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既然不爱为何求娶?

阿史那丽茵坐在神龛前焚香,她身后跪着师婉纯,师婉纯颤着声说着在大帐里的事。

她细细听着,想起了云淳。

她嫁给云淳时才刚满十七,他的母亲是缰部的公主,父亲是威名响彻草原的阿史那部统领。她自出生就身份高贵,血统纯正。是草原上最耀眼的花。

那是夏季的马赛,丽茵记得那日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的蓝,跑马场里飘着彩绸和旗帜,众人欢愉庆祝。

她一席热烈的红裙,骑着心爱的小马自由驰骋着,草原上的微风轻抚着她的肌肤,一切都是那么的畅快。

那样的日子如今回想,恍若隔世。

那日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己未来的夫君——云淳。

草原上身姿威猛高大的男子不少,年轻的云淳虽也生的高大,但长得却很是秀气。

没有续胡须,黑发黑眸,唇角有若有似无的笑意,高俊挺毅的鼻梁配上他灿若繁星的眼眸,是丽茵见过最英俊的男人。

他是来求娶丽茵的,故而总是有意无意看着她,对她笑。马赛的彩头是一匹通色雪白的马驹,她喜欢策马,但已有了心爱的马,故而不是特别在意。

那比赛用的马道修得蜿蜒,又设路障泥沟,汉子们在马道上说是赛马,更像是逞强斗狠。

阿史那部的勇士前后夹击,专对着云淳撞,他却毫无惧色,以一敌众,愣是冲出了包围,驾着那马冲向终点。

他摘下那终点的红绸,马场上所有人都在为他欢呼,丽茵的眼神也不自觉的聚焦在他身上,见他牵着那白马,朝她走来,并把缰绳放在了她手中。

耳边是众人起哄的呼声,眼前是云淳笑容明媚的脸,丽茵接过缰绳不自觉的红了脸,她低下头,也在笑。

在草原的阳光里长大的小公主天真烂漫,没有心机,脑中憧憬着爱情的少女哪懂独坐高位者的城府。

他的笑是假的,怒也是假的。

恨是能演的,爱也是…

丽茵也曾想他有爱吗?他有的只是欲。

他是否也有钟情?丽茵想是有的,他钟情于征服占有与权柄。

云淳的父亲也曾是众部唯一的大汗,可当时东八部与西北十二部虽已并部,但仍各自为政,臣民以本部首领为尊,与大汗之间的关系类似于天子与诸侯。

可自云淳掌权开始,他捭阖征战于各部之间,分化拉拢,远交近攻,今日与那部交好,明日与这部决裂,他乐此不疲,并逐渐将权利紧紧握在手中。

他成为了真正的汶肈之主。草原的骑兵、将领、幕僚皆效忠于他一人,再没有部落敢独大。所有的土地、骏马,就连飞在天上的雄鹰都臣服于他。

他成了草原上千百年来的唯一。

此后他又将目光放在齐国,放在西域,丽茵知道,那并非因为神蛊的赐福,而是他本就生性好战。

她在栎北听闻云淳在西夏爱上了一位美丽的异国女子,为那女子建造了奢华的水晶宫,甚至要遣散姬妾,独与那女子一人厮守。

那时他的然卓刚满十五岁,他听闻这些,每日都闷闷不乐。

可丽茵早已麻木了,她从不指望虚无缥缈的爱情过日子,只有脚下的土地,居住的帐篷,赖以生存的牛羊,和手上的金子才是真实的。

她抚摸着儿子的发顶,告诉他:“孩子,你的父亲从无情爱,他如此执着,只不过是因为还没有得到,一旦得到了,再美丽的花,都会有枯萎的那一天。”

他还会去追寻别的花,去掠夺另一座城,骑着他的战马,肆无忌惮的去占有去践踏,这便是云淳,万物在他的狂傲面前,都是陪衬。

可这样的一个人,竟受伤了。他似烟火一般,再最鼎盛最灿烂的时候,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还会纵横狂傲个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时候,伤的几乎是只剩了一口气回的栎北。

和如今的云毅宸,很像很像。

因为云淳受了伤,景州的防线交给了她的然卓。

为了儿子,她主动进大帐侍奉汤药,她跪在云淳面前,说然卓还不满十七,还没有娶妻,待她定了婚事,然卓成了婚再去驻守也不迟。

恰巧云淳刚得知西夏反攻,他承受着伤痛还失去了所爱。也是自那之后,神蛊频频发作,那凌迟的痛苦侵蚀着他的理智。

他灌下汤药,腹部的伤口却开始渗血。云淳踢开炭盆,那碳灰撒了丽茵一身,他哑着声音训斥道:“我十四时就挂帅出征了,然卓养在你那里,都养废了。”

那日阴雨,丽茵眼中含着泪水送亲儿上战马,正是那时她心中对云淳的恨意到达了巅峰。

她一直在想,为什么云淳只是重伤,而不是战死?

