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琰开车回到了公馆,贺书昭两人刚从车上下来,老仆人忠叔听到了动静披着外套就匆匆走了出来。
“三爷,没什么事吧?”
贺书昭出门时的勃然大怒把忠叔吓得不清,往常早早该睡了的他因为担心而无法入眠。
忠叔是跟着贺老爷子那一辈的老人了,贺老爷子走后,是贺书昭把无儿无女的忠叔留了下来。
“我没事,忠叔。”贺书昭说,“你快去睡吧。”
忠叔隐约看见车内还有一个人,但他已不是年轻时再能帮贺家做事的人,贺书昭念旧情将他留下,他也只能做些修剪花草的活,再多的,他也便不再多问。
许琰跟着贺书昭一路上了楼,替贺书昭铺好被子,又将水温调到最合适的温度,再泡了杯牛奶放在贺书昭的床头,这才轻轻带关上房门下了楼。
贺家的公馆虽然大,但贺书昭不喜人多,下人统共也就一个厨子两个丫头,再没其他人。
伺候贺书昭的事,已经成为了许琰的本能,他甚至能在伺候贺书昭的种种琐事中,内心得到一股难言的宁静和享受。
但现在……
许琰看向车内昏迷的男人,“咔哒”一声拉开了车门。
倚靠在车门上的男人因为失去了支靠点而倒在了地上,身体撞到了痛处而下意识地颤抖着。
许琰不悦地啧了声,他喜欢伺候贺书昭,可不代表他也喜欢伺候别人。
“死了没?没死的赶紧起来!”
许琰不耐烦地踢了男人几脚,男人吃了痛,倒也真的醒了。
“像个死猪样躺地上。”许琰眉头紧皱,指了间杂物间给男人,“走廊尽头是你的房间,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男人的神智还在被身上的疼痛撕扯着,好不容易消化了许琰的话,又见离开的许琰去而复返,阴沉着脸警告自己:“二楼的台阶你敢塌上去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
男人怔愣了半天,看着眼前富丽堂皇的房子,巨大的吊灯从天花板垂落下来,散发着水晶般的光芒,终于找回了点记忆。
有个男人救了自己。
男人沉吟半晌,捂着手臂,拖着半边几乎不能动的身子,缓缓地向许琰所指的方向走去。
走廊的尽头是一张半人高的木门,男人一点点地弯下身子,手扶着门框挪了进去。
房内摆着一张小床和各种落了灰的杂物,尽管男人在这张床上连手脚都伸展不开,但依然是他睡过最软最舒服的一张床,男人疲惫疼痛的身体也慢慢地涌上了睡意。
这里有自己的救命恩人,他不能不告而别,至少,要再见他一面,跟他道谢才行。
在许琰还没有来敲门时,贺书昭少见的早醒了,三月的平津早上还带有凉意,贺书昭随意套了件袍子便准备下楼。
“恩人!”
还没走几步,一道陌生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贺书昭脚步一顿,顺着声音向下看去,一个穿着泛白粗布衣裳的男人正站在客厅,抬头看着自己。
声音听起来很是激动,但男人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显得莫名滑稽。
贺书昭挑了挑眉,想起了这是昨夜自己救回来的人。
贺书昭上下打量一番,才发觉男人生得高大,兴许比自己还高出半个头来,只是昨日一直蜷缩在地上挨打,看不出来罢了。
贺书昭不慌不忙下楼,等到他在沙发上坐定,听到男人又喊了一声恩人。
“你在做什么!”
许琰的声音骤然响起,他大步走到贺书昭身前,挡住了男人的视线,冷着脸和男人对视。
贺书昭抬眸,冷淡地问:“许琰,你没教他规矩?”
“三爷,是我疏忽了。”许琰低头,眼睛却暗中瞪了男人一眼,“我没想到他一大早就扰了您休息。”
“我……”男人开口道:“我是在这等恩人的。”
“什么恩人!”许琰低声斥道:“叫三爷!”
贺书昭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微微偏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男人。
再平常不过的一个动作,落在男人眼里,好比那画中人此刻就活色生香地坐在自己面前,叫这个从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男人傻乎乎地愣在了原地。
他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从前在村子里时,大家都说金花长得最为漂亮,男人却觉得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哪里分得出什么漂不漂亮。
但眼前的三爷,随便靠在沙发上都让他失了神,金色的晨光打在三爷的脸上,就像那上等的美玉,流光溢彩,炫人夺目。
不过一声称呼,男人都说得磕磕巴巴:“三……三爷。”
贺书昭眼睛一向尖得很,何况这个男人实在是傻,脸上一点掩饰也无,想到他昨夜还光明正大的向丽都皇宫要人,也难怪被打得那么惨。
“你说你在等我。”贺书昭问,“你等我做什么?”
