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书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眉头一皱,“跑了?跑了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要跑?”
吴海华也没想到这么一桩小事也能办砸,“这……我还没见到珍珠,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贺书昭眼神一转,又看向乔安安。
乔安安也是一头雾水,但人是在自己手上跑掉的,她心虚地捏着衣角,“我也不知道珍珠是怎么了,可我先前向她打听金花的时候,她也说不认识,再一听说三爷你找她,她找了理由把我支了出去,自己悄悄跑了。”
贺书昭听闻更是奇怪,就像是听到自己的名字,把珍珠给吓跑了一般。
可他和珍珠可是面都不曾见过的陌生人,珍珠又至于怕他怕成这样?
贺书昭摇摇头,“女人心,海底针,还真是一点没错。”
乔安安犹豫道:“那三爷,珍珠……她有可能是金花吗?”
贺书昭略一沉吟,“吴海华,你找个会画画的,让安安把珍珠的样貌说出来,是与不是,让顾棠看一看便可。”
贺书昭淡淡道:“若他认出珍珠就是金花,他也没理由再留这里了。”
吴海华点头应下,便和乔安安一前一后离开了书房。
乔安安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下楼走到庭院里,正看见迎面而来的顾棠。
乔安安表情一顿,欲言又止地看向顾棠,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出口,点点头便出了公馆。
顾棠浑然不知发生的一切,但乔安安的眼神让他心生怪异。
他不禁抬眸看向二楼,神色黯黯。
公馆外,邮差蹬着车送了封信过来,忠叔抹了抹手接过来,再一看清信上的名字,递给了顾棠。
“顾棠,你的信。”
等顾棠看清信上的地址,瞳孔微颤,紧紧地捏着信的一角,竟不敢打开。
这封信上的地址,是从他们村里寄来的,而寄信人,正是方维的父母。
书房里,贺书昭心头也盘算着,既然人留不住了,他总得找个人回来放在身边。
这事他不打算让吴海华去办,既然是自己的人,那首先得他自己和眼缘才是。
贺书昭下了楼,只瞧见忠叔一人在院子里,他走到门口,正见到一辆黄包车停在不远处。
车夫是个身材健壮的男子,带着顶黄色草帽,穿着老旧的汗衫,老实地蹲在路边,等待着客人。
那车夫似乎察觉到贺书昭目光,微微抬头,正撞上贺书昭的视线。
贺书昭看到他脸上那道从额上贯穿至下巴的疤痕,略一挑眉,才想起自己曾坐过他的车。
车夫阿豪几乎是立刻过来,看了贺书昭一眼,又马上低下头,“客人,要坐车吗?”
贺书昭想起这个车夫之前便是这么喊自己,不由摸了摸下巴,问道:“你不认识我?”
阿豪依旧垂着头,“认识,您是贺三爷。”
“那你不叫我三爷,叫我客人做什么。”
阿豪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着自己该说什么,半晌,又道:“那……三爷,您要坐车吗?”
贺书昭原本还没打算去哪,不知怎么地却点了点头。
阿豪低着头,也不知是怎么看到贺书昭的动作,麻利地把车拉过来,又细心地擦拭过座椅,这才把车放低,好让贺书昭上车。
等贺书昭坐稳了,阿豪抓着扶手一使劲,就把车拉了起来,手臂上股起了有力的小包。
“三爷,您去哪?”
贺书昭靠在车上,拿手撑着额头,随意道:“你拉着我逛一逛,逛完了,再回来。”
车轮咕噜噜地滚过地面,发出了细微的震动。
街上很是热闹,人来人往不绝,阿豪敏捷稳当地避过往来的行人,又见到不远处有几个不大不小的石子,阿豪矫健地踢开,后座的贺书昭全无察觉。
贺书昭坐在黄包车上,微风拂面,旁人说话争吵笑声不断。
平常开车出来,旁人见了高档的小汽车,早躲得远远的。
可现下大家却是如同平常一般,还有个卖报的孩童小跑着跟了上来,对着贺书昭叫卖。
“买份今天的报纸吗?”
