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种菜人

谢缘眼眸微闪。

墓葬里能有什么?无非就是棺椁和尸骨,富贵人家最多的自然就是陪葬品,若换了王族,例如隋国皇帝驾崩,各宫没有子嗣的妃嫔与其宫女,都要一同陪葬。

杨晖煞有其事地勾起一双桃花眼说:“很多年前,沙漠部族未曾分裂,这个墓就是当年的沙漠王族的皇陵。”

谢缘嘴角微抽,沙漠王族?你把传承几百年的楼兰古国放在哪里?

郭霄是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杨晖却像头时不时算计人的小狐狸。镇北候府两子,怎的没有一个同侯爷一样?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傅行辞压根没意识到杨晖在说谎,他只是看着谢缘不开口于是自己也不开口。

宇文倾自从知道杨晖是去抓蜘蛛就有些心不在焉,骆加宥更是不会开口。

杨晖怎么也没想到谢缘会沉得住气不接他的话茬,无奈只得继续说:“这陵墓中肯定有许多陪葬品,北漠族此番需要钱财。”

盗墓?

谢缘一时说不准这是否是个好主意。北漠族暂时并不缺乏钱财,若按谢缘之意,这钱财能得自然是最好。

傅行辞一口回绝:“不!\"

房间中一行人全齐齐回头看他。

“盗人陵墓不可做。”傅行辞接着说,似乎是心有灵犀微微低下头去看谢缘。

青年脸上有一瞬间的无措,但很快消失,顺着他说:“北漠族长都这么说,我等自然毫无异义。”

说到底,北漠的族长是傅行辞。

杨晖这会是真的没了底牌,他本来是想以盗墓作为条件,让小花把那只蜘蛛给他。谁知傅行辞“乱拳打死老师傅”,真真断了他的计谋。

杨晖摆摆手:“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你走你的阳关路,我过我的独木桥。”这人总算想起绑好自己的头发,毫不拖泥带水地走了出去。

那是去往胡杨树林的方向。

宇文倾仿佛才从恍惚中脱出身来,道:“杨晖,这世上总有比蜘蛛更适合你的东西。”

这是句挺普通的话,能听出劝说之意,但不知为何触动了杨晖的神经,他梗着脖子冷冷扫过骆加宥:“我乐意。”

三个字,仿佛字字珠玑。

此番人走了,傅行辞才有机会询问谢缘为何会认得杨晖。谢缘顿时想到要给敦煌去封信。

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杨晖从十三岁起就不愿在镇北候府待着,宁可舍了郡王的荣耀随母姓做个天涯浪客。

谢缘自知没有劝说杨晖的资格,但是于情于理都得让镇北候和郭霄知道杨晖在胡杨树林。

谢缘立即修书一封,边写边回答傅行辞:“他是郭霄的嫡亲弟弟,镇北候的次子。”

傅行辞点头表示知道,眼神忽地落在那张信纸上。

信纸上的墨迹随着毛笔的笔锋逐渐增多,但却半点不显得杂乱,墨色渲染着白纸,莫名地透出一股子相得益彰。青年的笔法明显是得名家教导,眼瞧着横平竖直却不显的呆板死硬。

傅行辞脑海中蹦出一个词:字如其人。

做完这一切,太阳已经挂在天空。热气又开始聚集,谢缘擦擦额上的汗,肚子却咕地叫了一声。

傅行辞打开窗户让凉风都透进来,紧接着去厨房端出了早饭。是金黄的馍馍里面烤得外焦里嫩的肉。

“早饿了吧?”傅行辞递过一个馍馍。

谢缘乐了:“你怎么知道?”说着咬下一小口。馍馍是软的,里面的肉不柴但很有嚼劲。

谢缘每次只能小口小口地咬馍馍,企图把里面的肉嚼碎再咽。对比傅行辞,只能看见张两三次嘴,腮帮子动那么几下,馍馍就神奇地消失不见。

谢缘看着傅行辞吃早饭,心想:不能总吃肉,得想办法种点菜在族中。

傅行辞看着谢缘吃早饭:一个馍馍都吃不完,急死人了。得让他多吃点才行。

双方突然对上彼此的眼睛,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某种希冀,不知从眼神中读出了什么信息,没过多久相识一笑。

吃过早饭,谢缘就开始盘算种菜的事儿。

种菜,首先得考虑能不能种活,可以先小范围尝试栽种,若是成功了再让族里人栽种。面积也不能太大,万一重蹈拓叶族的覆辙就得不偿失了。

霍霍,唏唏,刷刷。

傅行辞又在磨他的刀了。那把曾经给谢缘剃过羊肉的刀。

“阿泉,你想不想在后院种点菜?”好半晌,谢缘缓缓道。

傅行辞磨刀的手一顿,抬起头脸色复杂。看得出来他并不想种菜,菜又不好吃,吃肉不好吗?