可战死的,却是她的然卓。

那日大雪,她立在雪原上等来的是云然卓的尸体,那头是用针线缝回身体上的,脸上淤青肿胀,身上也是诸多伤痕。

她抱着云然卓的尸体,难以抑制的嚎啕大哭,似山崩于眼前,压断了她的一切。

便是从那日开始,当娘的心随儿一起死了。

她一直记得那齐国将领的名字——钟哲。

不久后,云毅宸被送到了丽茵手上,才学会走路的小孩儿有着一双湛蓝的眸子,他生的白嫩,像个小女孩儿,非常的爱笑,爬向丽茵嗯嗯着要抱。

他尚在襁褓时就被黛娜遗弃,侍女们教他喊丽茵「娘」,他便喊着「娘」。

丽茵不喜欢听他叫「娘」,她的儿子是草原上的骄傲高贵的鹰,不是蓝眼睛的杂种。

云毅宸越长大,越是长得像云淳。那眉眼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云淳身体好些时会让他进大帐陪伴。

这小子很会讨人欢心,张口皆是好听的话,最爱抱着云淳撒娇。

丽茵看他被部落里其他的孩子欺负,明明蹲在河边哭了很久,在人前依旧不着痕迹,甚至是笑着讨好,便知这孩子不仅长得像云淳,性子也如出一辙。

不似一般五六岁的孩子,并非如看着那般天真无邪,他打娘胎里带着城府。

年纪越长越是如此,喜怒不形于色,凡是出口的话,必有其深意。

这小野种,实在聪明的让人厌恶。

云毅宸十五岁时,在年关回的栎北,他那时已生的很是挺拔了,立在帐前唤他母后,丽茵一时恍惚错愕,竟将他看成了青年的云淳。

身形与轮廓相似,仔细瞧着五官是有不同,他的面貌更冷峻些,鼻梁细些,眼窝也深邃些,垂着眼睫收敛锋芒的样子,十分乖顺。

丽茵没见过黛娜,却能从云毅宸这张脸上窥见黛娜的绝美。

也是从那一年开始,云淳拖了十几年的病体将近油尽灯枯。

他伤后一直受蛊虫反噬,从半年发作一次,到每月都发作,再到三日一次,他被那蛊折磨的不成人形,只能饮酒止痛。

因每日清醒的时间太短,在二皇子云晖鸣代行批红后,他不再处理朝政。

他常常举止疯癫自言自语,蛊虫发作时蜷在地上,双眼空洞的颤抖着。于是丽茵为他端去了鹿血酒。

他知那血会引蛊,他曾在战前饮血,为的就是引得蛊虫沸血,好借毒劲杀敌。那血浇在身上,即是全身舒爽的清明,他知道那就是所谓的「神赐」。

可他现在被蛊虫反噬,如何能饮血?

他要将那血打翻,却听大到四肢百骸,小到每一根汗毛都在叫嚣着:喝吧,喝吧!

那蛊虫再次在他体内沸起,如千万只蚁自血中钻入五脏,他端起那碗一饮而尽,顿感轻松。

那感觉似乎是回到了年轻叱咤风云的时候,随之而来的,却是翻滚而起的兽/欲。

他不是没有察觉阿史那丽茵的目的,凭她和缰部的关系,知道一些关于神蛊的秘密很正常。

可那鹿血碰过一碗后,蛊毒再次发作时,便不能没有了,他自伤后被蛊毒反噬,痛了将近二十年,他不想再痛了。

也正是那最后的荒唐日子,让云毅宸对他都生了满心的厌恶。

好在他死前是清楚的,大约人在回光返照时,都能暂得清明。只觉那气越来越透不上,他想去账外最后看一眼草原,却爬不起来。

床旁跪着仆从,他却没说话,他不想见任何人,只想安静的咽气。

他从未想过当年离开,是与黛娜此生再不复相见的诀别。

他听账外有人掀帘,丽茵缓步走进,她端着仪态那眼神有些睥睨的意味。云淳笑了笑,丽茵心中冷哼:死到临头,居然还笑。

“你怎么不穿红色了?”他说话已气若游丝。

丽茵道:“如今已年过半百,穿不了艳色。”

云淳摇头:“你穿红色很好,是我拘着你了。”

丽茵这才坐在床边平视着靠坐的云淳:“大汗何出此言。”

云淳道:“那日我远赴阿史那部求娶你,今日我要长辞于世你来送我,我很感激。”

丽茵从未问过他,却在无数个黑夜问自己,可如今再不问便没机会了:“不爱又何必求娶?”

“聪明人从不谈爱。”他道:“部族要吃饱饭,要有土地和马场,要有牛羊。”

丽茵问:“西夏那个呢?”

“原来你在乎啊。看来…你不够聪明。”

他说着她不聪明,然后咽了气。

丽茵站起,她在云淳面前当不了聪明人,他只说了他们的始末,中间那么多难挨怨怼的日子,独属于阿史那丽茵一人。

她没看到云淳为然卓流下的泪,如今云淳死了,她也流不出眼泪。

阿史那丽茵听着师婉纯说完,突然问她:“你觉得大汗爱那中原女人吗?”

师婉纯被问住了,她学了如何讨好,如何勾引,却没学爱。

丽茵道:“聪明人不谈爱,云毅宸聪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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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既然不爱为何求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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