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美人还未出场,只是开场寥寥几声琵琶,已经让爱乐之人心生好奇,有人竟在这温柔富贵之地弹奏武曲琵琶,弹得还是出征和祭祀时才会弹奏的《兰陵王破阵曲》,弹奏者虽未露面,但指下玉珠走盘,暗含杀伐之气,让人精神一振。

伴随着琵琶的节奏,舞姬李玉京已将先前跳舞的红衣换成了胡旋舞服饰,她上身着赤金色的窄袖短袄,下身着绫罗浑裆裤,脚蹬褐色皮靴,手持双剑旋转进场,衣服上坠着的红宝石流苏随着美人身动清脆叮当,她脚下急旋如风,舞姿翩若惊鸿,潇洒飘逸,见之心折,仿若壁画上飞天的神女,一下子就抓住了众人的视线。

更难得是舞姬和琵琶的配合,第二局是随机抽签表演,所有的曲目都是随机的,但这琵琶竟然能和上舞姬的动作,仿佛已经排练了无数遍,音乐和舞蹈的配合可说得上天衣无缝,近乎完美。

一舞毕,台下喝彩声高涨,乌羯少年们还意犹未尽地沉浸在乐声中,却见弹琴的人已经挑帘进来了。

西域诸国本就善乐,这几个乌羯少年们自然也是懂乐之人,如今被赵月危一手琵琶所惊艳,心中更是多了几分亲近。

赵月危随手拿起杯子喝了口茶,微微探头看了看舞台,见台上正在说笑拉票的李玉京恰好也抬头望向他,思索一瞬,对乌羯少年们道:“接下来还有许多好玩的节目,你们若是想玩就继续玩吧,银子已经付了,只是在下要失陪一下,这会儿恐怕得走了。”

阿济特别爱乐,正想和赵月危多聊聊乐理,闻言问道:“为什么要走了。”

赵月危似乎有些无奈,但并没有解释太多,只是道:“一会儿只怕有许多人要来找我。”说完,拱手告辞离开了。

朗吉本来就对赵月危不满,见他走了,道:“明明是他带我们来的,他倒是先走了。”

说完,就看到众人正欲言又止地看着他,这些人中包括金嘎拉。

朗吉眼神充满疑问,金嘎拉道:“我们都觉得他很有……”他皱眉想了个词语“魅力。”

朗吉:“……”

赵月危预料地没错,他刚离开没多久,便有许多人来找他,还全都是大美女,原来是李玉京表演之后,舞姬们都知道乐师顾菟出现的消息,纷纷跑来找他伴奏,但却扑了个空,失望而归。

虽然赵月危提前走了,但是乌羯少年们今天晚上见识了大齐的繁华景象兴尽而归,果然有本地人带着,就是能发现好玩的地方。为了下次赵月危来的时候,能更好和他沟通,乌羯使团汉话学习热情高涨,但一连好多天,赵月危却再未来过。

虽然和乌羯使团交好对他日后和亲去乌羯有许多好处,但是眼下赵月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最近朝中又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推事院的掌事周俊奇上书举告推官王腾,说王腾收了唐国公一万两黄金,作为交换他将唐国公外室所生的十四岁的私生子偷梁换柱放走了。

王腾勃然大怒,上书弹劾周俊奇,两人开始狗咬狗般互相攻击,你弹劾我滥用私刑、草菅人命,我弹劾你贪赃枉法、炮制罪名,其间拔出萝卜带出泥般牵扯出诸多朝中大臣卖官鬻爵、贪污受贿之事,因为事涉推事院,陛下便让刑部主理,一时间刑部大狱人满为患,朝中大臣人心惶惶。

这天早上,赵月危去寒暑殿给皇帝请安,在门口等候的时候,听到里面隐隐传来陛下发怒的声音:“放肆!”然后,便听到了茶杯摔碎的声音。

李善才抬起眼皮悄悄打量了一眼门口等候的宣平王,发现他垂着眼睛,眼观鼻鼻观心,神色如常,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

少倾,周俊奇满身狼狈垂头丧气从大殿里出来,周俊奇出来后赵月危才进去。

他进殿之后,发现陛下神色如常,大殿里的摔碎的茶盏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只余地上一团未干的水渍。

赵月危请安之后,陛下还和颜悦色问了两句他的身体恢复情况,听到赵月危说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之后,她才不经意问道:“月郎,之前你含冤入特狱,你可恨朕。”

萧皇多疑,赵月危不得不小心应付,他跪下叩首,恭敬道:“皇祖何出此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既然有人举告,那孙儿便是嫌犯,抓嫌犯问讯理所当然。臣一向见识短浅、闭目塞听,若非这次下狱,也不能知道有人拿着鸡毛当立箭,干一些瞒上欺下的勾当。”

