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她如何心安理得地占萧离的便宜?
她当萧离是朋友,朋友之间来来往往很是正常,以后萧离有需要的时候,她定然也会全力支持。可若是萧离对自己是怀有其他的情感,那就不是人情债,而是感情债了。
感情债怎么还?
风燃蓦地想到萧离给自己擦药时,指尖与指尖触碰、摩擦的,跟猫儿挠痒痒似的触感。还有他握住她手心时,传递而来的温热,他专心致志的神情。
她的心头涌起一股怪异之感。
别人对萧离倒是放心了,她反而陷入了一个漩涡。
风燃赧然且尴尬,胡乱地摆了两下手,道:“那个……我先去找兰姬了。”
然后,转身便出去了,身后传来别芳华打趣的声音:“怎地还害羞了?”
风燃带着乱糟糟的心情,头也不回地走了。
此时,萧离和观妙在大堂吃饭,姿态从容而优雅,不急不缓,再有姣好的容貌加持,宛如山水画中走出来的仙人。
清秋和梧桐正躲在传菜的小窗口聊天,实际上眼神控制不住地往萧离身上跑。也莫怪她们,虽说往来住店的客人大都是男子,但他们长成什么样的都有,就是没有萧离这一款。
风燃路过时,心里乱糟糟的,还装着胭脂的事情,根本不想搭理萧离。于是,她低头走过,假装没有看见萧离。
“胭脂!”
萧离清冷的声音响起,风燃知道他在喊自己,也不好意思继续装作听不见,只得看向萧离,无声地询问他有何贵干。
萧离放下筷子,喝了口茶漱口,用手帕轻轻地擦拭嘴角,放在桌上,对观妙说:“我饱了,你慢用。”
他走近风燃,带着一股烟火气,低声问道:“你要出门?”
风燃也不知怎的,莫名有些慌乱,眼睛瞥向别处,小声道:“嗯,有事。”
“那走吧。”
风燃诧异地抬起头,发出短促而疑惑的声音:“嗯?”
“天色已晚,我陪你去。”萧离语调平平,仿佛此事如饮食饮茶般自然顺手。
风燃尴尬地打哈哈:“不用了,你身体抱恙,宜修养,莫要跟着我去吹凉风。”
“无妨。一整日未动弹,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近两日的相处,风燃觉得萧离与她记忆中的模样大相径庭,或许,她也从未了解过他。
她说:“好。”
今晚的月亮不知躲何处逍遥快活去了,留下无数星星遥相举杯,畅饮琼浆。漫天星光洒在地上,一片黄白。
萧离觉得此刻风景甚好。
风燃没有欣赏的心思,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坦诚相待,“你怎么不问问我去哪?”
萧离喉咙间溢出一声轻笑,“我意在星空下散步,但你若想告诉我,我也乐意听。”
“胭脂不见了。”
萧离眼中的惊讶不似作假,“何时不见的?”
“估摸着一个时辰前。”风燃将月如发现胭脂失踪的经过告诉了萧离,但她没有说月如看见观妙的事情。
萧离总算知道白天还好好的人,晚上怎么就蔫了,“先别担心,她也许是去追杀害鼠鼠的凶手了。”
风燃精神一振,眼里突然有了一抹光彩,“萧离,你说得对,还有希望。”
这句话仿佛也是跟她自己说的。
二人来到兰姬的住处,风燃强忍住身体的不适,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看萧离,结果萧离对于兰姬的蛇窝篱笆面不改色,风燃心想,他怎么不害怕?
萧离懵懂不解地问:“为何偷看我?”
“!!!”
风燃不可思议地看着萧离,奇怪,面对那么多蛇他满不在乎,而她不过是偷看了他一眼,他怎的还要问出来?
风燃眼珠子一转,歪头问道:“难道你还要收费?”
萧离“呵”一声笑出来,在朦胧的银白色星光里,这位玉面郎君仿佛是青丘来的狐狸,柔声道:“不收,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这语气,仿佛在哄三岁幼童。
风燃不自然地转移话题,道:“快进去找兰姬吧,也不知道她在不在家。”
兰姬是鬼魂,所以点灯与否并不影响她。此刻,兰姬的屋子里漆黑一片,并没有点烛火,院子里反而被漫天星辰的光辉照得亮堂堂的。
“嗯。”萧离发现,心尖上的姑娘脸皮儿薄,经不住逗,他得学会适可而止。
花梨木制的门上雕刻着两只巨型的响尾蛇和无数只小蛇,在星光下每条蛇身闪着翠绿流光,诡异无比。
风燃走到门口,敲了敲门,“兰姬,你在吗?我带着朋友来了。”
朋友?