男人能看出谢缘眼中的期待,一方面委实不愿意种菜,另一方面不愿意谢缘失望,隐晦性地说:“你太瘦了。”

要好好吃肉补一补。

谢缘压根没听出傅行辞隐晦的暗示,他笑弯了一双眼睛:“咱们也不种多,就贴着墙根种两排吧,其他位置空出来给你练武。”

古有周幽王为搏褒姒一笑而烽火戏诸侯,傅行辞今日见了谢缘笑颜,顿时什么想法都没了:“要种就种吧。”

菜不是说种就能种,沙漠的土壤较薄,而且天气很热,并不适合所有的作物。

谢缘对这件事抱了很大的希望,甚至一度去找宇文倾商议。惹得傅行辞和骆加宥敢怒不敢言。

宇文倾不愧是被谢缘称赞有加的男人,对这些方面居然也颇为精通,两人细细翻了一夜的《齐民要术》,最终决定种植五行草。

从决定种五行草到从城中买来种子,前前后后花了将近十日。

此时,光秃秃的后院站了两个人,一个是傅行辞,左手拿着种子,右手拿着农具,原本不离手的刀孤零零地待在边上,乔刑不敢置信地和手上的锄头大眼瞪小眼。

乔刑幼时就知晓是谢家救了自己的命,自己习武长大后是为了保护谢家的公子。他也愿意为公子付出一切。

可是乔刑万万没想到,前后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他就从侍卫变成了农人!

谢缘翻开《齐民要术》,边走边开:“书上说,只要将土壤翻出,种子种上,每日浇水月中施肥,要不了多久就能长出芽了。”

青年第一次接触这些,饶有兴致地走过来:“阿泉,你的锄头给我。”

傅行辞往后退:“不用,你别过来小心摔了。”

但是谢缘已经走了过来,修长纤白的手握住锄头,似乎是想把它抡起来。

抡起来的动作不雅,谢小公子做不来,再加之谢缘打内心觉得这是件容易的事,所以只是单手握住了锄柄,谢缘没注意锄头埋在土里,小臂用了一点力气。

谁知······没提动。

傅行辞默默看了眼锄头,又看了眼谢缘,内心惊诧于谢缘的力气或许连塔吉木都不如。

“我拎得动。”谢缘徒劳地解释,方才只是没用力而已。

傅行辞一脸不信,往前一步直接把人抱出去:“留在此处,不要走动。”若是一个不慎受伤了得不偿失。

谢缘无奈:“阿泉,我真的拎得动。”他确实是文人,不事农桑,手无寸铁,但他好歹是个及了冠的男子,不至于虚弱成这样。

傅行辞只当他是骄傲性子,满脸劝哄:“嗯,我相信你。”

谢缘顿时哑口无言。

乔刑见状几乎不忍直视,闷着头弯腰挖地,一锄头挖下去,然后把泥土翻出来,这里的土比较薄,所以得小心翻。

傅行辞在这头,乔刑在那头,两人闷声干活,翻起一片又一片的土壤。

不多时,乔刑抬起头喘了口气,脸上已经是汗水涔涔。以往没种过,到不知道原来这些看似简单的农活累人的很。

腰得一路弯着,手得不停地挥舞,一块地锄一下不行,还得多锄几下。

乔刑擦擦汗,瞥了眼傅行辞,后者此刻没停,一直弯着腰,锄头到头顶的一半,随即挖进地里。傅行辞握住锄头靠后的那只手稍稍一用力,锄头往后一带,便翻出整整齐齐的一片土来。

北漠族长好像半点都不累。

乔刑冷不丁想起曾经有位大诗人写道: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只可惜族长惜的不是夏日。

百陈氏不知何时进了屋,走过来,笑眯眯地端着两碗凉茶:“族长,乔公,来歇一会儿吧。”

傅行辞翻完最后一块土,站直身子看眼光极快地看了一圈,皱眉:“谢缘呢?”书尚且放在不远处,怎的人不见了。

百陈氏笑容满面不答话,说:“谢公子让我端两碗凉茶来让你们歇歇。”

乔刑正渴得慌,大喜过望忙不迭道谢端了其中一碗咕嘟咕嘟地灌。

傅行辞手摩擦着另一碗的边缘,坚持问:“谢缘呢?”

“谢公子说快到午时了,他先去厨房准备些餐食作午饭。”百陈氏说到这儿有些感慨,族中人人都知道谢公子虽然聪明,但却十指不沾阳春水,手不能挑肩不能抗。

可是如今,谢公子却愿意为了族长洗手作汤羹,何尝不令人羡慕。

噗嗤!

乔刑闻言犹如遭了一道晴天霹雳,一口凉茶径直堵在喉管处上不去也下不来,好不容易吐出来被呛得直咳嗽。

但这一切都抵不过乔刑内心的惊诧。

“少爷?做饭!”乔刑惊讶出声。

傅行辞也是被吓了一跳,内心闪过某种不知名的情愫。他看着乔刑的反应,油然而生些许不忍。

京城里矜贵自傲的小公子,在哪儿不是有一群人前呼后拥,如今到了北漠,竟被逼得折了高傲的性子。

乔刑自幼跟着谢缘,此番神情,实属平常。

事实上,乔刑自从从拓叶族回来当天,对自家少爷的改变就半点不惊奇,只是,只是······

乔刑看向傅行辞的眼神有些悲悯,少爷做的饭,那可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得意之作”他自然是“无福享用”,但是族长就······

好半晌,乔刑郑重其事地对傅行辞道:“族长,您可千万不要辜负少爷一番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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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周幽王的烽火戏诸侯应该是耳熟能详的历史故事了。

2:《齐民要术》是北魏末年,中国杰出农学家贾思勰所著的一部综合性农学著作。

3: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出自唐朝诗人白居易的《观刈麦》。

答应的星期四更新,爱你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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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种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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