少人身上都能见到大牌的影子，但是没有一样是真的，甚至连高仿都算不上。反观自己，虽然不管是身上还是行李箱里面带着的都是真的，但是浑身上下的现钱，也不过只有不到五千。
公交车摇摇晃晃很久之后，谢凌川才到了自己要下车的地方。
只是下了车之后，谢凌川就陷入了更尴尬的境地。
因为自己根本不知道到底要怎么走。
谢凌川打开地图，按照自己身份证上面的地址输了上去。
他观察着村落，除了两三层的自建房之外，那些只有一层的房子，谢凌川总觉得没有什么区别。
他走了很久之后，才到了导航说的地方。
他一停下，四面的邻居就全都围了过来。
“长得真俊呐，是回来的大学生？”
“这家都多少年没有来过人了，老的去了之后，这房子就一直空着。”
“这是哪里来的小伙子？”
“……”
谢凌川并不会林州话，他甚至需要半猜，才能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但是此时此刻自己如果不开口的话，连钥匙都没有办法有。
“这里是我爷爷……时建军的家吗？”谢凌川开口问了一句。
大家听到他这样说话，也就明白了他的身份。
“你是谢大哥的孙子啊，好多年，这户都没人住咯。”
“真没想到谢老兄的孙子居然回来了。”
“家里出了些事，没出去了。”谢凌川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那这门我要怎么开？”
邻居见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是真的不会。
大爷当着他的面拨开了门上的铁片，然后伸手进去，推开了后面的抽拉杆。
“谢家没人住，也就一直没上锁。”
谢凌川听着这样的话都觉得有些恍惚，原来这门居然是没有锁上的。
“明天去买锁锁上吧，虽然大家街坊邻居知根知底的，但你如果真打算住的话，还是得收拾收拾的。”
谢凌川点了点头，他心里有些庆幸这些邻居还是愿意帮自己的，不然自己连这个门都打不开。
就算是能也得是自己摸索很久之后才能。
只是他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里也是一片狼藉。
不过想来也是十几年没有人住过的房子了，不是狼藉的才奇怪呢。
街坊邻居知道他一个人过来什么都没有，所以还是多多少少给他送了些东西过来。谢凌川到之前凑合吃的东西，还有邻居带过来的泡面，所以也不至于饿着。
只是到了晚上，谢凌川还是有些难受。
自己很早之前就离开了林州，对于这里早就没有什么记忆了。但是自己能够感觉到，自己和这里是不一样的，无论是京城，还是林州，自己都没有认同感。
虽然从小到大都在京城生活，但是说到底自己的户籍也不是京城的，伯伯工作忙，自己也从来都没有和他说过这件事情，因为家里有钱，其他人也不会拿这个当作嘲笑自己的话题。
只是去注销完伯伯的身份证，拿到火化证，谢凌川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真正的一个人了。
但就算是这样，自己也得首先找份工作。
不然的话，就身上这么点钱，没有多久之后自己就没有办法生活了。
谢凌川以前能熬夜，一时之间作息也没有办法调整，何况现在正是炎热的时候，空调电扇都没有，他也实在难入睡。谢凌川醒的时候看了看手机，他发现现在才四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过，但是他还想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所以他干脆就起来了。
谢凌川昨天光是睡觉就花了很长时间收拾屋子，农村的房子和在城里的别墅有很大的区别，谢凌川虽然一时半会没有办法适应，但是也没有的选择。
谢凌川其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选择回来，或许是因为，林州是自己的户籍所在地，又或许是因为京城的生活成本实在太高，再或者是自己不想被那群人看笑话，但是不管是哪个理由，自己都已经回来了。
次日，谢凌川跟左邻右舍聊了天，才知道最近能够工作的地方是昨天自己下车的车站附近，那里走几步就是于宁村的街，平日里大家都是在街上采购东西。
谢凌川还知道，有些人会去镇上或者县城工作，因为县城有很多厂，但是在街上的话也就只能去超市收收银。
街上的超市和京城的不同，大部分都是自建的房子改造的。
小餐馆和饭店同样也是。
谢凌川心里其实并没有很看得上这样的地方，毕竟他从小都是在京城生活的，但是他也知道，似乎现在，只有这里是自己可以安身的地方。
离开京城之前，谢凌川不是没有尝试过投简历，只是他专业是调剂去读的冷门，学校也只是个什么都没挂的独立民办学院，以前叫做三本。
谢凌川毕业一年多，加上大四实习期间的履历全部都是空白的。
好的工作不会要他，甚至连面试的机会都不会给他。
但是餐饮、销售这类的行业，谢凌川总觉得自己有些拉不下脸面。
回到了林州市，回到了于宁村，谢凌川才知道，自己以前实在是心高气傲。
按照现在自己身上的钱，哪怕是去县城找个包吃包住的工作，都不太现实。
谢凌川将自己所有的心气全部都收起来，然后认真问了街上的超市需不需要招人。
只是不少招聘的人，在看到他一身着装之后和打扮之后，就都对他投向了质疑的目光。
几乎没有人相信他会愿意做这样的工作，也没有人觉得他会长久留在这里。
谢凌川很容易就能够想明白，他从村民口中得知，现在的于宁村里除了留守儿童和老人，几乎是没有别的的。但凡是方便的，就都已经离开了。
所以也不会有人觉得自己愿意做这样的工作。
如果说自己上了两三天班就走，到时候又得重新招聘，反而不如根本就没有接受过自己这么个人。
谢凌川被拒绝了多次，直到最后一家，跟谢凌川说可以过来试试，但是如果干不满十五天，工资一分都不会给。
谢凌川没得选，到底还是接受了。
因为是第二天才需要过去上班，所以谢凌川去买了些东西，但是他也没有感花钱大手大脚，毕竟他身上的资金有限，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没有能力偿还花呗，所以干脆直接关掉了这项服务，以前五万的额度，按照现在的这家超市开出来的薪资，得自己不吃不喝打十八个月工才能还上。
谢凌川买完了东西并没有准备停留，按照以前的自己只要出门就会花钱的德行来看，留在外面的时间越久。自己消费的可能性就越高。
但是此时此刻，谢凌川的手机进了一条短信。
谢凌川没有给列表任何一个人备注，也彻底放弃了所有社交软件，就连微信也直接注销了，现在用的这个甚至是新开的号。
不过这条短信的号码有点眼熟，估计是以前富二代圈子里的朋友。
谢凌川防备心少了些，便点开短信看了看。
——凌川，实在没地方去的话，去找程慕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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