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丰十二年,越国望都城外香山寺,一辆马车疾驰离开。
两边的山林寂静得只听得见鸟叫虫鸣,让人不由心烦意乱。
沈瑜坐在马车内,忧心忡忡。
丫鬟云喜见状,小心开口道,“姑娘还在为刚才大师的话而担忧?”
沈瑜点了点头,眉宇间又多了几分愁容。再过几天她便要成亲,今日是奉老太太的命来香山寺求签,可结果却是吉凶参半,连大师都参不透。
“姑娘,有句话云喜不知该说不该说。”云喜斟酌着开口,心疼地看向沈瑜。
“你说便是,在我面前不必拘束。”
“姑娘当真情愿嫁给那陈公子?”
沈瑜刚想答话,一支利箭划破长空,逼停了马车。
“姑娘,前面有人!”
听着车夫的话,沈瑜忙拉开帘子向外面看去。远处的确有一批看不清模样的人纵马而来,看着来者不善。
“早听闻最近香山寺外有山匪横行,怕是不巧被我们遇上了。姑娘,眼下还是弃车躲起来为好!”
沈瑜也知道落在这群匪寇手里会是什么下场,当即打开马车上的暗格,将里面藏着的小巧机关弩拿在手里,抓着云喜的胳膊跳下了马车。
“先躲到林子里去。”
眼下跑回香山寺根本来不及,只能先找地方躲起来。
一行人分散进了林子,见到几个护卫跑得比沈瑜还快,云喜气得眼泪直流。
“这群背主的奴才,竟这么丢下姑娘跑了,怕不是又得了府上哪位主子的授意!”
沈瑜可顾不得与那些护卫算账,抓着云喜的手在林子里胡乱跑了一通,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
“姑娘,他们若是追上来,我去将他们引开,你只管跑,千万别管我。”
沈瑜听着这话,忙握紧了云喜的手。
“我们都不会有事的,放心。”
说着,看向了另一只手里拿着的机关弩。若真被这些贼寇找到,她便是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马蹄声越来越近,沈瑜握着机关弩的手也越老越紧……
突然,又传出一阵破空声,紧接着,便是那群贼寇的哀嚎。
沈瑜将身体贴在巨石上,不敢发生一丁点的声音。
“大人,所有贼寇都已解决,马车里没人,应该是跑了。”
高头大马上,封珩听着属下的汇报,目光落在那马车上,眼神里泛起危险的冷意。
“这是南伯侯府的马车。”
“看马车上的标识,应该是。”
“给我搜,务必将这马车的主人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姑娘,那些人应该走了吧,我们要不要现在出去。”
二人约莫躲了小半个钟头,外面已经没有了动静。
“再等等。”
沈瑜小心翼翼探出脑袋,往林子外看了一眼,可惜离路太远,看不真切那边的情况,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等什么?”
一道突兀的男声突然从沈瑜背后冒起,她握紧机关弩,猛地转身对准了男人。
可看清眼前男人的脸时,她的眼里满是震惊,一颗心更是如同坠入寒潭,凉得彻底。
“想杀我?”男人戏谑开口,轻而易举夺过沈瑜手中的机关弩,拿在手里把玩着,“不过,凭借这种小玩意怕是还不够。”
“没回京之前就听说沈府回来个蠢笨跋扈的二姑娘,如今瞧着却并非如此。”
说着,将机关弩丢回到沈瑜面前,“我救了你,你怎么答谢?”
言罢,见云喜挡在沈瑜面前,皱了皱眉,“这丫头还真是碍事。”
“云喜,你先去那边等我。”
沈瑜心中警铃大作,忙将云喜拉了回来。
“姑娘!”
“听我的。”
云喜忧心忡忡地退到一边,到底没有走太远。
“好久不见,沈瑜。”
封珩屈膝蹲在沈瑜面前,上下打量着。
“封珩。”沈瑜心情复杂地念出这个差点成为她夫君的男人的名字。
她从来没有想过还会和封珩再遇见。
“听说再过些时日你便要成亲,届时我定会送你一份大礼。”
听到封珩这话,沈瑜眼里燃起怒火,毫不示弱地瞪着封珩,“封珩你别忘了,这越国不姓封!”