“哦?竟有这等事,说来听听。”萧皇喜怒不行于色。

赵月危道:“陛下当初设立推事院和告密箱,原是为了广开言路、朝政清明,前期确实查出了许多贪官污吏,百姓人人称颂。可后来一些心术不正的小人将这等利国利民的国策加以利用,变成了自己攻击政敌、打击异己的工具。便如这次,臣和容成公世子被人告发关入特狱,中丞王腾因与章华公主结怨,便将自己的不满发泄在臣二人身上,为了报复发泄,不惜打死臣的伴读,累至后来看管不慎,导致臣二人中毒,幸得陛下关顾,臣等才能从特狱逃出生天。臣二人是陛下的孙儿,时时能得陛下关爱照拂,因此才能有惊无险。但若是一些人微言轻的小官呢,若是得罪了中丞,被关入了特狱,只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糊里糊涂便丢了性命。这些沉默的看不见的才是大多数人。陛下,如今特狱已经变了,变成了王腾排除异己之地。”

萧皇闻言淡淡道:“既然王腾不中用,那朕换个人就是了。”

赵月危揖了揖,又道:“陛下恕罪,推事院凌驾于律法之上,王腾走了,还有李腾、张腾,当一个官员能轻松拿捏百官生死,在众人的畏惧和害怕中,他会忘记权力是谁赋予他的,进而产生自己就是权力本身的错觉。”错的并不只是人,更是这个机构。

见陛下沉默,赵月危便知道陛下不会轻易裁撤这个打击异己的机构,因此便将话题重新拉回王腾身上,道:“百官对皇族多有尊敬避让,可中丞王腾面对天子的掌上明珠,竟然能通过拿捏她的孩子报复她……”萧皇是多疑的人,从王腾不敬皇族,难免不会联想到王腾轻慢自己。

萧皇沉思一瞬,道:“朕知道了,此事情朕自有决断。”

赵月危道:“陛下英明。”想必一定会做出利国利民的选择。

赵月危走了之后,萧皇对着旁边屏风说了句:“出来吧。”

一个微胖身材的中年男子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他的下巴上还有一簇花白的胡须,沉默不言的时候脸上也带着三分笑意,像只喜庆的大花猫。

那人上前给陛下行礼,道:“陛下。”

萧皇笑问道:“段九徵,你觉得如何。”

段九徵笑道:“宣平王天潢贵胄,聪慧机敏,若是去了乌羯和亲,定然能为两国带来和平。”他并未对宣平王的见解发表看法,只是表达了对宣平王人格的赞赏。

萧皇赞同地点点头:“月郎聪慧温雅,深明大义,若是去了乌羯,定然会对解决我大齐的边患有所助益。”

段九徵没有正面回答萧皇的问题,萧皇虽然对他之前的话表示了赞同,但却并没有放过,她挑明问题道:“你觉得宣平王刚才对告密之策的见解如何?”

段九徵笑容憨厚,道:“陛下,老朽回朝不久,许多事情还未了解清楚,陛下英明神武、明察秋毫,哪里需要臣这般浅薄拙漏的见解呢。”

萧皇听到他这般偷奸耍滑之言,竟未生气,笑着摇摇头,似乎很无奈,道:“月郎少年意气,有一说一,哪里向你这只狡猾的老狐狸,只懂得明哲保身。”

段九徵跟着说道:“宣平王志虑忠纯,陛下圣心也早有决断,又何必问臣这个老朽呢。”

萧皇突然道:“你从特狱出来后,朕将你贬谪流放京外,你心中可有怨。”

段九徵笑着不疾不徐回答:“ 陛下难道不是为了保护臣,才将臣救出京城漩涡的吗?”

萧皇看着段九徵的目光变得柔和,带着些惺惺相惜的味道,她叹道:“你与朕,君臣之间的默契无人能及。”

说完,萧皇看着虚空,似乎在下什么决断,段九徵神色自若站在萧皇身边。

王腾虽然贪婪残酷,但毕竟曾经也是她的一把好刀,萧皇竟然有些难得地犹豫,道:“那你觉得方才周俊奇所说之事有几分真假。”

段九徵正色道:“陛下,臣虽然与王腾有几分渊源,但对他的看法难免因为旧事有失偏颇,要说这世间有谁最了解王腾,那此人无疑是陛下。”

萧皇看着段九徵,心中对他的满意多了几分,王腾和段九徵的旧怨她最清楚不过,但如今段九徵雅量,竟没有对王腾落井下石,不愧是天下读书种子,若是易地而处,换做王腾他一定第一个对段九徵落井下石。

赵月危之前说的话又在她心中过了一遍,王腾只是她在即位之初铲除异己的一把刀,如今大局安定,朝中需要的便是段九徵这样的贤臣,至于王腾,就让他为了聚拢朝中人心,再发挥最后一点作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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