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打工两个月倒欠一百万,然后还被辞退,多么精彩绝伦的开局。

因为前几天扣了一个月的工资,所以辞退手续办得异常顺利,除却季云鹤这个人,什么都不需要带走。他十分能理解经理做出这个决定,毕竟两次同一批人闹事,谁都看得出是刻意针对他的,不想惹麻烦嘛,太正常不过。

顶着女同事怜悯的目光走出餐厅,季云鹤此刻只想仰天大笑。鉴于容易被当成神经病,他还是没有这么做。他去对面的小超市买了烟和打火机,有方向又像是没方向地沿着路一直走。

正处于午休时间,路上没什么人,来往的车辆不多。春末的日光有些晒,烤得人浑身发燥。他孜孜不倦地走了很久,额头沁出汗水,两鬓的头发湿黏黏地贴着皮肤,看似坚定实则头脑放空,眼神都没有聚焦。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直到太阳落山,天边的夕阳呈现粉橘色,接着变红,变紫,最后化进暗蓝深邃的夜空。长庚星伴随着华灯初上,揭开城市夜晚的面纱,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喧闹声不绝于耳。

季云鹤走到此行的目的地——海边。天际泛着白,与漆黑的海平线隔绝开,沙滩与浅海被城市的灯光照亮,微风习习卷来层层波浪,闪着粼粼的光点,夜空零星闪烁稍显落寞,于是人为地造出一片星海作陪。

他躲在昏暗的角落,一屁股坐到沙地上,点了根烟,感受着海风驱散满头的热意,吹得烟飘渺不定,没一会迷了眼,涩痛得挤出泪水。人生陷入前所未有的迷茫,怀疑起活着的必要。

顺遂的前路被破坏得几乎无以为继,季云鹤不过是还未真正踏出象牙塔的学生,再强大的内心亦经受不起如此摧毁人意志的磋磨。未来该何去何从,或者说排除向那人低头俯首,他还有未来吗?

夜渐深,海边的风更大了一些,头发凌乱纷飞,指尖的香烟明灭,一阵风拂过,连同口鼻里呼出来的气体转瞬七零八碎,地上七八只烟头里夹杂着忽隐忽现的火星。

兜里的手机发出几下震动,季云鹤动作迟缓地掏出手机点开,一个陌生号码发来几张照片,内容是他家那一柜的奖章。他几乎没有一刻的反应时间,扔下香烟拔腿跑回岸上,拦下出租车回家。

自找到工作再没回过的家此刻灯火通明,江濂伫立在橱柜前认真注视着里面的奖项。大到全国表彰国奖金牌,小到幼儿园六一儿童节的好孩子奖状,全都按照时间顺序陈列在内,没有说那个含金量高就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这些东西在他看来不值一提,甚至很多拿不出手,但心底深处仍升起一点无法忽视的羡慕。要有足够的爱才会保存这些微不足道的成长足迹,同样要有足够的爱才会不在意孩子是否优秀荣耀。

羡慕是因为对方有,而自己没有…

“江濂!”

江濂抬了抬眼,敛去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波澜,转身看向气喘呼呼的人,笑说:“跑这么急?怕我毁了这个地方?”

季云鹤扶着墙深吸一口气,跌撞地扑到江濂面前,揪住他的衣服质问:“谁允许你进来的?”

“啧,”江濂歪头笑了笑,“为什么你还会问这种蠢问题,是嫌一百万的赔偿太轻了吗?”

季云鹤僵住,缓缓放开手,身体乏力地后退,撞上沙发靠背。他伸出手掌覆住眉眼,喉咙不住地耸动,嗓子眼梗着一个艰涩的异物,喘不上气又咽不下去。

江濂悠哉地坐到他旁边的位置,捡起遥控打开过时的液晶电视,屏幕有些花白,出声孔沙沙不清。突兀的广告声插进两个截然相反状态的人之间,显得如此不合时宜。

良久季云鹤动了,关掉吵闹的电视,空间一瞬安静下来。他靠着电视柜,目光阴沉地盯着对面的人。

江濂交换了下双腿的位置,姿态松散不羁,明明是仰视的角度,却透着一股倨傲,勾唇道:“我对自己人向来大方,区区一百万的手表,我可以替你赔十块。”

“呵,是你的人,还是宠物?”季云鹤冷笑。

“有区别吗?”江濂不解地反问,不过他并不在乎答案,环顾一圈屋内的装潢,接着说:“这栋房子看起来还行,你要是卖的话,我可以抬高点价格。”

季云鹤无法忍受对方这副居高临下施舍的态度,冲到他面前砸拳,“去死,你这个精神失常的败类,滚出我家。”

江濂自然不会容忍季云鹤动手,抓住他的拳头当即迎上去。如同两个不死不休的仇敌,恨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

季云鹤没想到自己二十年的好脾气,会在遇上这个人之后消失得荡然无存,满脑子只想将他按在身下狠狠殴打。他一面讨厌暴力,一面又只能使用暴力,这种矛盾的对抗折磨着他的良知。

这就导致同样挂彩不相上下的互殴,他因红通通的眼睛落了下风。

两人各占一边喘着气,衣服拉扯得不成型。江濂舔了舔刺痛的嘴角,随手扯掉碍事的领带,视线黏在另一侧的季云鹤身上,不禁纳闷,明明是对方先动的手,打架也算有来有回,怎么还一脸委屈的表情,这眼眶含泪的愤懑给谁看?

