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离！”陆珩冷哼一声，“陛下赏识倚重你，你才能有如今的地位，你竟然为了……而置国家、百姓于不顾？”
萧离并不在意什么赏识和地位，反问道：“当初，你就是用这个借口说服自己，心安理得地用她来换自己大好前程的吗？”
“……”
陆珩无可辩驳，当初他的确是参与党争，投靠了文臣一派，而和亲一事，也确实因为他的倒戈才很快有了定论。这些年，他也心怀愧疚，但若是重来一次，他还会这么做。
萧离眼中寒意逼人，“你口口声声靠自己，你知道军中有多少个这样的你吗？你祖父、父亲都获过罪，凭什么升迁你？你每次出征，她哪次不是一封封信地关照，还有那些兵书古籍、软甲武器，最后是寄给死人了吗？”
观妙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与公子相伴多年，虽然知道自家公子受过公主恩惠，常常念着恩情，对公主的事情算是上心，但他从来不为自己辩解，如今却为了公主的事与人做口舌之争，居然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
陆珩敏锐地感觉到周围人看自己的眼光变了，尤其是胭脂的表情最让他受不了，仿佛闻到了下水沟里的恶臭，他不能就这么让萧离抹黑自己，“那是因为我对公主有救命之恩，那些东西都是公主为了感激我所赠。”
这件事是陆珩与风燃之间的初识，却是萧离此生一大憾事。
安庆三年元宵宫宴，萧离身为国师继承人，在宫宴旁的揽月楼上观星，楼下忽地传来一片欢呼声，是永安公主为陛下准备了一段飞天舞。萧离站在高楼上俯瞰，漫天烟花下，长公主单手缠住悬挂的彩缎，在绚丽的花灯中翩跹起舞，好似游园的仙子。
萧离不禁想起与公主的相识相遇，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楼下飞来舞去的人，心知自己此生与她无缘。
“啊”一声，公主突然失控下落，萧离的心一下子揪起来，将上半身探出栏杆，楼下的大臣和家眷们也惊得鸦雀无声。一旁的观妙余光瞥见自家公子的动作，慌忙丢下手里的祭品，跑过去将萧离拉了回来。
萧离的眼睛却一直盯着楼下，观妙顺着萧离的视线看过去，公主被一个武将抱在怀里，两人落地后公主轻轻一跃离开了那人的怀中继续舞动，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随后，那名武将配合着公主一起在台上跳了起来，硬生生将一段单人舞变成了双人舞。
乐师们也很快反应过来，又重新奏响了乐器，一舞终了，楼下的欢呼声响彻夜空。
见到永安公主平安无事，萧离握住栏杆的手紧了又松。分明是件好事，观妙却觉得公子眼神里的光黯淡了。
正是那晚的意外，使得西玉国的使者对永安公主印象深刻。
萧离十分不喜欢那个元宵，他敛去眼中复杂的神色，抬眼看向陆珩，给出无形但致命的一击，“我记得那晚，你是得了陛下的赏赐是。还有，从太极宫进出的信件都是我负责检查的，你确定只是因为恩情？”
萧离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陆珩的无耻，此人随心所欲地混淆恩情与男女之间的感情，想从公主那里获得好处，就与公主情投意合，想要平步青云，就与公主撇清关系。而他非但没有阻止，还因为欠公主一条命而帮两人传递信件和物品，也是愚蠢！
“你……”陆珩想到自己与公主通信时的一些内容，顿时没了狡辩的力气，要是萧离真的把信中的内容说出来，他不能保证今晚会不会被吃掉，而且这些女鬼一定会把此事搅得人尽皆知。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萧离克制心里的不忿，不再搭理陆珩，他对别芳华说：“麻烦别姑娘将闲杂人等清出去，我要施法让她回来。”
别芳华沉浸在这三人的纠葛中，一听风燃能回来，二话不说安排大家出去，顺便把抬棺的壮汉带去了客栈。
观妙被萧离留下来帮忙，一个时辰后，大堂里挂满了古铜色的铃铛，四周的窗户和门上贴满符纸，桌案上摆放着几件法器，和原本装饰的红绸和红“囍”字放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更别提屋里的寒玉棺中还躺着一身华贵喜服的新娘。
观妙按照萧离的吩咐布置好一切，忽然，一阵风从西北角吹来，“丁零丁零”的铃声响起，头顶系着铜铃的绳子像一张巨型蜘蛛网，风一吹，整张网都在颤抖。饶是观妙也有些发憷，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公子，这，这公主不会突然睁开眼睛吧？”
