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晏用过迟来的午膳后,在卧室里睡了个天昏地暗。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侍女在叫他。他还没睡够,脑袋昏昏沉沉的,不耐烦地往被窝里钻了钻,抱紧了身侧之人,口齿含糊道:“姌儿姐姐别闹,让我再睡一会儿。”
被称作姌儿的侍女隔着一层薄纱看到外头站着的御前太监,很是为难。她不敢违抗皇命,又怕惹怀中这小祖宗不高兴,只好咬着唇坐起身,柔声轻唤道:“小殿下,陛下召见您呢,您快起来吧。”
燕晏没有睡够之前,谁来喊他他都不想起。果然,他暴躁地往姌儿肚子上一枕,抱着姌儿不松手,囔囔道:“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吵我睡觉。”
这话声音不大不小,外头候着的曹喜自然也听到了。曹喜隔着薄薄一层床帐,隐约看到里头那两人的姿势。
只见皇帝赏给小殿下的侍女衣衫不整地靠在床头,小殿下的头埋在侍女怀中,极其亲密暧昧。他眉头一跳,以为小殿下是被美色迷惑,才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来,若是让陛下知道了,可要怪罪小殿下了。
曹喜怎么能让那样的事情发生,见状再也顾不得尊卑有别,忙走上前去,一把将床帐撩开。
姌儿没想到御前公公会突然进来,猛地看到曹喜,吓得她赶紧拉起被子遮住身子。
曹喜对她的身子可不感兴趣,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赖在床上温柔乡的小殿下给唤醒。
他弯下腰去,富有耐心地在燕晏耳边哄道:“小殿下,时间不早了,该起了。陛下已经移驾贵妃娘娘宫里,让老奴来请您过去,同陛下娘娘一同用晚膳呢。”
燕晏脑袋瓜还不太清醒,这话听了一半没听一半的,抬起头来揉着眼睛,看到曹喜在眼前,还有些困惑:“曹喜,你怎么来了?”
见他终于醒了,曹喜忙挤出个笑容来,赔着笑道:“殿下可算是起了,陛下和娘娘在柔仪宫等您过去用膳呢,让老奴伺候您更衣吧?”
燕晏这下终于听清楚曹喜跟他说了什么,一个激灵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的头发都被他睡乱了,披散在肩上,鬓角的长发挡住小部分脸,衬得他的脸更小了,脸上还残留着睡觉时压出来的红痕,因为睡得久了,双眼迷离,一双桃花眼像含情脉脉。他就这样坐在姌儿身边,一时不知他和姌儿比起来谁更娇美一些。
曹喜见这个小祖宗迷迷糊糊的样子,怜爱得不得了,伸手去扶他起身,柔声哄道:“来小殿下,老奴伺候您起身梳洗更衣。”
燕晏反应迟钝地哦了一声,听话地下了床。直到坐到梳妆台前由曹喜给他重新束发时,他才后知后觉地问道:“你说父皇和母妃请我过去跟他们用膳?”
曹喜笑眯眯道:“可不是,贵妃娘娘看到陛下别提多高兴了,还亲自下厨包了虾肉小馄饨,老奴记得小殿下最爱吃了,就赶紧过来请小殿下。”
燕晏听了这话后,突然就清醒了。
他母妃当年是扬州人,有着扬州西施的美称,后来被召进宫,没多久就因为受宠当上了贵妃,这些年盛宠不断。母妃不仅貌美,还精通厨艺,做得一手好吃的,才能紧紧抓住父皇的胃,是以独宠后宫十几年。
燕晏最喜欢母妃做的家乡菜,只是很少能吃到,只有父皇去柔仪宫看望母妃的时候,母妃心情好了才会亲自下厨,燕晏也才得以蹭上一顿。
他对这道虾肉小馄饨念念不忘,只因小时候有一次高烧不退,没有食欲。母妃原本并不打算照顾他,但看他烧得像煮熟的虾一样,可怜极了,这才屈尊纡贵地为他煮了一碗虾仁小馄饨,亲自端去喂他。那鲜美的味道,让燕晏怀念至今。
那是他记忆中为数不多感受到母爱的时候,所以并非是他贪吃,而是对母爱的留恋。
燕晏坐不住了,生怕自己晚去一些,小馄饨就全进了父皇的肚子,就急忙催促曹喜道:“那还不快点,快快快。”
曹喜三下五除二将他的头发束在脑后,笑眯眯地道:“好了小殿下,咱们走吧。”
燕晏几乎是连蹦带跳去到柔仪宫的,才到门口,他就看到父皇的轿子在外头。这会儿天还没完全暗下来呢,柔仪宫里就点满了灯笼,一派热闹。
他只来得及跟和他行礼的宫人摆了摆手,就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主殿里传来母妃和父皇说笑的声音,温暖的烛光映在窗纸上,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
看到这一幕,燕晏觉得有一股暖流在心中流过,促使他马不停蹄地走进去。
见到父皇和母妃,燕晏匆匆地行了个礼,就快步走到父皇身侧,嬉皮笑脸道:“父皇,儿臣听说您在母妃这里用虾仁小馄饨,有没有给儿臣留啊?”