更无语的是,他竟然觉得季云鹤这个样子挺好看的。暗暗唾弃自己无药可救的颜控属性,加上还未消降的荷尔蒙影响,忽然觉得寂静的深夜,确实更适合做一些愉快的事。

“要不这样,你让我开心一次二十万,怎么样,够对得起你这张脸了吧。”江濂本以为季云鹤会恼羞成怒扑上来再打一架,毕竟上次对方可是宁死不屈,却不想季云鹤只是安静一会,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点头说:“行,很划算,确实没有比这来钱更快的手段,我去洗个澡,你自便。”

江濂着实惊讶,眼看着季云鹤起身走进主卧的浴室。他跟过去看了眼,紧闭的门后面果然传出水声,这算是意外惊喜吗?但他不免有些失望,还以为季云鹤当真与众不同,没想到依然会屈服于金钱之下。

他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嫌弃地皱眉,进入客厅的卫生间草草梳洗。出来时季云鹤还在里面,他便站在橱柜前耐心等候,也不知道看什么,就定定地盯着这些奖状。

没多久,季云鹤腰间围着一条浴巾,手里握着一样东西,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来到江濂身侧。

江濂看向他精瘦的胸膛,挑眉道:“还挺识趣。”

“赚钱嘛,不寒碜。”

江濂嗤笑,张嘴还想说什么,眨眼间身体被按到玻璃柜面,两只手被抓到身后束缚住。他愤然扭动肩膀,喝道:“你tm干什么?”

季云鹤放开江濂捆绑好的双手,捏住他的后颈,凑到耳边轻声说:“让你开心啊,一次二十万呢,江少可真值钱。”

江濂睁大眼睛,下身骤然一凉,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艹,你敢!你特么敢这么做,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季云鹤冷眼看着他过于精彩的表情,怪笑道:“我现在就挺生不如死的,俗话说死猪不怕开水烫,能让你痛苦下,那也值得了。”

“季云鹤,你特么找死——”

许久,骂骂咧咧混杂着其他怪声的动静停下来。季云鹤捡起地上的浴巾重新围上,脸上并没有报复发泄的畅快之色,反而痛苦交织着厌恶。这份厌恶不仅是对江濂,更是对自己。

他跨过一动不动的人,回房间穿好衣服出来,顺手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扔到江濂身上。然后倒了一杯水,陷入沙发望着天花板放空。

半响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声音消失时,一条领带猝不及防地勒上脖子,阴森且沙哑的嗓音响起:“季云鹤,我要杀了你。”

求生欲迫使季云鹤伸手挤进领带间,腾出一丝喘息的空隙,指尖勒得发紫发黑,因呼吸不畅而憋红的脸庞与时不时翻出的白眼,可见江濂下手之狠。他没有求饶,火上浇油般嘲讽:“哈,被,被最,看不起,的宠物,按在身,身下,是什么,滋味?”

“不如你先告诉我濒死是什么滋味?有看见你那早死的爹妈来接你吗?”江濂越是使劲,身上某个部位就会传来难以启齿的疼痛,像一枚屈辱的烙印,恨得他牙痒痒。

“咳,唔,啊~”季云鹤眼前出现白光,意识逐渐溃散。某一瞬间,他好像真的看见爸妈在向他招手,他们还是年轻的模样,神情慈爱,温柔地呼唤着“小鹤,小鹤”。

爸,妈,带我走吧,我好累啊,真的不知道怎么坚持下去了...

距离父母越来越近,还差一点就可以握住他们的手,可以一家人团聚,可以享受他们的庇护,可以心安理得的软弱,可以不必故作坚强的哭泣。他们是他永远的港湾。

一点,一点,就快触碰到了,下一秒两道身影消失不见,只留下无边际的黑暗,随后前方出现一道口子,裂痕撕开得越来越大,世界重新被光明覆盖。

季云鹤伏在沙发上,捂住脖子剧烈咳嗽干呕,口鼻间的气息进出急速,好似不这么用力喘息,就再也呼吸不到空气。

江濂挺直上半身,扔掉那根拉成线的领带,冷漠似冰的目光睨着人。他的呼吸同样不稳,胸腔燃烧着熄不掉的火,一定要找个出口发泄出来。他转头盯着餐厅的椅子,刚跨出一步,身后的痛阻止了接下来的动作。

江濂按住腰嘶声,牙关紧咬,抄起身侧桌上的花瓶砸过去,恶狠狠地说:“你特么等着,死太便宜了你。”

季云鹤被砸中后背,闷哼一声,吃吃地笑道:“呵呵呵,行,我等着,贱命一条能让江少记一辈子也算留下丰功伟绩了。”

“哐——”

巨大的关门声震得心一颤,他蜷缩着倒下,又哭又笑好长时间,维持这个姿势躺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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