萧离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坐在寒玉棺旁目不转睛地看着风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观妙这么问，他淡定地说：“那不是正好。”
观妙瞥了一眼棺中没有一丝起伏的公主，问道：“公子，真的能将公主唤回来吗？”
萧离没有回答，只是吩咐观妙去门口守着，自己一人守着风燃……
风燃不知为何一觉醒来，变得轻盈无比，但就是动不了，她把眼珠子转到最下面，自己好像被困在什么东西上了。
这东西被放在高处，面前的香炉里燃着香，香炉两边摆着好几大盘水果面前的地上放着三个蒲团，屋子里点满了蜡烛。
这不会是……
完了！她怎么在这里啊？！这……这就不太尊重人，咳咳，太不尊重神明了。
风燃心里默念：天灵灵，地灵灵，不知您是哪路神佛，还请原谅在下的不敬，我真的是身不由己啊！罪过罪过。
这话以前风燃是说不出来的，她只相信眼见为实，后来不光眼见到了，连她自己也变成了鬼，什么眼见为实的也靠不住了。
她现在真的有些慌，动也动不了，跑也跑不掉，万一被发现了，人家动动手指头就能把她给灭了。她好不容易准备在坟城干一番自己的事业，这就到头了？
门外走进来两个穿着朴素的女子，看着像是农家女。风燃眨眨眼睛，你们不要过来啊啊啊啊！
两人听不见风燃的心声，从篮子里拿出几个苹果添在水果盘子里，点燃香，站在蒲团后，朝着风燃就跪下来，虔诚地闭上眼睛。
风燃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她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要偷香火的！
两位女子分明没有说话，风燃却听得很清楚，粗布蓝衣的女子说：“殿下保佑，希望我弟弟不要高中……”
风燃睁开眼不解地看着这位女子的头顶，怎么还有反向许愿的，这弟弟到底是有多讨嫌？很快又理解了，不是所有姐弟关系都很好，她就不喜欢黎贵妃的儿子。
“……不然我爹娘就要把我卖了换钱给弟弟当盘缠。”
什么？！这是什么茅坑里捡来的父母？风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另一位藕色布衣的女子也在心里念念有词：“希望殿下能够听到小女子的心愿，保佑我找个如意郎君，不瘫不傻，不缺胳膊少腿，最好有个手艺，能养家糊口。”
这不就是个正常人的要求吗？这种要求……还有必要特地跑到庙里许愿吗？起码也许一个高大俊朗、会疼人的，这才叫“如意郎君”。
待两位女子将香插进香炉，风燃觉得飘上来的一缕缕燃香味很好闻，不由地多吸了两口。就这两口，让刚插进香炉中的香一下子烧没了一半，断成两节，上面化成灰的那节掉进了香炉中。
啊？
完了！这要是被人看见，可不就见鬼了吗？
风燃提心吊胆地看向两位女子，两人已经挎着篮子转身朝门外走了。
呼，幸好幸好。风燃心里松了一口气。
看着走远的两位女子，风燃心念一动，两点星光追了出去，飘进了她们的身体里。
之前还没什么感觉，吸了烟之后，风燃觉得自己巨饿，又猛吸了两口，哎呀呀，真是快活得不得了。这一吸，香炉里的香瞬间燃尽，化成香灰断成几段落在香炉里。香炉里原本燃着的香和两位女子敬的香都烧没了，风燃意犹未尽地咽了咽口水。
此时，门外走进来一个年轻的女尼，看样子是要去里间，她路过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疑惑地看向香炉，又扭头看向门外早就不见了身影的两位女子，“方才的两位施主没有上香吗？”
风燃紧张得连眼珠子也不敢动，假装远眺门外的风景，余光中的女尼好像想到了什么，猛抽一口气，后退好几步，仓皇转身逃向门外。
完犊子，真的吓到人了！
不一会儿，女尼畏畏缩缩地躲在一位拿着拂尘的师太身后，满脸惊恐朝着自己这边指指点点。
师太面无表情地听着，一甩拂尘，一个人走了进来，关上了门。
风燃紧张兮兮地看着师太，做鬼以来，她还没有遇到过什么道士尼姑，面前这位这么自信从容，该不会真的有什么本事对付自己吧？
师太走到风燃跟前，抬头看过来，正好与风燃对视。这一瞬间，风燃觉得自己快魂飞魄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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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偷香火的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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