老皇帝怜爱地摸摸他的脑袋,笑眯眯道:“当然有,父皇都舍不得吃,就等你过来呢。爱妃啊,让人将煮好的小馄饨呈上吧。”
虞贵妃一改之前对燕晏的冷淡,笑吟吟地吩咐宫女:“去小厨房将热着的小馄饨呈上来给陛下和殿下。”
老皇帝将燕晏拉到身边坐下,很快宫人就将两碗三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呈了上来。燕晏拿起汤匙就要开吃,然后想起来看向对面妆容精致的虞贵妃,小心翼翼地扬起一个讨喜的笑容,故作轻快道:“儿臣谢母妃赐食。”
虞贵妃慈爱地看着他道:“多吃点,母妃知道你喜欢吃,特意做了许多。”
燕晏心里一阵阵感动,虽然他知道这是因为父皇在场才得到的待遇,但对他来说已经十分难得可贵了。他做梦都希望虞贵妃能像寻常母亲那样疼爱他关心他,所以哪怕他知道母妃这是在父皇面前做戏,他也甘之如饴。
他捧起碗来,连汤水都喝干净。老皇帝和虞贵妃却没有动筷,老皇帝在慈祥地看着他,而虞贵妃则静静地注视着老皇帝。
燕晏放下碗,发现桌上其余两碗馄饨都没动,而父皇和母妃也不说话,他乖觉地问道:“父皇母妃怎么不吃?”
老皇帝笑呵呵地将自己那碗馄饨推到他跟前,和蔼道:“父皇年纪大了,没什么胃口,给晏儿吃吧。”
燕晏看着香喷喷的馄饨,还没得到满足的口腹不停地怂恿着他,但他又不好意思吃掉父皇这份。这可是母妃特意给父皇做的,如果他把母妃给父皇的心意都吃了,母妃会不会因此更加不喜欢他?
他犹豫地看了看父皇,又看了看母妃,直到母妃淡淡地对他说:“既然你父皇不吃,那你就吃了吧。”
燕晏这才小心翼翼地端过父皇的碗,小口小口地吃起来,唯恐自己吃得急了,惹母妃不喜。
老皇帝就慈爱地看着他,突然对虞贵妃道:“一晃眼,晏儿都长这么大了。太子当年同他这般大的时候,已经建立不少军功,在朝中站稳了脚跟。晏儿也是时候出去磨砺一下自己,给自己积攒一些功劳,将来好在朝中立足了。”
听到此话,不管是虞贵妃还是燕晏都不由得愣住,不约而同地朝皇帝看去,眼神中有惶恐,也有不解。
虞贵妃放在桌上的手甚至握了起来,涂了蔻丹的长指甲深深地扎进手心,拔高了声音质疑道:“陛下?”
燕晏也没心思吃东西了,他在琢磨父皇这话的用意。父皇让他积攒功劳好在朝中立足,莫非真是想让他入朝参政?总不可能是想改立他为太子吧?
想起今日在文华殿外看到行色匆匆的太子,燕晏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难道今日太子从北营回来,正是为了此事?怕父皇改立太子,所以回来制止?
他可不敢跟大哥抢太子之位,也没有那野心,他只想躺平当一条咸鱼,每天只用吃喝玩乐,什么功劳什么立身的,他才不要。
见虞贵妃和燕晏同时露出如履薄冰的表情,老皇帝才意识到自己没说清楚,让他们误会了,笑着道:“哎,你们不要紧张,朕没别的意思。朕是想啊,朕年事已高,不知道还能活几年,眼看着晏儿也快及冠了,到时候要分封出去。但是晏儿没有功劳在身,朕也不好说服朝中百官,给晏儿一块富饶的封地。所以朕就想让晏儿在朝中做出点贡献,到时候论功行赏,朝中也无人敢有异议。”
原来是这样……虞贵妃听了这话后,才放松下来,强颜欢笑道:“陛下操心这个,是不是为时过早了?”
燕晏也接着说道:“是啊父皇,您是天子,寿与天齐,肯定还能庇护儿臣很多年呢。儿臣也没多大志向,只想陪在父皇母妃身边,孝顺你们。”
老皇帝欣慰笑道:“晏儿的孝心父皇都看在眼里,只是父皇就怕天有不测风云,只能未雨绸缪,先替你们母子二人筹划好,将来父皇不在了,你们母子俩也能过得安稳,父皇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宫里人人都知道,皇后和虞贵妃势不两立,太子和燕晏的关系也很紧张,一但皇帝驾崩,皇后和太子很有可能就会对付虞贵妃和燕晏。想必老皇帝也是担心这一点,所以才着急让燕晏立功,到时候皇后和太子想清算他们母子俩,百官也不会同意。
虞贵妃自然也能想到这一点,只是她从来就不畏惧皇后,更不怕死。她在这世上无牵无挂,皇帝不在了,她大不了殉葬,不需要皇帝给她谋将来。
至于燕晏,她和燕晏本就没有多少母子情,她死后燕晏是死是活,跟她也没多大关系了。
燕晏却不是这样想的。虽然他嘴上说着父皇还能活很多年,但他也知道年迈的父皇总会比他和母妃先走一步。到那个时候,他失去了父皇这个倚仗,不知母后和太子会如何对付他和母妃。他就算不为了自己着想,也要为母妃考虑,所以他也是时候为将来做打算了。
于是他舔了舔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的嘴唇,斟酌着问父皇:“那父皇打算让儿臣做什么?”
老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应道:“几日后北国使臣来访,到时候你随父皇去接待他们,在众人面前露个面。”
燕晏耳朵动了动,就这么简单?他不疑有他,连声应了下来:“没问题,儿臣一定不负父皇所望。”
老皇帝又跟虞贵妃和燕晏聊了一会儿天,见天色不早了,便摆摆手打发了燕晏:“天黑了,让曹喜送你回去吧,朕和你母妃还有别的话要说。”
哪怕燕晏舍不得这久违的一家三口坐在一起谈天的感觉,但也知道不能打搅父皇和母妃独处,父皇今晚估计是要留在柔仪宫宠幸母妃,他就不便久留,起身告辞了。
晏晏(眼巴巴):想吃虾肉小馄饨。
赫连皋:……将来朕给你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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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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