男人总算是找回了点神智,仓皇地低下头,听话地答道:“你昨天救了我,我应该跟你说声谢谢。”
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贺书昭心中腹诽,这样好留下的问题能回答成这样。
贺书昭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顾棠。”
“顾棠。”贺书昭认真说,“我昨天不救你,你可就被人打死了,救命之恩,一声谢谢够吗?”
顾棠哪里答得上来,他来到平津已流浪了十多日,好不容易找到码头上的体力活谋生,每日的工钱还被工头克扣了不少,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他一无所有,低贱得人人都能踩一脚。
而三爷是他想也不敢想的神仙人物,这样的恩情,他该如何报答?三爷又能看上自己什么?
但他来平津是受人所托,顾棠左右为难,更不想说错话惹得三爷生气。
“我……”顾棠踌躇半天,终于开口:“三爷,若是有什么重活累活吩咐,我都可以干,但我还有自己要做的事……”
“行了行了,不就是找个女人。”
贺书昭不耐地打断,挑明了自己的意思,“我救了你,你就是我的人,我不阻止你去找你的老相好,但我警告你,你若闹得像昨日一样要被人打死,我不会再救你第二次,明白吗?”
贺书昭这是要把顾棠留下来,还允许他做自己的事!
不止顾棠,就连许琰都震惊不已。
公馆里哪个人不是一心一意为了贺书昭?何必留下这种有他心的人!
“三爷!”许琰忍不住了,声音有些激动,“这样的人您留在身边毫无用处!”
贺书昭淡淡道:“忠叔也老了,每日一个人在公馆也无趣的很,就给忠叔当个伴吧。”
这么多年,只有许琰一直陪在贺书昭身边,许琰怎么也没想到从今天起公馆里会多出一个人来,即便是让顾棠陪在忠叔身边。
“三爷,您若怕忠叔无趣,在外头找个聪明伶俐的……”
“许琰。”贺书昭声音冷了下来,“你今天话多了。”
许琰抬眸咬着牙看向顾棠,这样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土包子,三爷竟查都不查,就让他在公馆留下!
但是贺书昭的决定,从来不是他人能左右的,许琰深吸一口气,低头哑声道:“三爷,是我僭越了,您放心,我会好好教他规矩的。”
对于顾棠来说,贺书昭本是个陌生人,但他不仅救了自己,还给了自己一处容身之所。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顾棠这么好,还什么都不图的人。
“三爷……”顾棠对贺书昭的难以言明的感激充斥着他的胸膛,顾棠心口又酸又胀,眼眶隐隐范起了红,看起来竟然要哭的模样。
“三爷。”顾棠笨拙地剖解着自己的真心,几乎是立誓般郑重说道:“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贺书昭也被顾棠的反应弄得呆住了。
他见过不少女人哭,男人哭倒还是第一次见,还是个这么高大的男人,这带来的反差实在是让贺书昭吃惊。
女人落泪是楚楚动人,但顾棠不止脸上挂着彩,从头到脚都是乱糟糟的,贺书昭马上嫌疑地移开了眼。
“别在我面前哭,难看!”
“好……好的。”顾棠胡乱地抹了把脸,还真就忍住了不哭。
贺书昭难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顾棠真是蠢得令他想笑也不是,怒也不是。
再和顾棠继续讨论哭不哭的话题,贺书昭认为自己说不定也会脑子变成一根筋,他站起身,摆出一贯常有的神色,冷声道:“我只有一点要告诫你,我最恨的就是背叛。”
顾棠很认真地点点头,“我宁死不会背叛三爷!”
贺书昭:……
顾棠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贺书昭边用着早餐,边听着许琰读着今日的报纸。
等到贺书昭吃完上楼换衣服时,许琰才能享用自己的那份。
而忠叔得知顾棠是来陪自己的,乐呵地带着顾棠去院子里介绍着各种漂亮的绿植。
顾棠一边听着忠叔的碎碎念,眼睛却忍不住地看向客厅。
贺书昭已经换好了衣服,他今日穿的深蓝色西装,衬得面白如玉,手腕出露出一小截白色的袖口,分外精致。
贺书昭一边扣着腰间的扣子,一边和许琰说着什么,许琰在后边连连点头,然后两人上了车,扬长而去。
忠叔见顾棠这模样,笑着问道:“小顾,你也想以后跟着三爷去公司?”
顾棠收回视线只摇摇头:“三爷是好人,他救了我,不论要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忠叔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你为人踏实忠厚,也不枉三爷救了你。”
“好好干。”忠叔拍了拍顾棠的肩膀,“你可别小瞧剪花这个活,三爷可是很宝贝这些花草的,你剪得漂亮,三爷看到也会开心的。”
忠叔的话好像给了顾棠无限的动力,他谨慎认真地修剪着每一片枝叶,生怕多剪了一分显累赘,又怕少剪了一分失了美感。
忠叔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样一个心真明净的人呆在公馆,也不知是对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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