萧离轻轻挑眉。
兰姬如潺潺流水般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风燃?进来吧,我就不飘出去迎你了。”
“吱呀”,风燃推开门,星光瞬间溢进屋子里,兰姬拿着笸箩,站在几个装满干草药的大麻袋中间,挑挑拣拣。
小蛇倒吊着尾巴挂在兰姬的头饰上,一见有陌生人闯进来,就立刻跑到兰姬脖子后面,探出一颗手指粗细的蛇头来,好奇地看着走进来的一男一女。
风燃一眼便明白兰姬在做什么,但她却还是想听兰姬自己说,“兰姬,你这是在忙什么?”
“我给活着的人准备一些常见的药,这是治暑气的,治风热的,那个是止血的。我想着,若是那些人白天来了,我们这些鬼可就帮不上一点忙了。”
说话之人,仔细挑拣着草药,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脸上看不出半点沉郁之色。
风燃对兰姬的变化感到欣喜,随后她便直言来此处的目的。
兰姬放下手中的笸箩,拍了拍手,说:“风燃,我能够操控蛇,是因为我生前在马戏班与一只大蟒蛇为伴,了解蛇的习性。即便如此,我也是花了不少功夫才驯化它们,让它们为我所用。胭脂能操控老鼠,定然也是有着某种缘故。”
胭脂和老鼠?
风燃想到了某种联系,一种无力与屈辱之感漫上心头。
眼下当务之急是找到胭脂的下落,至少要搞明白鼠鼠为何死了,“这么说,你也没有办法?”
风燃眼中的失落清晰可见,兰姬说:“虽然我没办法操控老鼠,但是,我可以通过蛇来打探胭脂的消息。”
风燃说:“可是,我听说胭脂家附近是没有蛇的,胭脂早就让鼠鼠将蛇都赶走了。”
“是这样的,但有一种蛇名叫细盲蛇,只有十公分长,年幼时,与蚯蚓极为相似。或许,正因为毫不起眼,胭脂才没有发现,我可以尝试着联系它们。”
风燃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当时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就知道我,看来细盲蛇一直是你放在城中的探子。”
兰姬骄傲自信地说:“不然,你以为我为何敢一人独居在这空旷的城北,那些人还不敢来打扰我。一是大家都怕我这里的毒蛇,二来,我的消息很灵通。有任何风吹草动,只要我躲起来,无论什么人,哪怕是和尚道士,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说完,兰姬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萧离。
风燃觉得此事也算有了希望,她便请兰姬立刻联系细盲蛇,看看有没有胭脂的消息。
兰姬说,细盲蛇脚程慢,一般都要等个两三天。风燃觉得此事越拖下去对胭脂越不利,别说两三天后,明早的太阳便能让胭脂魂飞魄散。
于是,她直接带着兰姬回了城中,如此便可先向胭脂家附近的细盲蛇搜集消息。若是没有,再扩大范围。
她不信,找不出一丝蛛丝马迹。
三人便趁着满地的星光回了城中,直奔胭脂的布店。
风燃带着另外两人进了密室,一阵腥臭的血味扑面而来,风燃不由地紧皱眉头,忍住胃中翻涌的不适。
萧离及时递来一张绣帕,风燃接了过来,又递给了兰姬,兰姬看了一眼这两个人,心中了然,又将手帕推回给风燃,说:“我习惯了。”
风燃不再客气,用绣帕捂住口鼻,温润茶香夹杂着雨水洗涤后草木的感觉 ,有点湿漉漉的清爽扑鼻而来,血腥味瞬间被赶跑。
三人往里走,曾经关着风燃和陆珩的牢房。
牢里一片狼藉,桌子歪斜从地上被拖到靠近北面的墙,一条长凳和桌子在一处,另一条长凳被摔成两半,剩下的两条堆叠在东北角。那里还躺着一只猫儿大的灰黑老鼠,颈部被割断一半,还有一半粘连。
地上还零星散落着一些死去的小老鼠。
鼠鼠的断头处有一滩血,但是墙上也有不规则的血痕,像是被抹开一样,靠近牢门的地上有两滴一大一小的偏圆的血迹,像是从伤口上滴落下来的。
鼠鼠比人都高大壮硕,怎么只有一只猫大?风燃说出心中疑惑:“这是鼠鼠?”
“嗯。”兰姬明白风燃的意思,解释说:“这是硕鼠,原本便是这么大,它之前被胭脂用鬼魂之力滋养,才变成你看到的那样。现在死了,就又现原形了。”
风燃说:“这里应该不止有鼠鼠的血。”
兰姬喃喃道:“可我们鬼魂受伤不会流血啊。”
“是有活人来了,能和鼠鼠搏斗造成眼下局面的,极有可能是个力气大、个头高的男子。此人还受了伤。”
兰姬觉得自己在这帮不上什么忙,便说:“我先去外面问问。”
风燃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向萧离,“你看出什么来了?”
萧离避开血迹,走到鼠鼠的尸体前蹲下来观察,说:“此人空有拳脚之力,但不会武功,凶器不是长刀、长剑,而是一把匕首。”
萧离通过伤口的形状判断凶器,风燃可以理解,可他是怎么知道凶手不会武功的呢?心里想着,风燃便问出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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