阿豪适时地停下来,回头看向贺书昭。
贺书昭正垂眸看着这个约莫六岁的男孩,背着个数个补丁的斜跨包,打着赤脚,抬头乖巧地把报纸递在自己面前。
“哥哥,买份报纸……”小男孩像呆住了一般,“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贺书昭是最不喜旁人说他好看这种话,但此时看着眼前乖巧懂事的男孩,只是微微一笑。
阿豪看着贺书昭的笑容,瞳孔微微放大,也像这六岁的孩童般,表情愣住。
贺书昭早上是看了报的,此时却伸出手,接过了小孩的报纸,又掏出一枚银元放在了男孩脏兮兮的手心。
男孩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还不明白这一枚银元对他来说得卖多少报纸才能换来。
他只是呆呆地想着,眼前的哥哥真好看,对他也这么温柔。
贺书昭已经对阿豪扬了扬头,“走吧。”
阿豪如梦初醒般收回视线,拉起黄包车,大步向前跑去。
就这样阿豪拉着贺书昭逛了一圈,贺书昭心头一阵平静,这几日的烦闷连同风一起散去。
“回去吧。”贺书昭突然说道。
阿豪沉默地应下,脚步一转,拉着车往公馆的方向跑去。
这一趟没有目的地的行程终于到了,贺书昭掏出钱,却见到阿豪退着摇了摇头。
“不需要再给这么多了。”
贺书昭也不多废话,把钱放在了座位上,抬脚迈过。
贺书昭走了一步,忽然回过头,阿豪还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安静地看着,好像要看着自己进了公馆才安心。
贺书昭正为自己这荒唐念头可笑,忠叔已经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三爷!你这是去哪了!一声不吭可吓死我了!”
贺书昭指了指公馆外沉默的车夫,“我出去逛了逛。”
忠叔狐疑地看过去,见到的却是一名年轻的车夫。
贺书昭又举了举手中的报纸,“还顺便买了份报纸。”
忠叔听闻,脸上却渐渐浮现出慈爱的笑来,他是看着贺书昭长大的,自然也知道此时贺书昭的“玩闹”有多么珍贵,遂笑着点点头,“只要三爷开心就好。”
顾棠坐在自己窄小的杂物间里,看着这封略有褶皱的信封,心中万般滋味,难以言说。
他没想到自己寄出去的信,还会有回信,顾棠长舒一口气,缓缓地撕开了信封,一字一句地看了起来。
可信中短短开头的几字,就如同道惊雷般,劈在顾棠的头上,叫他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他把信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确认后,又揉了揉眼睛,信上开头的字迹赫然映入眼帘。
“顾棠,见信如晤,我是方维。”
顾棠瞬间瞪大了眼睛,方维?方维!
这是方维的回信!
可方维他不是死了吗?死在那个无人的郊外,死在了贺书昭的手里,可眼前的回信……是什么意思?
顾棠拿信的手颤抖得厉害,叫他看不清接下来的内容,顾棠慌乱地四处一看,索性把信平铺在床上,他半跪在地上,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比划着,生怕漏过了任何一个字。
顾棠看着看着,眼泪就落了下来,打湿在了信上。
“当你见到这封信的时候,一定很惊讶我还活着。其实我很犹豫,要不要给你回这封信,但我想到我的死,会令你怨恨三爷,这是我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所以我选择告诉你事实。”
“我表面上是唐晋的手下,但实际上,我是三爷的人。三爷不止救了我,还给了我一大笔钱寄回家,救了我爹,他是我的大恩人,我无以为报,所以三爷让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我假死的事是三爷一手策划的,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像我这样的人,要离开平津,从来不是件易事。在唐晋手下的那段时间,我已经有了不少仇家,三爷知道,他一旦解决了唐晋,我的命也保不住。”
“所以三爷通过他的手,设计了我的假死,所有人都认为我死了,那个时候,我才是最安全的,我也才能离开平津。”
“这么和你写来,我欠三爷的是我这辈子都还不清,可三爷也从未要我偿还,这次离开平津,三爷让我不要再回来,他说这样,便跟我清了所有。”
“我想这些事,三爷一定不会和任何人提起,包括你。所以这些种种,只能由我来告诉你,希望三爷知道后,不会生我的气。”
“我还有最后一件事,三爷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救了你,希望你不要辜负三爷的这份心。”
“字方维,勿念。”
顾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出的房间,等他跑到庭院里,看见贺书昭,终于忍耐不住。
“三爷!”
贺书昭脸上表情一顿,眉头立马皱了起来,冷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阿豪也不由看去,正看到一个双眼通红,神情凄切的男子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巴巴地看着贺书昭。
忠叔赶忙对阿豪挥了挥手,阿豪收回视线,拉着车渐渐远去。
贺书昭冷冷转身,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顾棠亦步亦趋地跟了过来,在贺书昭脚边半跪下,仰着头,喉头滚动,终于说了出来。
“三爷……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方维他……”
还来不及说完,顾棠已经溃不成军。
此时他已全然没有得知方维还活着时的喜悦,而是想到自己种种所作所为,想到贺书昭的眼神,他的心几乎痛得撕裂开来。
贺书昭冷哼一声,垂眸看着顾棠,“你跟方维联系了?”
听到贺书昭这句承认的问话,顾棠心中更是钝痛,他抹了抹脸,抬起头,“是,方维他都告诉我了,三爷,是我……”
贺书昭突然发出声意味不明的冷笑,“顾棠,你在想什么?”
“你知不知道与我何干,那本就是我和方维的事。”
“至于你——”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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