封珩眸色暗了几分,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渐渐放大,他伸出两根手指托住沈瑜的脸,仔仔细细打量着,嘲讽道,“看来你对自己这个新夫君很是满意,还未成亲便这般护着。”
沈瑜拍开封珩的手,拿起机关弩抵在他的胸口,眼底杀意涌动。
封珩脸上丝毫不见惊慌,还饶有兴致地抚摸着机关弩,“这小东西,便是死在我军营的那位公输先生所赠吧。”
提起公输先生,沈瑜眼睛忍不住发酸。
她自幼丧母,随南伯侯戍守北疆。南伯侯军中能人众多,但最让敬佩的便是这位机关大师公输先生。
她常在跟在公输先生身边玩耍,时间久了,公输先生发现她在机关术方面的天赋,秘密收她为徒,这件事情,除了南伯侯和公输先生,没有人知道。
封珩自然也不会想到,这机关弩出自她手。
她和封珩原本的婚约,也因为封家军的覆灭和公输先生的死作罢。
只是沈瑜没想到,封珩竟然因为退婚一事记恨至今。
如今他背弃家族,成了皇帝心腹,统领六部之外的望都卫,令人闻风丧胆,屠灭不知道多少官宦满门。
两个月前她自北疆回来准备成亲事宜之时,恰逢封珩南下江南查办贪腐官银一案,她得知此事暗自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封珩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着实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救命的恩情。”
封珩临走前,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回府的路上,沈瑜心事重重,连那几个侍卫的辩驳都没有听得进去。
刚进了沈府的门,老太太身边的嬷嬷便嚎叫着跑上前来将她拦住。
“哎呦,我的姑娘喂,老太太让你去香山寺求签,你这是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派出去的侍卫说,姑娘与他们走散了!”
听着这话,云喜气不打一处来,刚要辩驳,沈瑜便先开了口。
“我这就去见祖母。”
到了老太太的院里,还未进屋,便听到里面的哭声。
“老太太,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这些懒散惯了的下贱胚子,平日里偷奸耍滑也就罢了,怎么就将二姑娘给弄丢了呢!”
听这声音,便知道是她的三婶聂秋兰。
“老太太,二姑娘回来了!”
屋里的人听了陈嬷嬷的话,忙都跑了出来。
见到沈瑜安然无恙,老太太提着的心这才放回了肚里。
“快过来让我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见到老太太担忧的模样,沈瑜连忙摇了摇头。
“没事便好,没事便好,,瑜儿你放心,我定然会好好教训那些吃了豹子胆的狗东西,给你出气!”
聂秋兰也忙上前,握着沈瑜的手,骂了起来。
“三婶何必动这么大的气,这些下人既然这么不懂规矩,等他们回来,打发了便是。”
听到这话,聂秋兰骂声一顿。
老太太见状,冷哼一声,“瑜儿说的没错,这些没用的东西是该打发了。也就是瑜儿心善,按我说,就该揭了他们的皮!”
聂秋兰忙赔着笑脸应下,心里却是忍不住嘀咕起来。
谁不知道沈瑜在北疆多年又没母亲管束,是个混不吝的,这老太太也是个睁眼说瞎话的。
沈瑜扶着老太太的手进了屋,口中还在骂着那些护卫,“祖母,府上这些酒囊饭袋实在是没用……”
她知道,这次随她出去的护卫大多是三房的亲信,这次三房当真是损兵折将。日后想要再往她身边安插人,可没有那么容易了。
府上事宜素来是聂秋兰管着,大房和三房又并非一母同胞,素来不和。
沈瑜这次回京已经刻意伪装,还是吃了不少苦头,其中不少都是三房的手笔。
可她也知道,现在还不是和三房彻底撕破脸的时候。
父亲虽继承爵位,又手握兵权,可谁都知道,随着年岁渐长,皇帝对手握兵权的武将极其忌惮,这几年一直想尽办法打击武将,重用文臣。
而她的三叔沈自攸如今正是皇帝跟前得脸的。
便是老太太疼爱她,可毕竟年纪大了,很多事情心有余而力不足。
回沈府以后她处处被动,如今倒是给了她一个好机会。
“瑜儿说的是,等我差人知会你舅公一声,让他给你找几个得力的人。”
“祖母对我真好。”
陪老太太说了会话,沈瑜才回自己的院子,便有一个妇人带着一位年轻姑娘走了进来。
一见到沈瑜,立刻谄媚地笑了起来。
“听说二姑娘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贼寇,可真真吓死我了,如今瞧见二姑娘没事,我和你大姐姐也可以安心了!”
“劳烦二婶和大姐姐记挂了。”
“一家人说这样的客气话,岂不生分了。你素来是个乖巧懂事的,虽然住在家中的日子不多,可我和你大姐姐对你那是真心喜爱,如今你就要嫁人,我们可怎么舍得呢。”
胡月萍说着,拿起帕子擦起了眼睛,只是半天不见一滴泪。
大房有爵位兵权,三房有皇帝倚重。
这二房和三房同为庶出,却是高不成低不就,只在朝中做了个无足轻重的小官,还没有皇宫里面的侍卫体面。
胡月萍娘家又是个破落户,因此在府上左右巴结着,只盼望着女儿能嫁个好人家,让他们也跟着水涨船高。
去年倒是定了一桩好不错的人家,可尚未定亲,那人便病死了。
出了这样的事儿,沈珮想要嫁个好人家就更是难上加难。
想必胡月萍也知道指望着三房给沈珮找一桩好亲事是痴心妄想,这才将主意打到她身上来,这阵子没少往她院子里跑。
“有什么舍不得的,我又不是死了,二婶和大姐姐要是想我,只管去看我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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